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媳婦, 叫魏苗苗。”李大根介紹說。
轉過頭,李大根又給魏苗苗介紹,“這是葉桑, 你認識的。這位是……”
介紹到金蠶的時候,李大根有點忘詞。
摸著腦袋回憶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叫什麼, 只好對金蠶訕訕地笑了笑說:
“哎看我這腦子,您這名字, 我沒記住……”
“我叫金蠶。”
李大根是不是記得住自己的名字, 金蠶半點都不在意, 她的關注點全放在了他媳婦身上。
看向魏苗苗的目光,幽邃得如同不見底的深淵。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 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啊,‘金蠶’啊。”魏苗苗揚起下巴, 肆無忌憚地與金蠶對視。
目光中帶著三分挑釁, 三分不服, 三分怨憤。
“奧,對對對, 叫金蠶,金蠶。看我這記性。”李大根拍拍自己腦門。
寒暄過後,李大根問自己媳婦:“苗苗,你飯做好了?”
魏苗苗這才收回射向金蠶的那束敵對的目光, 側過頭去看李大根。
表情瞬間從凌厲變得春風拂面起來, 笑吟吟地說:“做好了做好了,全是你愛吃的。”
“咳,你做我愛吃的幹什麼, 咱不是說好了今天招待客人嘛?”
李大根衝著葉桑尷尬地笑笑, 拉過魏苗苗到一邊小聲說:
“苗苗, 我昨天不是都跟你交代過了嗎?葉桑可是貴客,你再任性也要挑個時候。”
“知道了知道了。”
魏苗苗敷衍地打著哈哈,踮起腳衝著金蠶的方向故意大聲說:
“全是‘貴客’愛吃的。”
“貴客”兩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恨恨地。
是不是貴客愛吃的金蠶不知道,但看得出來,這一桌子肯定都是李大根愛吃的。
很難想象魏苗苗一個人,是怎麼在短短的幾小時之內,做出這樣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的。
連湯帶菜都算上,足足有27道。道道分量十足。
滿滿當當上下襬了三層,擠在早上吃飯的紅木桌子上。
李大根為了體現出招待自家弟弟的氛圍感,度假山莊的工作人員一個都沒讓過來,桌上就他們四個。
“來,大根。”
魏苗苗拿出幾個大海碗,用酒罈子先給李大根倒滿白酒,接著又給葉桑倒了一碗,然後給自己滿上。
最後,斜睨著眼睛問金蠶:
“這位‘貴客’,你也要喝點嗎?”
“跟你一樣。”
金蠶面色從容,惜字如金。
“喲,跟我一樣?啊哈哈哈,你們聽見沒有?她說跟我一樣?”
魏苗苗誇張地大笑起來,笑的腰都彎下去了。
那笑聲中很刻意地拉滿了嘲諷。
笑夠了,她扭頭對李大根說:“你瞅瞅,她這是有多瞧得起她自己?”
“苗苗!”
李大根低聲喝止,不停給她暗中遞眼色。
“招待客人要講禮數,你怎麼說話呢!”
他連忙面帶歉意地跟金蠶解釋:
“讓您見笑了。我們都是小地方的人,不太懂規矩。您別見怪啊。”
“不要緊。”
金蠶這三個字說得淡淡然,語氣和她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
李大根仔細分辨了一番,沒覺出她有什麼不滿的情緒,這才稍稍放了放心,眼睛餘光有些心虛地向葉桑看了看。
葉桑明顯感覺到了魏苗苗對金蠶的敵意,臉色不大好,但沒當場發作。
他把筷子往金蠶面前送了送,示意金蠶開席。
金蠶也沒客氣,抬起纖纖玉手優雅地拿起筷子開席,主賓範兒十足地去夾第一口菜。
誰知菜還沒夾到,單單夾菜這個舉動,就已經惹來了魏苗苗強烈的不滿。
“喂喂喂,你懂不懂規矩啊。我們家大根才是一家之主,他還沒動筷子呢,哪兒就輪得到你?”
這話一出,火藥味瞬間就上來了。
“哦?”
金蠶抬起下巴。
下一秒。
“啪”地一聲撂下筷子。
那聲音不大,卻脆得很,直驚得李大根渾身一顫。
葉桑立刻面色一沉。
李大根明顯地捕捉到了葉桑臉色的變化,忙伸手去打圓場。
“葉桑,金蠶,你們是客人,是我的貴客上賓,你們先吃沒毛病啊。苗苗年紀小不懂事,你們別聽她的。”
緊接著,李大根就聽到葉桑擲地有聲地回了一句:
“今天這桌上,金蠶是我的貴客上賓。她不動筷子,那我也不用吃了。”
一股不怒自發的威壓,頓時在空氣中直接爆開!
