06
RS跟容亦的這點事，職業圈內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
這個隊是容亦十五六歲時帶起來的，跟著隊友拿過國內首冠，名氣也是這麼打響了。
只是幾年過去，當初的隊友大多沒跟上職業化程序，好一點的也只是轉了幕後，容亦一個人年紀最小，只有他還在繼續打。
隨著資方入駐和賽訓組體系加入，容亦作為指揮位的話語權在被不斷削弱，而因為他不願出鏡，RS捧新C位的意圖也越來越明顯。
團隊遊戲中的戰術就是這樣，永遠不會只有一套能打的體系，以容亦為輔核的打法當然可以，但沒有他也可以有很多種打法。
先是帶動粉絲造勢，聲討容亦指揮脫節；再是買通一些解說有意無意帶節奏，明明是隊友掉點，解說可以說成輔助判斷失誤，春秋筆法一做，容亦不走也得走。
灰貓和刺蛇在這裡八卦半天，話題最後又回到蕭隱身上。
“你說Yin上網嗎？”灰貓嚴肅地問道。
刺蛇沉吟良久：“感覺不會。”
*
容亦贏了之後，又跟著打了幾把，最後上大號領了個日常禮包，隨後下線。
下線之前，他看見【最近線上好友】列表裡，第一個就是，系統顯示十分鐘前剛剛線上。
他沒在意，也關閉直播下了線。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這次確認了鬧鐘沒有靜音，設好早晨八點半的鬧鐘後，他方才開啟手機，發現蕭隱給他發了一條資訊。
“明天你睡到自然醒，我中午過來。”
容亦回了個“好”，隨後開始收拾東西。
薪資待遇之類的問題，他還沒有跟蕭隱談過，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在乎了。
有地方去就行。
第二天八點，他準時醒來，接著收拾東西。
他自從RS簽約之後，在這裡住了兩年，東西不少，這次要搬，只能扔下一大部分。
他的PAD就放在旁邊，隨機播放著聯盟各大賽事回放，剛聽完去年世冠賽的解說，系統自動跳去了另一個主播直播間中。
冷玉一樣奇異平緩的嗓音忽而冒出，容亦愣了愣，抬頭看去，望見直播間跳轉去了蕭隱那裡。
他聽了聽。
“非常感謝大家對VIT戰隊首次直播的支援。”
蕭隱直播是露臉的，他一身休閒服，鏡頭下閒冷自若。
直播間的彈幕多到幾乎殘影，頁面幾次卡崩，容亦不得不開了遮蔽才正常看下去。
今天早上是VIT戰隊直播首約，也是蕭隱回國後第一次全平臺直播，鏡頭中，蕭隱正在逐個介紹隊員，全隊娛樂組排中。
“我們的上單，吾道孤。”
“AD是個傻子，年紀小，大家多包容他。”
“輔助灰貓，熟悉我的觀眾可能知道他，他是我去年洲際賽時的固定隊員。”
“我們的隊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直播間，大家如果好奇，還有很長的時間瞭解我們。”
“中單，”
蕭隱停頓了一下，應該是彈幕有人發覺隊伍配置還少一人，在詢問中單的事情。
“是大家認識的人。”
“他還沒來，我中午去接他。”
平和沙啞的嗓音，透過音響，卻顯出一種奇異的溫柔。
容亦捏了捏泛熱的耳朵尖，低頭把收拾出來的東西清好，隨後開始打掃衛生。
時間到了十二點，蕭隱準時打了電話過來：“我到你家樓下了，方便上來嗎？”
容亦說：“方便。”
他提前開啟門，不多時，蕭隱就到了門前。
“走吧。”容亦扛起他精簡過後的裝備，蕭隱打量了他一下：“只有這些？”
容亦“嗯”了一聲，蕭隱點了點頭，伸手繞過他肩膀，不等他反應，直接幫他把行李扛了起來，隨後說，“走吧。”
仍然是一樣的行車路線，只不過這一次蕭隱和他一起坐在後座。
蕭隱身上有很淡的香氣，是他一直用的清潔香水，前調是小蒼蘭和薄荷，有些冷，他今天穿著黑色襯衣，手腕線條流暢分明。
蕭隱指尖輕點著手機，眼簾微垂，睫毛極長，看的隱約是報表一類的東西。
“你的薪資想好了嗎？”蕭隱忽而問了一聲。
容亦說：“呃……還沒……”
