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內有片刻的安靜, 空氣中的寒意愈發明顯,就連案臺上搖曳的燭火,也在這凝重的氛圍裡黯淡了許多。
遲淵目光冰冷的看著晏昀, 握著山河圖的右手下意識的緊了緊。若非他有意防備, 眼前這人此刻怕是早已離開,而他則會被矇在鼓裡,一無所知的沉睡過去。
三百年前他意外被困也就算了, 可是現在, 他怎麼能.....又怎麼忍心故意將他灌醉,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再次不辭而別?
想到這遲淵心中一片寒涼, 連帶著目光也更加冷冽。
“阿淵.....”
晏昀不曾想過會被遲淵抓個正著, 那瞬間整個人都有些無措, 面上神情也變得凝重和不安, 漂亮的眸子裡滿是愕然,在回過神後又全轉為歉意。
他有些滯澀的輕喚了聲,下意識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可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畢竟事實擺在眼前,說再多也無用。
遲淵直直的看著他, 見他眉眼微垂,抿著唇一言不發儼然預設的模樣, 不由得輕笑了聲:“魔尊大人是一句話也不想解釋嗎?”
“還是說在你心裡, 我不過是個外人, 所以沒必要與我解釋?”
大概是過於生氣, 他的話裡帶著自輕式的嘲諷。晏昀自然也察覺了, 他忙抬眸看向遲淵, 皺眉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 阿淵你.....”
他說著輕嘆了口氣, 眉心緊緊的擰在一起,面上神情也多有為難。遲淵怔然的看了會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況且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稍微斂了斂混亂的心緒,語氣淡漠道:
“要去哪兒?”
晏昀本就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見他現在疏離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罷了,就算不說他也會跟著一起,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忍心再騙他了。
他抬眸認真看著遲淵,帶著些擔憂道:“琈玉臺。”
“琈玉臺?”遲淵聞言有些微愣,他此前常年閉關,也鮮少下山,倒還從未聽過這地方。
晏昀見他這反應就猜到他尚不知曉,雖然他也三百年沒再去過那裡,但山河圖會隨著地名變更而自動校正,所以對此不算陌生。
“大概百多年前換的地名,以前叫做....”他說著頓了頓,眉頭微皺的看著遲淵,放柔聲音到:“閬城。”
“閬城....”
遲淵呢喃著重複了聲,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地方。他有些愕然的沉默了片刻,很快便明白晏昀為何要獨自離開,只是....他略顯疑惑的看向眼前人,帶著些不解道:
“去那做什麼?”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晏昀沉眸將琅玥殿上鄔尤的話複述了遍,不動聲色的略去了涉及他身份的部分。
遲淵靜靜聽著,他沒想到鄔尤會主動透露行蹤給晏昀,更沒想到晏昀瞞了自己這麼久,若非猜到他的心思,他難免又要誤會。
“再過兩日便就半個月了,所以我想提前去看看。”晏昀說著笑看向遲淵,想起方才之事,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原想著你喝了千夜雪會睡上幾日,卻沒想會醒得這麼快。”
遲淵淡漠的神情緩了許多,聽完這話也只是微微皺眉,不鹹不淡道:“我沒喝。”
他聽見晏昀出門的聲音,以及往鳳梧房間而去的腳步聲。雖然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但這幾日裡他隱隱覺得晏昀有事瞞著自己,所以在他端著酒進來時,下意識的提前做了防備。
酒他的確喝了,不過剛喝下去便被靈力引出,在寬袖之下悄然化為雲煙。
晏昀:“......”
晏昀訝異的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料到遲淵在一開始就有了準備,而且還配合的等到了最後!
遲淵若無其事的看著他,畢竟這事晏昀理虧在先,若他不留一手,怕是早就著了他的道了。想到這他垂眸看向手中的山河圖,略作思索後沉聲道:
“我和你一起去。”
“好。”晏昀笑著點點頭,既然他已知曉,再攔著也無意義,他總不能強行將他困住,那樣的話,阿淵該要恨他了。
......
西境,琈玉臺。
晏昀和遲淵用山河圖離開時,客棧外夜色已深,萬家燈火熄了大半。所以當兩人落定之後,看著眼前燈火通明,恍如白晝的地方時,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三百年前他們第一次來閬城,彼時西境全線荒涼破敗,連找個稍微好點的客棧都很難,更不用說眼前這比榷都更加繁華熱鬧的街道和樓閣了。
“千燈照雲闕,笑語繞長街。”
晏昀低低念著,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盛景。剛開始他還奇怪,為何這麼偏僻荒涼的地方,會改一個聽上去就雍容奢華的地名。
現在想想,琈玉臺這名字,簡直再合適不過。
遲淵也沒想到這地方變化會如此之大,三百年光陰,竟讓當初一座邊境小城,搖身一變,成為如今這繁榮不輸京都的琈玉臺。
“走吧,去看看。”晏昀說著,與遲淵並肩往城中走去。
故地重遊,兩個人都走得很慢。只是剛開始他們還覺得正常,店鋪內賣什麼的都有,除了熱鬧點外,和其他都城並無區別。
然兩人越往裡走,越發覺得不對勁.....