李大根那原本就已經謙卑無比的姿態,登時更加低軟了下去。
“是是是,來,苗苗,給客人們把筷子拿上。”李大根直勁給魏苗苗遞眼色。
遞了一次,見魏苗苗沒什麼反應,李大根又接連催了兩次。
魏苗苗這才不情不願地一把抓起筷子,“呼啦”一下,隨意地胡亂甩到金蠶面前。
“行行行。吃吧吃吧。”
金蠶沒動,端坐在那,連瞧都沒正眼瞧一眼魏苗苗。
一把木頭椅子彷彿被她坐出了,等吃兒媳婦茶的官家婆婆的味道。
“苗苗,對待客人要講禮貌,雙手遞過去!快點!”李大根再次場外指導。
只聽魏苗苗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倚老賣老”,然後才被逼營業似的敷衍著,搖頭晃腦、毫無誠意地兩手送上了筷子。
金蠶也沒再跟她計較,隨手把筷子接過來,還去夾剛才那菜。
是盤碧綠碧綠的清炒萵筍。
夾起來緩緩送進嘴裡。
入口清甜爽脆。
好吃得很。
果然是要刮目相看的。魏苗苗雖然年紀不大,但她在做菜方面的天賦之高,著實令人驚歎。
看來,傳說屬實不假!
“手藝不錯。”金蠶點評了一句。
“還行吧。”
魏苗苗立馬回嘴。
那速度,就好像不回快點就落了下風似的……
大家正式開席。
魏苗苗給李大根夾了塊爆炒“翡翠羊”腰,翻翻眼皮看看金蠶,又看了眼葉桑,轉回頭陰陽怪氣地說:
“現在有些個女孩子啊,年紀輕輕不學好,不奮鬥不努力,只知道傍上個有錢的男人。殊不知這有錢人的口味可是瞬息萬變的,今天能看上你,明天就能看上別人。”
李大根聽到這話,心裡再度一驚,忙偷偷去觀察葉桑的臉色。
發現,葉桑卻正在觀察金蠶的臉色。
桌上兩個男人再遲鈍也聽得出來,魏苗苗在拿話擠兌金蠶。
結果,金蠶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淡淡一笑,說: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對女性的敵意莫名就大了起來。不過你說的對,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是隻會飽食終日,圍著鍋臺水池打轉,格局未免就小了。被拋棄的也是有的。”
魏苗苗一愣,雖然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但就是隱隱感覺被對方diss了,不覺有些氣悶。
她撇撇嘴,吃了口菜,安靜了幾分鐘,轉轉眼珠又說:
“都說你們城裡人會打扮,今天一看,也不怎麼樣嘛。衣服素得不行,再配上你這白慘慘的面色,怎麼看也像是個容易招災的。哎你可別怪我這人說話直,你家裡人……都不太好吧?”
她挑釁又得意地提眉笑著。
“苗苗……!”李大根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魏苗苗的腿。
被魏苗苗蠻橫地閃開了。
金蠶沒有立刻說話,一口蓮藕慢悠悠地吃完了,這才開口:
“倒難得你這樣有心了。我家裡人要是知道你還掛念著,或許會託個夢也來謝你也說不定。地域歧視就更沒必要了,城裡有城裡的活法,山裡有山裡的樂子。”
冷不丁聽到“託夢”這個詞,魏苗苗猛地就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身上不禁打了個冷戰。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轉而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色。
她連忙端起手邊的大海碗,一口氣整碗酒全喝乾了。
打了個酒嗝,她穩了穩神。
轉頭拿過酒罈子給自己倒滿,假裝咳嗽了兩聲,一邊夾菜一邊又說:
“哎呀,聽說過去那當皇帝的都吃滿漢全席。十道菜裡有九道都是肉,那叫一個尊貴。不像那些為奴為婢的下等人,只配吃些個蘿蔔青菜的。
所以說,但凡是當過奴隸的人,管他以前身份尊不尊貴,日後就算再穿上龍袍也變不回太子咯。”
“哦?”
金蠶放下筷子,視線落在牆上掛著的一副神獸圖上,不疾不徐地說:
“我看別人家畫裡的神獸個個都膘肥體壯,養尊處優似的。怎麼只你們這幅畫裡,一副面黃肌瘦、皮包骨頭的模樣?是不是無論如何都得捱餓,就算天天吃肉也不夠填肚子的?”
“你……”
魏苗苗咬著牙,騰地一下站起身,“你別欺人太甚!”
“欺‘人’?”金蠶放滿了語速,特意強調了那個“人”字,半天才說出後兩個字:“太甚?”
