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隨聲是什麼時候發現他的心思的?聞秋生心下驚疑不定,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將自身塑造成一位受盡磨難所以希望推一位明君上位的苦命人。
至少在年隨聲還未登位之前, 他還不打算暴露他的真正用意,不然若是被衛洵知曉,結果就不好說了。
可是眼下,年隨聲卻似乎知曉一切。聞秋生心想,或許對方本身也不是善人,自然也一眼看穿他的幫助並非出於善意。
被人看穿的感覺並不美妙,聞秋生垂下眸錯開年隨聲的目光,思考著要如何將一茬給糊弄過去。
但年隨聲很明顯更關注另一件事,“你還沒回答我,我和薛炎,誰更讓你舒服?”
他迫使聞秋生抬起頭, 完全不給人迴避的機會。聞秋生被他折騰地惱了, 忍不住故意挑釁他,“當然不是你這種一無所知的蠢貨!連怎麼做都不會, 還要我教!”
年隨聲不由得微微鬆開了手, 聞秋生趁此機會猛地將人推開,再看時只見年隨聲表情赧然, “我……那只是一開始,後面我不就……你當時也說我學得快, 還說——”
“閉嘴閉嘴!”聞秋生簡直想將他這張什麼都能說出口的嘴給縫上!
許是他臉上升起的潮紅讓年隨聲的心神漸定, 轉而認真分析起來, “你不可能不喜歡, 從始至終我都有注意你的表情, 還有動作, 你的反應都表明你有享受。再說了, 我年輕身體好,薛炎有的經驗,只要我們多試幾次,我也能學會。”
聞秋生:“……”
“薛炎有什麼呢?他都快老了,再過幾年估計爬都爬不起來了,還能讓你快樂嗎?”
聞秋生心想,要是薛炎此時在這裡,怕是暴怒無比,一刀要將年隨聲的腦袋給爆掉。即便是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年隨聲這一番分析下傾向了對方,確實,年隨聲顯然身體力行證明了他很年輕……
不過誰會在幹事的時候一直注意另一方的反應啊,真是太羞恥了!
聞秋生羞惱無比,然而一剎那他突然想到什麼,臉色頓時一變,“不對!你剛剛說你一直在注意我的表情和動作?可是當時洞穴裡一片黑暗,你是怎麼看見的?”
當時他可是確認過了他們倆什麼都看不見,才放心地將衣服全脫了的。
年隨聲暗道不好,本能躲開了聞秋生銳利的眼神。這明顯心虛的態度瞬間讓聞秋生了然,“你看得見!那你怎麼不說?!”
為什麼不說,自然是因為……
年隨聲的眼神飄忽了一下,聞秋生惱怒地抬腿踢他,他也生生受著,不躲不閃。雖然有些疼,但這都是甜蜜的痛苦。
然而下一秒襲來的刀光,可就不那麼友好了。
年隨聲眼神一厲,將聞秋生推向聞嬗的方向,轉身便與出手的嚴靖遠交戰起來。
嚴靖遠與年隨聲交手沒幾下就意識到自身不敵,武功這般高的對手,他活到今日以來見到的除了已亡的太子殿下以外,就只有眼前這位了。
不過幸好,他這邊的聞冽很快恢復了清醒,與他一同對付起年隨聲。兩人同時與年隨聲纏鬥,暫且還能打個平手。
一旁觀戰的小侯爺偷偷慫恿聞秋生和聞嬗跑路。
聞嬗本不欲離開,還想找聞冽算賬,但很快他們就聽見烏山周圍傳來震耳欲聾的號角聲,是大燕國的軍隊!難怪嚴將軍身邊就這麼一小批人,原來是兵分兩路,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帶著秋生快快離開!我留在這兒斷後!”
不等小侯爺拒絕,聞嬗就將兩人推上了馬。
“二姐!”聞秋生來不及回頭,聞嬗便用力甩了下馬鞭,只聽一聲長鳴,那馬載著聞秋生兩人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聞嬗欣慰一笑。
這一次,她終於不再無能為力,總算救到了么弟。
卻說聞秋生和小侯爺離開後,一直想著要回去,小侯爺死死抱著他不讓他動作,一邊誠懇勸他,“我們回去也沒用啊,他們會武功,還能撐一會兒,我們回去就只能添亂。”
“可是二姐會受傷的!刀劍無眼,若是她回不來呢?”聞秋生說完,又自己啐了一口,“呸!二姐肯定會回來的!”
