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燈下, 照出一高一矮兩條細長的影子，慢慢走著。
個子高高的年輕少女旁邊跟著個小學生。
“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芙蓉忐忑不安地抬起頭問。
“當然生氣了。”
金蠶嘴上回答得淡淡的。
心裡在噴火！
氣死了！
“那, 對不起……我給你賠禮道歉可以嗎？”小學生怯怯地說。
“哦。我不是在生你的氣。”金蠶忙側過頭，面對芙蓉向她解釋。
她注意到, 小朋友臉色蠟黃，氣色的確不太好。
“哦。那你是在生他的氣嗎？”芙蓉伸手往後一指。
葉桑遠遠地正跟在她們後面。
再往後, 一隊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又遠遠地跟在葉桑後面。
金蠶沒說話。
氣死了！
都明明已經看到是她了, 居然還敢看。一會兒就把他眼睛挖出來！
看金蠶沒搭腔, 芙蓉自說自話起來。
“我也生氣。我也生他的氣。”
“你認識他嗎？認識你還跑？”金蠶佯裝不知情的樣子。
芙蓉眼珠子飛快地轉了兩轉，連忙擺手。
“不不不, 我不認識他。他是壞人。抓小孩的壞人。所以我才逃跑的。”
嗯？
金蠶長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她蹲下身，用手扶著芙蓉小小的肩膀。
“那你把他騙過來, 姐姐有對付壞人的噴霧。我們把他眼睛噴瞎。”
“好耶！”芙蓉咯咯笑著, 一下來了精神。
她轉過身, 衝葉桑招招手，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嗯？忽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是不是該先下……
葉桑腳步頓了頓。
“你過來你過來你過來。”芙蓉又大聲叫。
葉桑快走了兩步。
“啊。”芙蓉歡快地蹲下了身子。
“呲~~~~~呲呲呲~~~~~”
後面的金蠶手持噴壺, 衝著葉桑的眼睛足足噴了有幾十下。
一陣噴霧聲過去，葉桑大叫一聲，立刻捂住眼睛，一臉痛苦的表情, 蹲在地上。
“啊？”芙蓉吃了一驚, 趕緊跑上前去，焦急地喊起來，“舅舅, 舅舅你怎麼了？給我看看。”
好半天過去了, 葉桑的手還是沒有從眼睛上放下來。
搞得金蠶都擔心了起來。
還特意看了一眼手裡給桑樹葉子噴水的小噴壺。
“哇……”芙蓉忽然轉身衝著金蠶放聲大哭了起來。
金蠶看準時機, 捏著藥靈蠱蠶的手指驟然亮起紫色光芒。
芙蓉淚眼朦朧中，只看到一道白光徑直飛過來，倏地一下，速度極快地被扔進了嘴裡。
“啊嗚。”芙蓉無意識地閉上了嘴，還吞嚥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驚天動地一“哇”，哭的更大聲了，還夾雜著一陣“嘔嘔”的乾嘔聲。
“好了。”
金蠶去拉葉桑捂著眼睛的手，見葉桑還是不松，心想不是真的受傷了吧。
忙蹲下身。
“我看看。”她兩隻手小心翼翼地覆上葉桑的手，再小心翼翼地從眼睛上挪開。
葉桑手腕一轉，大大的手掌一下就包裹住了金蠶的小手。笑容掛在唇邊。
葉桑的手掌心溫度好高，燙得金蠶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你騙人！”金蠶抽出手站了起來。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先騙我。”葉桑也站起來。
“不生我氣了吧？”他低下頭看她，聲音溫溫柔柔的。
金蠶背過身去，推著大哭的小學生往前走。
“別生氣了。”葉桑跟上。“我錯了……我給你道歉。原諒我這一次……”
金蠶現在滿腦子都是魏苗苗當初說過的話。
【神使大人啊神使大人！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神使大人啊！騙人的時候真是臉都不紅眼都不眨啊！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這麼會騙人呢？難道真是帥氣的男人越會騙人……】
考古隊的合作酒店就在不遠處，走著走著就到了。
本來葉桑的計劃是要送金蠶回來，然後帶芙蓉回家去住的。
結果一到了酒店，芙蓉就嚷嚷著好睏，不要回家。
“我要跟姐姐住！”芙蓉躺在床上耍賴不起來。
“為什麼不回家！”葉桑站在床尾，嚴厲地看著芙蓉，“還有，為什麼不上學！”