“我……”幾次三番沒討到便宜,魏苗苗被氣到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苗苗,你今天是怎麼了。坐下坐下。”
李大根強按下魏苗苗,拿起她的飯碗。
挨個菜盤子裡都夾了幾筷子的菜,一下子就把那碗裝滿了。
不光滿了,還冒了尖。
“你是不是餓了?脾氣怎麼這麼衝?來,乖,多吃點。”
李大根對魏苗苗說話時的語氣特別溫柔,跟哄孩子似的,還順帶摸了摸她的頭。
魏苗苗原本一臉怒氣,但一聽到李大根哄她,馬上就露出了笑容,低下頭乖乖吃了起來。
心驚肉跳終於結束,飯桌上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李大根眼看魏苗苗被安撫住了,這才立起主人身份張羅開來。
“葉桑,金蠶,你們吃,別客氣,我們苗苗手藝可好了。來,吃這個牛肉,就是我之前說賣的好的那種。”
李大根給葉桑夾了一塊和牛肉,放進他碗裡。
“不用客氣,我自己來。”
葉桑注意到金蠶面色波瀾不驚,也沒再動氣,他也就恢復了往日裡一貫的和氣,拿起筷子。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李大根攬著魏苗苗的肩膀泣不成聲。
“……我特心疼我媳婦。從見著她那天起,我就覺得她吃不飽,你看看瘦的,穿個衣服都逛蕩,來陣風就能給吹倒了。”
他喝了一大口酒,端著酒碗長嘆:
“葉桑啊,你是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她這麼好的女人啊。而且,更何況我還有病,孩子的事……”
“大根,別說了。”
魏苗苗打斷了李大根的話,把他手裡的酒碗奪下來。
“我自己願意的。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不管你什麼樣我都跟定你了……”
金蠶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顯然,這是魏苗苗自己釀的酒。香是香,只可惜不夠醇,火候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你為什麼不給他治病?”慢條斯理地放下酒碗,金蠶抬眼問魏苗苗。
“關你什麼事!”魏苗苗兇巴巴地回她。
“真,不關我事?”金蠶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
“哼。”
魏苗苗冷哼一聲,站起身,把上面兩層吃完的菜盤子摞在一起撤走,露出最底下一層菜。
正中間是一道著名的清蒸鹿腦。
李大根一看見這道菜,歡喜得兩眼直放光。
“葉桑,來,吃這個,這個你在別處可是哪兒都吃不著。”
鹿腦……
葉桑知道這菜的製作過程異常殘忍,一點兒想吃的慾望都沒有,便勸了回去。
“我這碗裡還有菜呢,你吃。”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李大根喝的微醺,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不禮節的了,看見自己喜歡的菜有點激動,拿起勺子就去舀。
就在勺子快碰到鹿腦的時候,“忽悠”一下,沒成想舀了個寂寞。
是魏苗苗,搶先一步已經把盤子整個兒都端走了。
“大根,你不是說要好好招待客人的嗎?那得客人先吃。”
她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轉,恭恭敬敬地把那盤菜端到金蠶面前。
“尊貴的客人,剛才不是還誇我手藝好嗎?來,看看這個,可是我壓箱底的手藝,您不賞臉嚐嚐?”
她挑釁地盯著金蠶。
“哦?那倒是要嚐嚐了。”金蠶嫣然一笑,拿了個空碗,用勺子盛了一碗。
只不過,她沒往回端。
胳膊一伸,直接放在了李大根面前。
“這兩天免不了叨擾了,這頭一碗還是主人先請。”
“好說好說。”
李大根笑眯眯的,剛才舀空了的勺子順勢就落在了金蠶遞來的碗裡。
“哎呀,啊,別……!”
魏苗苗急的尖聲大叫了起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把她嚇到了。
她驚悚到連五官都在扭曲,一伸胳膊就把李大根面前的那鹿腦連勺帶碗的搶走了。
那碗在魏苗苗手裡呆了一會兒,從空中畫了個美麗的弧線,這次被放在了葉桑面前。
魏苗苗笑笑:
“葉桑啊,聽說你跟白芒是好兄弟。那我這個當表嫂的怎麼也得感謝你的照顧。這最名貴的菜,你必須得先吃。快,給表嫂個面子!不吃跟你急啊!”
葉桑也是無語。
區區一碗鹿腦,還搞出擊鼓傳花了。
今天這怪怪的氣氛,可真是糟蹋了一桌的好菜。
要不怎麼說女人的心思最難猜。
前面剛唱了一出針鋒相對,後面才平靜點,現在沒必要為了一碗鹿腦再彆扭起來吧。
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葉桑拿起勺子,勉強舀了一勺,強忍著不適準備送到嘴裡。
“葉桑。”
由於太過於不情不願,葉桑動作實在緩慢,還沒等吃到嘴裡,就聽見金蠶叫他。
“我突然也想嚐嚐了。不如,你這勺就餵我吃了吧。”
說完,金蠶就倚到了葉桑胳膊邊上。
她剛喝了酒,白嫩白嫩的小臉,面頰上紅撲撲的,一副小鳥依人的姿態,身嬌體軟地依偎在他身邊。
這……
葉桑也是喝了酒的。
金蠶這樣羞答答嬌滴滴地攬著他的胳膊,讓人說不出的心神不寧……
葉桑看著金蠶,眼神格外溫柔,不知不覺中,烏眸深處浮現出一抹難以隱藏的寵溺。
他拿起勺,側過頭,慢慢一勺,小心翼翼地喂進金蠶紅潤微翹的小嘴裡。
鹿腦爽滑,順著喉嚨直接就嚥下去了。
金蠶坐正回去,用手指輕拭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魏苗苗,“果然名不虛傳啊。”
“呵,秀恩愛啊!”
魏苗苗冷笑一聲,咬著後槽牙小聲說: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大根的主意,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金蠶收回笑意,將那碗鹿腦從葉桑面前挪開,推得遠遠得。
冷冷地只回了四個字。
“彼此彼此!”
**
李大根這頓酒喝的可謂是盡興極了。
這些年,除了魏苗苗之外,他已經好久沒有碰見過酒量這麼好的了。
葉桑的酒量幾年前他是見識過的,可沒想到的是,金蠶竟也這麼能喝。
要知道,魏苗苗釀的酒可是經過了反覆50回以上的蒸餾,已經達到了70%的酒精度。
一般人是招架不了幾口的。
酒過半巡,大家喝下去的量不相上下,六個大酒罈子已經全都空了。
可李大根還意猶未盡,非得讓魏苗苗搬出珍藏的陳釀,繼續一碗接一碗的喝。
一直喝到日落西山,終於吃光了所有的菜,李大根人也“咕咚”一聲趴在桌子上了。
魏苗苗一看李大根醉倒了,忙攙扶他起身回房間。
李大根晃晃悠悠走了兩步,到了門口又回頭,揮舞著胳膊、嘟嚕著舌頭衝葉桑喊:
“苗苗……再,再來一碗……我今天,跟……葉桑,不醉不歸……!”