蕭隱忽而伸手過來，指尖勾住他的手指，微涼，降了降他接近出汗的溫度。
他握著容亦的指尖，視線仍然放在報表上，聲線平淡沉穩，“直說就好，不必顧慮太多。”
容亦差點跳出窗外，好半天才冷靜下來，強行將思路擰回了正事上。
他說：“薪資跟你們的平均薪資就好。”
“我們這邊也還沒定。”蕭隱口吻很隨意自然，“你在RS是多少？”
容亦報了個數。
蕭隱點點頭說：“在這個程度上給你翻一倍可以嗎？個人商業活動我們不抽成。”
“可以。”容亦右手指尖還被他握著，微微發熱，他頓了一會兒後說，“就是……”
蕭隱像是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商業活動隨選手個人意願，不強制，我們會跟所有合作的商業方單獨就出鏡進行約定。”
他終於抬起那雙丹鳳眼看了他一下，平靜銳利，卻帶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是完全不能面對鏡頭嗎？”
“沒有那麼誇張，是我沒辦法直視一類特定的專業攝像機鏡頭。”
容亦這下指尖是真的有些冒汗了，他安靜闡述，“再就是……如果沒看見，但知道有鏡頭在對著我拍，我也會……很緊張。”
“明白了。”
蕭隱回答說，他沒有繼續追問。
聯盟裡選手多，各有各的癖好，他的這點要求不算什麼，頂多算是“耍大牌”的一種。職業官方賽場中，只要查驗了身份，露臉也不是必須的。
“沒有其他的問題，我們這邊今天就出合同，對接RS方。”蕭隱說。
容亦轉移了注意力：“對接RS？你們要買我？”
蕭隱不解：“有問題嗎？”
“過了休賽期我就是自由人了，你們不需要花兩千萬。”容亦看他的視線像是看傻子，“你們俱樂部沒招會計？”
蕭隱沉吟片刻，說：“好，那麼兩千萬直接打給你。”
容亦覺得有必要婉拒一下來彰顯自己君子不愛財的本性，但他想到自己的境況，決定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真誠地說道：“謝謝老闆。”
蕭隱笑了一下。
容亦說：“不過在掛牌期結束前，這個事情就要保密了。我現在身上節奏很大，你們最好等等。”
否則罵他背叛隊伍提前找好下家等等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可能造成RS和VIT兩家隊粉的直接衝突。
“我知道，公示期前不能公開你和我們的關係。”蕭隱點了點頭，口吻淡然，“那麼你我的關係呢？”
容亦：“……”
他看著蕭隱，後者眼底深靜如海，一雙丹鳳眼冷峻又英氣，帶著那麼點天生的涼薄和冷靜。
他當年就是被這一雙眼迷得七葷八素，這雙眼的主人還因為過於直而打直球時，他是真的頂不住。
容亦說：“也……暫時不要公開吧。”
隊內戀愛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更何況他已經過了炫耀戀愛的年紀。
他跟蕭隱說是戀愛，不如說是因為有了這層關係而方便合作，以蕭隱的性格來說，哪一天合作結束了，關係斷了才是比較正常的事。
蕭隱不再說話。
兩個人的手還一直牽著。
直到下車，容亦才有機會把手抽出來。指尖帶著餘熱，心跳也不爭氣地快了很多。
容亦穩如老狗，面不改色，跟在蕭隱身後，再次進入VIT俱樂部中心。
“他們都在房間直播，開播第一天時長會多一些，我先帶你去房間。”
司機把容亦的東西拿了進來，蕭隱搭手，給他送到了房間。
容亦沒什麼挑的――VIT整個別墅都是新建的，嶄新敞亮，裝修風格也是他喜歡的，這個地段租金不菲。
他看了一眼，二樓盡頭有個小天台，天台底下就有欄杆連通一樓泳池，再往下是健身層和車庫；他的房間自帶一個大浴室，只有對面房間的門關著。
他問道：“對面是誰？”
蕭隱說：“我。”
容亦“噢”了一聲，隨後蹲下來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問，“近期有安排嗎？”