因那萬千燈火下,長街兩側各色酒肆皆是滿座,成串的賭坊里人聲鼎沸,就連醫館也徹夜點著燈,更不用說那一座接一座的琉璃青瓦美人樓了。
“難怪鄔尤會來這裡。”問過幾名小販後,晏昀方才反應過來,他抬眸環顧四周,略顯感慨的搖了搖頭:
“滿城的酒肆、賭坊和青樓,說好聽點叫銷金窟,難聽點嘛....”
他說著轉身看了眼遲淵,見他臉色不太好,忙止住話頭,擔憂的皺了皺眉:“怎麼了?”
其實剛剛的小販說得很清楚,百年前西境被統一,此後各國相安無事,而閬城因地處中間,便逐漸淪為玩樂銷金之所。
這本沒什麼不好,然遲淵想起曾經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若是知曉自己拿命換來的城池,最後會淪為一座慾望之都,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沒什麼。”感受到身側人擔憂的目光,遲淵忙從自己的思緒裡回神,他寬慰般朝晏昀淺笑了下,稍縱即逝:
“走吧,先尋個落腳的地方。”
離鄔尤所說的半個月還有兩天,自然得找個客棧住下,於是晏昀笑著道了聲‘好’,與遲淵並肩繼續往前。
大約半刻鐘後,兩人在城中的蓬萊客棧定了房。
然經此一遭,兩個人都毫無睡意,晏昀更是在自己房間坐了不到片刻,便直接進了隔壁遲淵的客房。
“阿淵。”看著立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白色身影,晏昀緩緩上前,放柔聲音道:
“既然來了,我陪你去看看他吧。”
雖然遲淵從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出感傷,但晏昀看得出來,從聽見閬城兩個字起,他的心情已然沉重了不少。
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穿,遲淵怔然回眸,在看見眼前人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時愣了愣,而後極輕的點了點頭:
“好。”
語畢,兩人相視一笑,接著飛身而出,在繁華夜色中穿過長街上空,循著以前的記憶,最後在西面的無名墓林悄然落下。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裡也早已變了模樣。
此處在三百年前是座亂葬崗,因被身邊之人背叛和構陷,即便當時的鐵騎將軍遲驍戰死沙場,屍身仍是同那些跟隨他的遲家軍一樣,被隨意的扔在了荒林中。
晏昀帶著少年阿淵尋到這裡時,那成百上千的屍身早已腐爛不堪。而就在這亂葬崗裡,遲淵見到了面目全非的父親,也見到了他眼熟的那些叔父和將士哥哥們。
他原本想把父親骸骨帶回家,後來想著他與那些兄弟們出生入死,應當不願意獨自離開。所以他只取走了遲驍的頭盔,然後在晏昀的協助下,將他們全部好生埋葬,並在此立了墓碑。
然而現在,遲淵看著因城垣擴建而澆築的石板路,感受著底下空無一物的土壤,方才還鎮定的一顆心,終是沒忍住開始發顫。
很顯然,那些墳墓早已被摧毀,或許是為了安心,抑或是民間顧慮風水,所以連著成百上千的骸骨也被挖走了。
想到這遲淵臉色黑得嚇人,那些將士們生前為了保家衛國獻出生命,死後被隨意丟在亂葬崗不說,就連葬下了,也沒獲得應得的安寧。
心中的怒意無聲滋長,遲淵極目望去,垂著的右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可即便是這樣,他仍是有些剋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阿淵。”
晏昀悄然上前,明豔的面容也變得有些凝重。他伸手握住遲淵顫抖的右手,單手滑入將其緊握的拳頭掰開,然後緊緊的與他掌心交握。
手心溫潤的觸感傳來,遲淵顫動的心頓了下,他有些訝異的回頭,在對上晏昀安撫的目光時,身體裡忽然湧出一股平和的暖意。
皓月當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遲淵不動聲色的回眸,與晏昀牽著手,並肩默默的看著前方。
“果然提前來了。”
琈玉臺城牆外的別緻院落裡,鄔尤一襲黑衣,饒有興趣的看著影石中的兩個熟悉身影,視線掠過那交握的兩隻手時,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直到那兩人飛身離開,畫面恢復一片死寂,方才砸著舌抬眸。
“姜羅。”鄔尤沉聲喚道,對面前妖冶豔麗的紅衣女子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滿是玩味之色。
“既然來了,那就陪他們好生玩玩兒吧。”
作者有話說:
本來該肥章的,實在力不從心,廢咕嘆氣,週末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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