“好好好,不醉不歸。”
魏苗苗看他手舞足蹈不好控制,乾脆直接背在背上,三步兩跳地就出門去了。
她那穿著花襖的瘦弱身軀,彷彿背上的不是個體重兩百多斤的大漢,而是背個小學生的書包似的那麼輕鬆。
“她這……”葉桑指指魏苗苗遠去的背影,“也太不避諱咱倆了吧。”
金蠶衝那背影笑笑,“你也看出來了?”
“她,不會就是,昨晚那個……?”
葉桑用手放在頭上比了個犄角的形狀。
小警犬這動作可愛兮兮的。
金蠶點點頭。“反正她也知道瞞不住,所以乾脆明著來。”
說完,她用兩根手指把那碗鹿腦捏著提起來,丟到桌子正中間。
之後很嫌棄的用溼巾擦了半天手。
“這個,有問題?”
葉桑指著那碗一直被針對的鹿腦。
為了生動的回答他這個問題,金蠶又去外面抓了一隻活麻雀,給它餵了點鹿腦。
哪知道那麻雀的嘴剛剛碰到鹿腦,就脖子一歪,直接死掉了。
比昨晚,被黃肥尾蠍蟄到的那隻麻雀,死得快多了。
“有毒?”葉桑立刻警惕起來。
“有毒。而且就是魏苗苗的毒,她可……”
剛說了兩個字,金蠶忽然眼前一黑,身體發沉,腳下虛浮,隱隱覺得有些站不穩。
她慌忙伸手去扶眼前的牆壁,卻對距離失了判斷,手裡一空,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撲跌下去。
整個過程非常突然。
就在馬上要摔倒的一瞬間,忽然感覺到一個有力的臂膀穩穩地扶住了她。
眼睛裡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聽見耳邊葉桑焦急的聲音:
“金蠶,怎麼了?”
“我……”金蠶低下頭,喉嚨裡一嘔。
“是不是想吐?”葉桑一隻手從前面託著金蠶的肩頭,另一隻之手繞到後面去拍她的背。
乾嘔了幾聲,什麼也沒吐出來。
金蠶穩穩身體,心裡判斷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她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身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心口劇烈地一疼。
“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
“金蠶!”
葉桑看到她吐血,酒瞬間就被嚇醒了。
黑血,這絕對是中毒無疑了!
葉桑急忙一個公主抱,抱起金蠶就往前院自己車上跑。
金蠶的身體特別的輕特別的軟,窩在葉桑懷裡氣息奄奄的。
葉桑心裡發慌,隱約覺得她就像個紙風箏一樣,隨時一個抓不緊,就會從手裡飄然離去。
一路上,葉桑眼睜睜地看著金蠶的眼睛慢慢地就要閉上了,不由心急如焚。
他知道這個時候需要她保持清醒,於是千方百計、換著花樣地跟她說話。
--“金蠶,不能睡,不要睡過去,你聽話……”
--“金蠶,你堅持住。我知道附近有醫院的,我開車很快的,我們馬上就能到……”
--“金蠶,你不是還要完成那個什麼任務嗎?你跟我說說那是什麼,我幫你啊。要我幫什麼忙我都願意……”
--“金蠶,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離開考古隊,我不該陪你到這來。早知道這麼危險,我一定不會求你救芙蓉……”
葉桑在後悔。
聽到“芙蓉”這兩個字,金蠶那遮住眼下的睫毛,忽地動了一下。
她強打著精神,努力睜了睜眼睛。
“……回……回去吧。”身體重得很,她實在沒什麼力氣了。
“什麼?”葉桑沒聽清,停住了腳步,“金蠶,是你在說話嗎?你再說一遍。”
“神……族,重承諾……,回……小木屋……”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說完這句,金蠶的手就無力地垂了下來。
“金蠶!”
葉桑握住她的手,冰涼冰涼。
她再也不動了。
葉桑此刻儘管已經焦急萬分了,可頭腦卻還依舊保持著相當的冷靜。
只不過金蠶留下的最後這句話,令他被迫陷入了進退兩難。
送醫院?還是回小木屋?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肯定是送醫院啊。
一來,有病中毒就應該找大夫救治,這是很正常的腦回路。
二來,既然知道這裡有人要害她,不往外跑還留下,不是找死中的找死嗎?
可……
金蠶剛剛明確說了要回小木屋。
那……
葉桑把心一橫。
回小木屋!
