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意泡好了青梅想起蘇北顧要去張屠夫家詢問草料來源,便又陪她出了一趟門。
張屠夫家住浮丘山腳下,因那一帶農田較少多是荒地合適放養豬羊。而且當屠戶的經常被人認為容易犯殺業,所居之處有血煞之氣為人所遠離故而張屠夫一家住的也偏僻。
蘇北顧不解地問:“張大郎住得這般遠,別人想要買肉豈非很不方便?”
覃如意道:“張家雖在這兒但他每日清早都會將屠宰好的豬羊拉去外頭的鋪子賣,賣完了就回家。”
“那他這會兒在家嗎?”
“他不在家沒關係他的孃親錢大嬸在家,問錢大嬸也是一樣的。”
正說著,張家便到了。
一個身材魁梧,肩寬體胖的婦人正在豬圈裡餵食,覃如意朝她喊了聲:“錢大嬸。”
婦人向她看來不緊不慢地將豬食都倒進了食槽裡,又拿起旁邊一束枝葉擦了擦手,才離開豬圈朝她們走來。
“如意來啦?吃過飯了嗎?”錢大嬸道。
“我們已經吃過飯啦今天來是找錢大嬸問點事兒。”
錢大嬸這才看向蘇北顧:“你是蘇道長吧?之前遠遠地見過,今日可是見到真人了。”
蘇北顧也隨覃如意喚她“錢大嬸”令錢大嬸略為驚奇:“你們想問什麼?”
覃如意道:“是這樣的我們就想知道賣草料的人是誰、如何聯絡我們家也想買一些草料。”
“喔是這事啊!”錢大嬸鬆了口氣連蘇北顧都過來了她還以為要問什麼鬼神方面的事情呢!
“東橋村有個老樵夫平日除了山上砍柴,也會去河邊、荒地割草,我家的草料就是找他拿的。”
“謝謝錢大嬸,我們這就去找他。”
錢大嬸攔住覃如意,道:“用不著你去找他,待他明兒來送草料,我與他說一聲,讓他往蘇家走一趟就是了。”
“那麻煩錢大嬸了。”
“客氣什麼?!”
覃如意與蘇北顧沒有久留,她們離開後,張屠夫也回來了,他拿汗巾擦了一下額上的汗,問錢大嬸:“娘,剛才回來時好像看見覃娘子的身影,她來我們家了?”
“是呀,來問草料的事。”
張屠夫“哦”了聲,過了會兒,又問:“除此之外,她可還有說什麼?”
“沒有。”錢大嬸說完一頓,略疑惑地看向她兒子,“你希望她說些什麼?”
張屠夫抿唇:“沒。”
說罷,他進屋洗手準備吃飯,錢大嬸跟著他進來,一邊打飯一邊道:“你是不是還沒放下她?”
“娘!”張屠夫有些慌張地看著錢大嬸。
錢大嬸撇撇嘴:“在娘面前有什麼不好承認的?若不是心裡牽掛著她,你也不至於這麼遲了還不成親。如今她已經嫁人,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
寡言的張屠夫被逼出了一大段話:“娘,你別胡說了,被人聽了去,這不是害了她嗎?再說我對她那是愧疚,根本就無關情愛!”
錢大嬸不以為意:“愧疚什麼?當初嫌棄她的出身不跟她玩的又不是隻有你一個,而且你是被人帶壞的。我看她一直都沒放在心上,如今還好好的,也就只有你整日瞎想,覺得自己揹負了很大的罪孽。”
張屠夫垂頭:“娘你別說了,這是我的事。”
錢大嬸冷哼一聲:“張芘芣,你已經二十了,還不成親,我何時才能抱上孫子?”
……
這對母子的對話,早已離去的蘇北顧與覃如意自是不知,不過在閒聊間,蘇北顧提及了他們:“那位錢大嬸倒是個好相處的。”
覃如意笑道:“錢大嬸年輕那會兒可‘兇’了。”
蘇北顧側耳傾聽,覃如意接著道:“張大郎年幼時,他爹留下一把殺豬刀和一個豬圈就撒手人寰了,張家人欺負孤兒寡母,搶走了豬,逼得母子倆險些活不下去。後來錢大嬸提著刀跑去張家把養得肥肥胖胖的豬宰殺了去賣,這才找到一條生路。
“而為了不再受欺負,錢大嬸整日擺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有人賒賬買肉結果不結賬,她便持刀上門討債,因此留下兇名。張大郎接手屠宰之事後,她負責在家看顧豬羊,為人也沒有以前那麼兇了。”
蘇北顧恍然大悟。
覃如意忽然走快了幾步攔在蘇北顧面前,盯著她的臉蛋,道:“不說錢大嬸的事了,北顧快讓我捏捏看,長肉了沒有。”
蘇北顧囧了。覃如意抬手掐上了這張蒼白中帶著病態美的臉,力道不是很大,蘇北顧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指腹在臉上摩挲了一下。
“還是沒長什麼肉,看來是你吃得太少了。”覃如意略不滿地鬆開手。
蘇北顧笑了笑,她每天都會打坐吐納將雜質排出體外,興許是這個原因,她才會沒長什麼肉吧!