“不會的,我們的人也不少,再說了,邪僧的武功你也看見了,至今還沒人能打得過他,放心吧,他肯定不會讓你二姐出事的。”
小侯爺心中其實也很擔憂,但在聞秋生面前,還是打起精神來安慰人。
然沒等他安慰幾句,身下的馬突然像是受到驚嚇似的,發出長長一聲鳴叫。深夜下的樹林在微風中緩緩搖動,在驚恐不安的馬匹前方,漆黑的灌木叢中猛然躥出一個黑影!
“秋生!!!”
……
後脖頸很疼。
聞秋生不止一次想伸手揉一揉脖子,但還是生生忍住了。因為就在他旁邊,有兩人在交談,他們大概是沒料到聞秋生還醒著,又或許是心下焦急,談起話來都沒遮沒掩。
“大人的命令還沒下來嗎?我們總不能就將人放這兒放著吧?再過一會兒那群義士就會找上來的!”
“等一等!大人說過了,等我們抓到人就會派手下接應。”
“哎,你說我們這麼做對不對啊?要是邪僧還有那群義士,知道我們只是混進來的流民,還要背叛他們,肯定是死路一條。”
“反正造不造反都是死,至少現在這一趟還能拿到錢,等到真造反成功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呢!”
“也對。”
一陣寂靜。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聞秋生趁著他們沒注意,眯著眼縫打量了一眼。果然,他沒猜錯,這兩人身上穿著的是義士的衣裳。聞秋生覺得回去後得提醒一下衛洵,以後招攬義士時,一定要更仔細盤查身份了。
他以緩慢而不令人察覺的動作,慢慢將手摸向腰上,那裡有他隨聲攜帶的匕首。
好不容易摸到腰上,卻空無一物。聞秋生心底一沉,看來這兩人還挺謹慎,提前搜了身,把他的刀拿走了。
就在此時,吱呀一聲,是屋門被推開了。
“你終於來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兩人明顯鬆了口氣,可是迎接他們的不是夢寐以求的財富,而是一聲冷冷的“滾”。
“去你孃的!你敢誆老子!人都給你抓來了,錢不給我,這事兒可沒完!”
大概是進門來的人不好惹,這兩人只是口頭威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誰辦事!要是別人知道孟太傅他道貌岸然——”
“噗嗤——”
刀尖捅入心臟的聲音。
另一人還沒發出驚恐的叫聲,也被一刀劃過喉嚨,瞪大雙眼倒在地上。
那死不瞑目的眼裡怕是想著,早知道錢要不到就走了,好歹還能剩下一條命。
只聽長刀入鞘一聲悶響,隨後那人走到了聞秋生的身旁。腳步輕微,明顯是習武之人。
他伸出手,將聞秋生臉上的遮擋物除去,目光落在聞秋生的臉上,又很快移開。
沒有任何驚訝的表示。
聞秋生心底一驚。此人既然是孟太傅身邊的人,又為孟太傅辦這種重要之事,不可能不認識皇后,但此時見到他的臉卻毫不驚訝。
顯然,這人綁的目標就是他,孟太傅知道他就是皇后!
可是,為何孟太傅要綁架他呢?聞秋生在京城的時候,與孟太傅也並無交集,對方是已然退出朝堂的老臣,雖然聲望顯赫,也與他沒有任何利益牽扯。
直到被人帶到了孟太傅面前,聞秋生看見一旁不成人樣的屍體,頓時就什麼都清楚了。
那是三皇子府內關押的與畫像有關的中年人,自從三皇子烏山夜襲後,聞秋生就一直以為那人或許是三皇子故意找來的替罪羊,用來栽贓陷害太子。
可現在看來,或許真錯怪了三皇子,他雖然心懷惡意,在這點上卻還沒騙人,這人真是他找到的畫像一事的幫兇,而真兇,就是孟太傅!
“你果然沒死。”孟太傅望著聞秋生,緩緩道。
聞秋生在路上便被發現了裝暈,此時乾脆雙腿一伸坐在地上,嘴上依舊不饒人,“想不到孟太傅這麼關心我。”
“你千不該,萬不該陷害死了太子,”孟太傅長長一嘆,“如今又勾結外人反叛,大燕不能容你。”
“太傅這是何意?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也不必藏著掖著,”聞秋生抬手一指旁邊的屍體,冷冷道,“我的畫像就是你找人送上京城的吧?想不到太傅明面上遠離朝堂不問政事,暗地裡依然在攪弄風雲,真不愧是開國謀士!”