照經驗,葉桑覺得,金蠶不管說什麼做什麼,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和道理的。
前面幾次的事件都反覆證明了這一點。
當然,有些他懂,有些他不懂。
既然不懂,那就不能用隨便普通人的思維高度去判斷,不然恐怕很容易好心辦壞事。
“……金蠶,你可別騙我啊。萬一耽誤治療害了你,一年以後,我就是陪你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葉桑一邊往小木屋跑一邊念。
唸了整整一路。
回到小木屋,他輕輕地把金蠶放在床上。
摸摸她的手,似乎又沒那麼冰涼了。
那就是還活著。
只是金蠶看上去十分痛苦,頭上不斷冒著冷汗。
葉桑拿來了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給她擦汗,可眼看十幾分鍾過去了,情況沒見一點好轉。
正在手忙腳亂的時候,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女人幸災樂禍的聲音。
“喲,你這男朋友當的挺貼心啊。”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推開了,魏苗苗換了一身清涼寬大的民族風長裙,顯得身材更加瘦巴巴乾癟癟。
她還毫不避諱地露出了脖子。
脖頸處一圈新鮮的、肉粉色的疤痕,像是勒傷又像是燒傷。
“表嫂,你又開玩笑了,什麼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同事喝多了,順手照顧一下。哎表嫂,你脖子怎麼了?”
葉桑表面上是側頭去看魏苗苗脖子上的傷,腳底下卻暗暗往床邊挪了一步,不露痕跡地擋在魏苗苗和金蠶的床鋪中間。
“神,使,大,人!”
魏苗苗一字一頓,嘴邊漸漸浮起一抹獰笑,揹著手踱著步子走過來。
“你少在我面前裝糊塗了!”
她那氣勢洶洶的架勢,生生逼得葉桑後退了一步。
不過就只這一步。他站定了,沒再動。
“你以為,就憑你,擋得住我?”
魏苗苗高高地抬起頭,表情不可一世。
“要不是念在你昨晚放了我的份上,我早就一口吞了你了!”
……昨晚那個怪物,果然就是她。
葉桑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床上臉色慘白依舊的金蠶。
把頭轉過來,壓低聲音對魏苗苗說:
“表嫂,看在你是白芒表嫂的份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支支吾吾地,看看金蠶又看看魏苗苗,越發吞吞吐吐起來。
魏苗苗狐疑地抬起頭。
葉桑把心一橫,一番話說得特別的語重心長:
“你想想看,你在金蠶手裡吃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真覺得你能鬥得過她?”
“這……怎麼說?”
魏苗苗本能的疑心病“唰”地一下被勾起來了,覺得他說的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葉桑腦子轉得飛快,說話間卻欲言又止。
“看在我跟白芒的交情上,我好心奉勸你一句。”
他小聲說:“你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她那麼厲害,萬一又是陷阱呢?”
“嗯?”
魏苗苗瞪大了銅鈴般的雙眼,陷入了思索。
但只是一陣,很快,她眼中再度露出兇光。
“你少唬我。我親眼看著她吃下了沾有我毒液的菜,還看到了她吐出的毒血,她此刻必定已經中毒無疑了。這個金蠶,今天我是吃定了的!
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碰上這麼一個。要是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以後想吃她就更難了。你給我讓開!”
她一把推開葉桑。
一步……
兩步……
三步……
慢慢走到金蠶床邊。
臉上帶著興奮又解恨的表情。
“祭司大人,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給大根治病嗎?哈哈,我還小呢,不吃了你,哪來的本事給他治病呢?”
她伸出長長的舌頭,遠遠地舔了舔金蠶的臉,一副享受的表情。
於此同時,她的頭開始發生變化,接著是身體。
轉眼就變成了昨晚那個四不像怪獸的樣子。
接著,它嘴巴猛地一張。
越張越大,大到能裝得下整張床。就那麼哈著熱氣,流著涎水,湊到床邊,打算把金蠶一口吞掉。
就在它那血盆大口,馬上就要捱到金蠶的一剎那……
金蠶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雙目中射出兩條極亮的閃電,快速扭結在一起匯成一股麻花一樣的粗繩,“倏”地一聲頭尾相接,形成一個項圈,“啪”地一下精準地套在怪獸的脖子上。
怪獸低吼一聲,把頭一甩,迅速變回魏苗苗的樣子,試圖透過變小身體的方式從那閃電項圈裡掙脫出來。
沒想到的是,那項圈也隨之變小了,始終牢牢吸附在魏苗苗脖子上,剛好跟之前的那圈傷疤重合。
“你……啊……”
魏苗苗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你……竟然……敢殺,殺,同族……!”
金蠶用胳膊將身體從床上撐起,慢慢走到魏苗苗面前。
“呵。或許是我老了,還是這個世道變了。總之一覺醒來,什麼都不一樣了。既然連你都敢殺同族,我又有什麼不敢。”
“可,可你是神族元老,你,怎麼可以……?”
魏苗苗拼盡全力用手拉那閃電項圈,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既然知道我是元老,你不也敢給我下毒?”
金蠶逼近了一步,看著魏苗苗的眼睛。
此時的魏苗苗驚恐極了,一下子便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迅速閉上眼睛,掙扎著把臉轉到了一邊。
“少騙我了……就算是,神族元老,也……解不了我的毒……”
她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
“除非……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怎麼可能……?”
疑惑之下,她竟然忘記了危險,主動對上金蠶的眼睛,彷彿答案就隱藏在那深不見底之處。
“小朋友,聽老人家一句勸。身體差就要多鍛鍊,見識少就要多學習。記住了嗎?”
說完,金蠶眸中一亮,一道閃電驟然射入魏苗苗眼裡。
“不!”