蘇北顧道:“阿覃姐姐日後必定是一位慈母。”
覃如意臉上的神情一僵,接著便是一副落寞失意的模樣。
蘇北顧突然反應過來,蘇南城一直在逃避這段婚姻,覃如意也過了一段守活寡的日子,何時才能成為一位母親尤未可知,又談何成為慈母?
自知自己說錯話,戳中了覃如意的傷心處,蘇北顧道:“你不喜歡我這麼說,我以後便不說這些話了,你別難過。”
垂著頭的覃如意眸中有光閃過,再抬頭時,她笑容勉強:“我沒事。”
她越是這般,蘇北顧越覺得自己失言帶來的後果很是嚴重:“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覃如意這才道:“北顧若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如晚上來陪我吧!”
“啊?”蘇北顧的念頭在這一瞬,又歪了不少。
覃如意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陪我聊聊天,說說話唄!小的時候我可希望能有一個姐妹做伴了,這樣就有人夜裡陪我說話,白天跟我互相梳頭盤髮髻了。”
原來是這樣!
蘇北顧按下那種亂七八糟的心思,覺得這似乎不是什麼難事,便應下了。
夜裡,蘇北顧沐浴之後便去了覃如意的房間,她想等覃如意睡著了自己再打坐修煉,豈料後者果然很有傾訴欲,拉著她說了不少話。
蘇北顧一旦不打坐入定,就很容易屈從身體的機能犯困,所以她昏昏欲睡之際,開口問道:“阿覃姐姐有沒有什麼玩得很好,能與你促膝長談的閨閣密友?”
覃如意道:“沒有。”
氣氛一度有些冷凝,蘇北顧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尋思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卻見覃如意湊近了些,額頭抵著她的肩,聲音辨不出情緒:“我不招人待見,性子也很無趣,誰會喜歡跟我這樣的人一塊兒玩、當我的閨中密友呢?”
蘇北顧張了張嘴,覃如意忽而又抬頭看她,嘴角明顯向上翹起一個弧度:“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有個人就不怕我,也不在意我是否晦氣,還給我送了禮物,說別人躲我怕我罵我辱我是因為他們的偏見,而非我的過錯,我沒必要為了別人的偏見而厭棄自己。”
蘇北顧深以為然:“這話說得很對!”
不過她聽著怎麼有點耳熟?
“我也覺得這話說得很對,所以我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出身、安心踏實地做我喜歡做的事。”
覃如意的話打斷了蘇北顧的思考,蘇北顧問:“那他/她在哪兒呢?”
“我不知道。”覃如意道。
蘇北顧皺眉,難道是舉家搬遷,失去了訊息?那可真就太遺憾了。
“許是她忘了回來尋我,又許是我還不夠努力,無法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跡。”
“年輕人的心思啊,總是這麼難以琢磨。”自認為已經兩世為人加起來幾十歲的蘇道長暗暗感慨。
殊不知覃如意盯著她,一雙眸子閃過複雜的情緒,最後略鬱悶地伸手抱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臉埋入了她的頸窩處。
蘇北顧還沒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舉止,感受到那噴灑在脖頸處的鼻息,渾身不自在地僵住了。
“北顧,你能常來陪我嗎?”覃如意呢喃道。
聲音很輕,但蘇北顧卻聽得一清二楚。
蘇北顧擔心這會影響自己修行,然而拒絕的話到了嘴巴,腦海中卻是浮現了覃如意剛才說的那句話:許是他/她忘了回來尋我,又許是我還不夠努力,無法在他/她的心中留下痕跡。
蘇北顧想,這話又是不是在借古喻今,借與舊人的情感來暗喻如今蘇南城的態度?
她承認自己的道心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覺得或許自己的世界裡除了修煉,還能再裝點別的。
“好。”
作者有話要說:
覃姐:好氣,想咬人!算了,咬壞了心疼的還是我。
蘇蘇:?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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