“太傅既然做出了這種事,就該料到結果,這大燕如今亂成這般模樣可都是你的功勞!”
面對聞秋生的嘲諷,孟太傅神色不變,他一字一句道,“這大燕是薛家的大燕,這天下也是薛家的天下,只要有你為質,邪僧不會逼宮,天下也不會亂。”
孟太傅還真是薛家最忠實的走狗。
聞秋生心裡冷笑,他又想到,既然孟太傅一心為薛家,卻處心積慮送他入京,究竟是何用意?記得他剛剛入宮時,孟太傅還讓其他老臣去請太子阻止暴君立後……
太子!聞秋生恍然大悟,孟太傅是太子的老師,自然是支援太子登位。只是暴君在位多年,太子有名無權,他如果想要太子登基,必然要想辦法改變這一局面。
送美人進京蠱惑君心,讓眾臣的心思都落在下一任明君的身上,只要稍稍推波助瀾,太子的登基便順理成章。
只可惜,他算錯了一步!
他沒料到太子會一頭栽在聞秋生的身上,最後還因此喪命!
聞秋生望著頭髮早已蒼白的孟太傅。
對上那沉靜而冷酷的眼神,他就知曉這不過是明面上的冷靜,太傅心底裡肯定恨他恨得要命。誰讓他用一場宮變,就將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給拖進了地獄呢!
聞秋生忍不住大笑出聲,笑罷,又陰沉沉開口。
“我原以為三皇子精於算計,現在看來太傅才是心機深沉。可惜,太傅算來算去都沒用,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或許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太傅可得注意著點,報應還沒徹底來臨呢,小心到了最後不得好死。”
孟太傅神色不變,對聞秋生說的話無動於衷,“若有報應,老身自然受著。”
他望著聞秋生眼裡的恨意,緩緩嘆了一口氣,“既然已到這時,將一切告訴你也無妨。”
三皇子死了,太子也死了,薛炎瘋的也差不多了。他如今只想利用聞秋生撐起一座獨屬於薛家的皇位軀殼,即使是軀殼,也必須是薛家的,這是他戎馬半生隨主公爭來的榮譽,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能被毀。
虛假的軀殼終會逝去,沒有支撐的皇位也如同一盤散沙,但那時想必他也早走了。
“我知曉你一直在追查畫像的來源,不妨告訴你,除了我,三皇子也有參與。你若是之前便懷疑他,我只能說,你的懷疑並沒有錯。”
聞秋生微微一愣。
孟太傅說完後便吩咐下屬去取來啞藥,從宮變之後他就意識到了,聞秋生並不是個聽話的棋子,他太不可控,唯有毒啞才能讓人稍微安分點。
聞秋生仍舊處在恍惚中,沒注意到孟太傅的動作。
他的懷疑沒有錯,三皇子與畫像有關,他為了皇位需要棋子,而孟太傅也是,他為了太子登基也需要棋子。這兩方人或許都察覺到了對方的動作,只是都自信於能爭奪到這枚棋子,所以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那孟太傅手下的那些人呢?還有三皇子一派的官員呢?
聞秋生越想,渾身越冷,當日他在千秋閣作畫時;老臣跪請廢后時;滿殿的朝臣怒斥禍國妖妃蠱惑君心時;甚至是太極殿忠臣死諫時……
那些朝他投來目光的人群中,又有多少人是推波助瀾的幫兇?
原來真兇不是一個人,而是所有人。
他們全都知道!只有他是所有人手中的棋子,像戲子一樣被推著上場,醜態百出。
袖子裡的手用力攥緊,聞秋生閉上眼,幾乎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恨意洶湧,渾身的血液都像沸騰一般發熱發燙,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他錯了。
他怎會覺得這般世間,這些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全都該死,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應該毀滅。
徹底瘋狂的燃燒後是一種死寂的平靜。聞秋生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湮滅無蹤。
眼前遞來一杯致人成啞的毒酒。
孟太傅站在他身前,俯視著他,施捨一般,“喝下它,我帶你回陛下的身邊,你依舊能享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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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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