魏苗苗發出一聲瀕死般的咆哮。
可是,並沒什麼用。
金蠶眼中的閃電已經狠狠刺入魏苗苗眼裡,觸角一樣四面八方探得更深,渴水一般從她記憶深處攫取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葉桑看著眼前兩個幾乎靜止不動的人,長出了一口氣。
靠牆坐在地上。
攤開手心,裡面有一個奇怪的圖形,看著像是個太陽日晷,中間一條蚯蚓一樣的東西。
這是剛才他在床邊握著金蠶的手的時候,她在他手心裡畫的。
這是古蜀符文,金蠶教過葉桑。
教的時候她說過:
“每一個古蜀符文都不是一個獨立的字,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二維碼,裡面可以包含一個數字,一句話,或一篇文章,乃至整個宇宙。”
剛剛她給的這個符文,意思是:假裝勸魏苗苗不要害我,利用她的多疑誘她動手。
突然,面前的魏苗苗怪叫一聲,葉桑連忙抬頭去看。
只見魏苗苗面對著金蠶惡狠狠地說:
“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這個卑微的奴隸,只配當我夔饕餮的食物!”
她一甩頭,突然變回怪獸,抬起毛茸茸的獸爪。
正在摳自己的眼睛。
為了加快攫取魏苗苗腦海中所存資訊的速度,金蠶此刻已經呼叫了全部靈力。
那些她需要的東西正在源源不斷被獲得、被複制到自己腦中。
她剛剛中了毒,身體很虛弱,並沒什麼多餘的靈力去關注外面,所以剛剛哪怕魏苗苗的喊聲那麼大她也沒聽到。
忽然,探出去的閃電觸角被一塊塊斑駁的暗影遮擋住了。
金蠶本能地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收回了搜尋的觸角,並迅速斷開了探入魏苗苗眼中的閃電。
才剛一斷開,金蠶就看到面前的魏苗苗那張猙獰恐怖的獸臉。
巨大的怪獸正在用兩隻毛茸茸的獸爪狠狠去挖自己的雙眼,她顯然已經受傷了,鮮血不斷從眼睛流下來。
原來剛才遮擋住閃電觸角的那些暗影就是這血。
金蠶慶幸,還好反應快斷開的及時。
否則不光是魏苗苗性命不保,就連她自己,也會被困死在魏苗苗的意識裡。
看來,魏苗苗就是想要她的命,哪怕同歸於盡也想要她的命。
金蠶動了動手指。
怪獸魏苗苗脖子上的閃電項圈發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電流透過她的脖頸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怪獸的雙手頃刻間就被擊麻,便再也使不上力氣去挖自己的眼睛了。
電擊持續了一陣,慢慢地,怪獸連腿也軟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漸漸恢復回了魏苗苗的人形。
金蠶抬起胳膊,驅使一道閃電索把她輕放到床上。
手指再一動,紫色光芒緩緩注入魏苗苗眼中。
只一眨眼功夫,她眼上的傷口就癒合了。
魏苗苗坐在床上直喘著粗氣,惱怒地瞪著金蠶,大聲吼道:
“你別做夢了。我是不會讓你拿走祖輩傳承下來的記憶的。一個字也不會!你要是再敢不問自取,我就死給你看!”
“死?”金蠶拿了紙巾去擦她臉上的血,“像現在這樣?你覺得你有能力死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蠶叢神族,除非大祭司傳下密諭,否則絕不在外留字,一切歷史變遷、法術記錄都靠口耳記憶傳承。
你要想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唯一的方式就只能透過我!”
魏苗苗的頭狠狠地甩開金蠶來幫她擦拭血汙的手。
短暫的沉默之後,金蠶眼神終於冷厲起來。
既然敬酒不吃喜歡吃罰酒,那她也不介意按吃罰酒的規矩辦!
金蠶便再不給魏苗苗好臉色,只把紙巾放下,倨傲地抬起頭,回身動動手指,操控閃電索搬來一把椅子,端端地坐下:
“只能透過你?你該總不會以為,族人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了吧?”
魏苗苗野蠻地用紙巾在自己臉上胡亂抹了兩把,兇巴巴地說:“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關於那棵青銅神樹,你父母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
注意到葉桑在聽到“青銅神樹”這四個字的時候,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金蠶伸伸手,閃電索又搬來一張椅子,放在他身邊。
“呵。我父母……”
魏苗苗冷笑。眼中隱約泛起幾點淚光。
“早死了。”她咬著嘴唇說。
金蠶有一瞬間的詫異,轉而臉上的神情肅穆起來。
眼前的魏苗苗,從面容上看,大概有二十出頭的年紀,可是那副倔上天的勁頭卻像極了只有十四、五的叛逆少女。
此前還一直想不通,夔饕餮這樣的高等神族怎麼可能會如此無禮不堪,原來原因出在這裡。
“怎麼死的?”金蠶立即追問。
魏苗苗梗梗脖子。
“我憑什麼告訴你,你不是有本事嗎?那就自己再去我記憶裡挖呀。三千三百年的傳承,我看你挖上十年能不能找得出來?”