“最近掛牌休賽期，近一個月內隊內訓練，休閒時打國服排名。我們隊伍作息按照比賽作息要求，可能需要你適應一下。”
蕭隱說，“這段時間你把離練一下，很快我們會和友好隊伍打訓練賽。”
容亦是當過隊長的人，條條框框比誰都熟練，他蹲下把包裡的東西往外拿：“個人訓練幾小時？”
“AD和上單三小時，其餘時間團隊賽和覆盤。”蕭隱說。
“我需要更長的時間，初期可能沒辦法配合團隊打配合。”容亦說。
他打輔助時間太長，重新回到C位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訓練，尤其是操作型進攻英雄。
“我明白，這段時間我們也會找其他人替補。”
蕭隱注視著他，“你的存在本身，也是我們的戰術。”
他說的意思容亦當然明白。聯盟各大戰隊，這些年一直在研究RS，研究容亦這個人的風格，他去了哪裡，風向標就會轉到那裡。
沒人會想到他突然去打了C位。
保密戰術這種東西，時效只有一個賽季，但一個賽季也已經完全夠用了。
兩人都是工作狂魔，聊比賽時明顯比平常說話自然很多。
容亦漸漸沒有剛開始的拘謹和防備，東西收拾好後，又去訓練室跟刺蛇一行人打了招呼，還見到了上次沒見到的上單吾道孤。
今天是他們入駐直播平臺第一天，全天開播，沒有時間聚。只有蕭隱呆在備賽室看方案，建隊伊始，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吃完晚飯，蕭隱接到容亦在房間裡發來的訊息。
-【Easy：俱樂部有A+段位的小號借我嗎，我拿離上分找一下手感。】
片刻後，容亦等到了蕭隱的回覆。
-【有，來訓練室一下。】
宅男容亦不得不完成了從臥室到樓下訓練室的鍛鍊活動。
透明的訓練室房門推開，蕭隱隨手給他遞來一張單子：“我們俱樂部的賬號，聯賽方送我們的，備用兩百個，對應密碼都在上面。”
“收到。”
容亦沒有一天能真正閒住，他正要拿了單子往樓上跑，蕭隱忽而叫住他。
“阿亦。”
容亦怔了怔。
“等我一下。雙排嗎？”
蕭隱理了一下面前的報單，將它們疊好放平整，“這樣比較省時間。正好也熟悉一下配合。”
他語氣非常公事公辦，容亦沒有理由拒絕。
他也沒有回房，就在訓練室裡找了臺機子，除錯好裝置。
蕭隱也開小號，現在是晚上了，但他沒開直播，就安安靜靜地打。
兩個A+雙排，兩個人都是超職業水準，上分確實像喝水，連勝了一晚上後，容亦這個小號順利上了S+.
兩個人沒什麼交流。容亦本身也不是遊戲話多的人，最多報個技能和預測位置。
經常他前腳報完，話音還沒落，隱就已經切進去了。
時間快到凌晨，兩人開了最後一把。
開局時我方ADC的ID就有點眼熟，容亦沒在意，這個分段上上下下的大多是同一批人。
他很順利地拿了離，蕭隱這把選位靠後，沒拿到打野，補位了個上單隱，在我方的一大片問號中先拿了首殺。
容亦中單離也非常穩，幾次抓下都滿載而歸，開局七分鐘就已經超神，搞得ADC和輔助兩人熱淚盈眶：“離！你就是我們的爸爸！”
容亦：“誒。”
ADC公平表白：“離哥！搞物件嗎！”
一邊表白一邊叮叮地點他ID。
容亦想起來了。
這AD就是上次的變聲期分奴大哥。
看來這位大哥至今還沒有勾搭上大腿，分數又起起落落落到了一百名邊緣了。
容亦打字回覆：“不搞。”
對方果然還是同一套招式：“考慮考慮我吧！離哥哥！我可男可女可萌可御！”
“離哥哥看看我！離哥哥有物件了嗎！”
容亦：“？”
他正想習慣性打“沒有”時，忽而見到我方遙遠的上單，遙遠地發來了一個句號。
-【（全部）隱：。】
容亦一陣悚然，他回過頭，望見一邊的蕭隱正抬起頭，注視著他。
容亦低下頭，好半天后，他刪掉對話方塊裡的“沒”字，鎮定地回答：“有……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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