“那倒也不是不行。”
金蠶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
“我是不介意再來一次。反正大不了你再弄傷自己,我也不是不能幫你治。”
就在金蠶作勢俯下身去,要對上魏苗苗眼睛的時候,三層小樓那邊忽然傳來李大根醉醺醺的喊聲。
“苗苗……苗苗……你在哪兒啊……”
聽到丈夫的呼喚,魏苗苗馬上扭頭,衝門口應聲道:“大根,我……”
金蠶伸出手指,在空中輕點了一下。
魏苗苗的聲音“倏”地就消失了。
後面她還在激動得說著什麼,可是全部都變成了電流一樣的滋滋聲。
被禁言了。葉桑眨了下眼。這情形他可不陌生。
魏苗苗張著嘴,衝著三層小樓說了好一陣,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響。
她終於放棄了掙扎,轉頭怒目圓睜地瞪著金蠶。
金蠶睫毛略抖了抖,直起身,款款走到門口,衝前院大聲說:
“大根哥,表嫂她……”
說到這裡,她頓住了,回頭看看魏苗苗,眼神中半真半假地帶了威脅,那樣子分明是說:
我往下會怎麼說,可就取決於你了。
魏苗苗緊咬著嘴唇,內心劇烈地掙扎著。
過了好半天,才終於開了口。
金蠶看懂了她的口型:
【我父母,是被,吃掉的。】
說完,魏苗苗就別過臉去,表情羞憤至極。
金蠶深吸了口氣,回過身,轉向前院,客氣地衝三層小樓說:
“大根哥,表嫂她在我房間聊天呢。”
“哦……你們聊……好好聊……苗苗,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李大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幾句,又打起呼嚕來了。
金蠶手指一動,魏苗苗終於能說話了。
她一開口便怒氣沖天地咆哮起來:“我警告過你!別打李大根的主意!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金蠶坐回椅子上,儀態莊嚴,神情凝重。
“魏苗苗,蠶叢神族夔饕餮。1904年出生,父母死於同年。因為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教化,所以花了三十年時間才在機緣巧合之下偶然變成人身。”
魏苗苗嘴張了張,難以置信地看著金蠶。
“你……就那麼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連這個都找到了?”
“一半是靠找的,一半是靠猜的。”
金蠶抬手解除了對魏苗苗的電擊禁制,接著說:
“魏苗苗,我知道你父母死的早,你從出生起就沒有受到過正規的教養,也沒接受過族內系統的傳承指導,所以才變得這樣頑劣不羈。
李大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你好的人。所以你才這麼在乎他,甚至不惜甘犯族規,也要吃掉我這個同族來給他治病。”
魏苗苗身體上的麻木感漸漸消失了,臉上的肌肉也已經可以活動自如。
她扯著嘴角,譏諷地說:
“哈。就算你猜的全對,那又怎麼樣?你跟我又有什麼不一樣?就算論出身,你比蠶叢王祖的兒子都要高貴,可那又怎麼樣?
還不是一落地就被擄走,成為最低賤的奴隸,一生都沒能迴歸族群。
你又受到過什麼教養?你又接受過什麼傳承?你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說教的姿態?”
……
金蠶不說話了。魏苗苗精準地擊中了她的全部痛點。
那一瞬間,她低下了頭。
低垂著眼,藏起了眸中氤氳著的淡淡水汽,一股落寞沒壓下去,快速在眼底劃過。
葉桑呼吸一滯。
看到身前金蠶那纖細弱小的背影正低頭沉默著,一陣憐惜沒由來地在心尖上蕩了一下。
但很快,金蠶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漆黑的雙眸緩緩抬起。
眼下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她還得抓緊時間問出更多。
“呵。就這?那看來,傳承裡也沒記下什麼有用的。”
金蠶故意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口氣。
果然,魏苗苗立刻就上鉤了。
“當然不止。”
她恥笑的意味更加明顯。
“傳承裡說,你出生後只活了二十二年,堪稱全族壽命最短。大祭司到死也沒能再見上這唯一的女兒一面。
更可笑的是,可憐大祭司窮極一生為了振興族群肝腦塗地,結果她生的女兒竟是造成全族滅門的禍首。這難道還不夠可笑嗎?”
魏苗苗越說越激動,乾脆直接從床上站起來,潑婦一樣用手指著金蠶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三千三百年前你做的孽,我的父母根本也不會死!而我也不會淪為孤兒,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
可說著說著,魏苗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指著金蠶的手也猶豫著猶豫著,慢慢放了下來。
“咦?不對啊。他們說你只活了二十二歲就‘死’了,所以才認定,你是造成之後滅族慘案的禍首。可是,你明明不光沒死,還好端端的活了三千多年。
可,就連蠶叢王祖,他也只活了一千多年……難道說,傳承……錯了?!這,不可能,那可是全族上下幾千年來的無上信仰。錯了?這不可能……”
魏苗苗似乎陷入了某種困頓。
她不再去理會金蠶,只顧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屋子裡轉起了圈圈。
那轉圈圈的路線,像極了她腦子裡那些怎麼捋也捋不明白的圈圈繞繞,雜亂無章又毫無頭緒。
“她這是……”葉桑看著魏苗苗那沒頭沒腦亂轉的樣子不太正常。
“算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我們也出去透透氣。”
走出小木屋,已經入夜了,外面的風冷冷的,吹起了金蠶的裙角。
雖然有點冷,但是也沒關係。
身體上的冷,至少不會像魏苗苗的侮辱那樣,讓人心裡發冷。
背後忽然一暖。
是葉桑,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謝謝。我不冷。”
金蠶剛要推辭,聽到葉桑那帶著磁性的聲音:
“披著吧,身上暖和了,心就沒那麼冷了。”
金蠶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桑。眼神卻淡淡的。
她的感動,被她巧妙地掩藏下來了。連同她被看穿了的狼狽,和她對過去的不堪回首。
葉桑敏銳地從金蠶臉上捕捉到了轉瞬即逝的那抹脆弱,會心地沒再開口。
葉桑的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不高不低暖和和的。
金蠶的心情瞬間被治癒了許多,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山莊裡走動起來。
不知不覺兩個人轉到了度假山莊的養殖區。
眼前的景象非常讓人驚訝……
--一群蘆花雞正排成直直的一隊走進雞舍。
--成群的和牛優哉遊哉地在聽著音樂,主動按順序走進按摩機器享受按摩服務。
--幾隻駱駝跪成一圈,你一口我一口一個接一個地在啃仙人掌。
……
不像白天,有許多來山莊工作的村民在打理,此時整個養殖區沒有一個工人,然而所有的動物卻各自井然有序,悠然自得。
養殖區太大,動物太多,兩個人走了一圈下來,好像是在逛夜間動物園。
走到猴子山的地方,金蠶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山腳處有一隻母猴,懷裡抱著一隻很小的小猴子寶寶。
一隻成年公猴在戲弄那母猴。
趁她行動不便,三番五次搶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食物。
像最後這次。
母猴怯生生地伸手想要去拿一顆被啃得已經沒有肉的蘋果核,卻被公猴一把搶走。
幹完了壞事不算,那公猴還發出吱吱的叫聲,興奮地手舞足蹈,不知道是在恐嚇還是在嘲笑。
【還給她。】
金蠶心裡這樣想著,眼中閃電驟然亮起。
就看不慣這欺負弱小的。
金蠶正準備出手教訓那公猴,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隻公猴忽然乖乖地把蘋果核還給母猴了。
母猴戰戰兢兢地接過蘋果核,不敢相信地看著那隻公猴,半天都沒敢吃。
金蠶大大的眼睛怔了怔。
剛在心裡說讓它還,它就真的還了。
這麼巧?
她心生疑竇,忽然想起了什麼。
不如再試試。
她盯著那隻公猴。
【去找些好的給她吃。】
意外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那公猴竟然真的照做,上躥下跳了一番,給母猴送來了一顆新鮮的桃子。
金蠶長長的睫毛上下忽閃了幾下,這次把目光鎖定在了山頂的猴王身上。
【把你的香蕉給她。】
奇蹟再次發生。
那猴王好像得了令一般,突然三竄兩竄從山上跳下來,真的把手裡正在享用的半根香蕉送給了母猴。
母猴一見到猴王,顯得害怕極了。
可又拒絕不了香蕉的誘惑,終於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抱起懷裡的小猴寶寶,飛一樣跑到角落裡,狼吞虎嚥地塞進嘴裡……
看到這一幕,金蠶明白了。
“夔饕餮,不愧是百獸之王。”金蠶笑了。
沒猜錯的話,自己剛剛從魏苗苗身上,獲得了新技能……
作者有話說:
請可愛的小天使寶寶們繼續支援喲~
(づ ̄3 ̄)づ╭~
-----------預收小甜文----------
推薦我的預收文《古穿今頂流的異能女友》,專欄可見。鞠躬~~比心~~
(づ ̄3 ̄)づ╭~
蘇淺14歲的時候在自家的藥王廟裡遭到不明襲擊,幸好一個人從天而降解了圍。
救命恩人清冷無雙,矜貴孤傲,身手矯健,長髮飄飄的樣子完全不像這個時代的男人。
不久後,她居然在電視上又看到了她,男團【The One】的隊長,名叫方祏,年18歲。
蘇淺盯著電視裡的神顏出神了十分鐘,抖了抖睫毛,有了一個想法:
她要接近他。
於是,十年後蘇淺站在了方祏對面,以選秀的名義面對這個導師。
導師的性格和他外貌一樣,疏離到骨子裡,和所有人都有距離感。
就在蘇淺沮喪地覺得他也會這麼對自己的時候,方祏卻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目光灼灼,整場舞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連動都沒有動過。
也是在這時,她和方祏的緋聞甚囂塵上。
那要把一個人看進心裡的眼神,專注而深沉,看得蘇淺都以為他們二人有什麼不可言說的關係了。
小鹿亂撞之際,方祏找到她,問:“藥王蘇家?可還留著仙草?”
蘇淺:……原來他是對自己家的草圖謀不軌。
等下!他是怎麼知道自家有仙草的?!
依稀記得,仙草是祖上傳下來的,每一代的蘇家人都在等待使者歸。
只是至今都不知道使者是誰……
*
都說1800年前,徐福被秦始皇派遣出海尋長生不老靈藥,一去不復返。
然,此並非實情。
徐福歷盡千辛萬苦,原是帶回了一棵仙草。只是這株仙草,尚未成熟,與雜草無異。
秦始皇親點了一支中醫世家,專門負責培育種植,命其後代世世守護,在遙遠的未來等待使者取回。
此同一天徐福開啟時空法陣,送舉國上下唯一一名符合條件的男人去取草。
如果您覺得《大佬成了三星堆女主跟班》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2399.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