芙蓉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快說！”
“哇……”
芙蓉又哭了。
“哪有你這麼跟小女孩說話的。”金蠶拉開葉桑。
她坐在床邊上，遞了瓶礦泉水給芙蓉，又把她因為靜電摩擦飛起來的頭髮捋了捋順。
“對，不想說就不說。”
女孩子們就應該要團結。
“哇……就不說就不說。我都要死了，我還上什麼學啊。哇……”芙蓉哭著哭著就說了，說著說著就又哭了。
葉桑一怔。
芙蓉得了癌症的事情應該沒人知道。爺爺不知道，她自己應該也不知道。這事他跟醫院院長反覆交代過的。
“什麼要死了。你胡說什麼？”葉桑語氣緩和了下來。
“你當我是文盲嗎？哇……”芙蓉好像更傷心了。
“什麼意思？”葉桑看了一眼金蠶。
文盲？這詞聽著怎麼這麼耳熟。記得上一次提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他拿來跟金蠶懟著玩的。
芙蓉抬起小手，擦了一把眼淚。
“蘭姨給我吃藥，都是一次一大把，還沒有瓶子的。”
越說葉桑越糊塗。對啊，這操作沒毛病啊。瓶子都看不到，那不就更不知道是治什麼病的了嗎？
“我就給那些藥片拍了照片，上網去查。一看，全都是治癌症的藥。哇……”
芙蓉越說越傷心。
“還有你好幾年都不回家，上上個月突然回來看我，肯定就是因為我要死了。哇……”
金蠶給葉桑使了個眼色。提醒他別忘了芙蓉的病已經都治好了。
葉桑跟金蠶對視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揹著的空空如也的青銅小籠子，立刻心領神會。
“沒有的事。”葉桑坐到床的另一邊，伸手拿下了芙蓉手裡的礦泉水瓶子。
“網上的東西不能都信。你根本就沒病。也可以不用吃藥。之前那些藥是搭配在一起給你長個兒用的。”
“啊？”芙蓉頓時就收了聲，張著大嘴不相信地看著葉桑。
“真的。不然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醫生肯定說你沒問題。”
“真的？”芙蓉看看葉桑，忽然又轉頭看看金蠶。“那姐姐也去。”
“行。一起去。”金蠶點點頭。
折騰了整個晚上，芙蓉也累了，洗了把臉，一上床就睡著了。
金蠶送葉桑出去。
“我今晚也不回家去了。”
嗯？金蠶一抬頭，正撞上葉桑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
“我在隔壁另外開了房間。小傻瓜。”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今天謝謝你。”
又……離太近。
金蠶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不謝。一早就答應你要給你家人治病的。”神族重承諾，祖訓她可是記得牢牢的。
“這個。”變魔術一樣，葉桑忽然從背後拿出了一個非常精美的小紙袋。“送你。就當謝禮吧。”
“嗯？”金蠶接過來就想開啟看。
“等等。”
被葉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快速攔住了。
“等我走了你再看。晚安！”
神神秘秘，古古怪怪。
葉桑前腳剛走，後腳就聽到芙蓉在哭。
金蠶過去一看，芙蓉沒醒，只是她有點發燒。
可能是藥靈蠱蠶對於小孩子來說，效力還是太強了。
不過按照傳承的記載，這也是正常反應。
當初葉桑沒有發燒，恐怕還是因為他非常年輕，身強力壯的原因。
金蠶找了塊毛巾，浸了冷水放在芙蓉頭上冰敷。
聽見芙蓉一直在夢裡哭著喊媽媽，便又摸著她的頭安慰了半天。
看著芙蓉終於睡安穩了。
金蠶這才去拿葉桑送的禮物。
開啟一看，頓覺氣血翻湧。
一層又一層精美華麗的包裝下面，安靜地躺著那套全球時尚奢侈品牌內衣。
白色的蕾絲花邊……
這邊氣血還沒平復。
那邊手機又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葉桑發過來的一條微信。
葉桑：【能不能請教個學術性問題？】
金蠶：【嗯】
葉桑：【你們古蜀人有沒有那種習俗。就比如說，女孩子的身體被男方看到了，男方就必須要娶她，一輩子對她負責之類的。特別是……還看到了兩次的那種。】
金蠶丟下手機。
微信的最後一條，畫面停留在金蠶傳送的【天雷滾滾.jpg】的圖片上。
**
第二天一早，葉桑約好了私家醫院，帶芙蓉過去檢查。
拿到結果的那一刻，葉桑懸著的心才終於徹底放了下來。
從片子上看，芙蓉體內唯一的一顆惡性腫瘤，尺寸還縮小了。
“我去找醫生確認一下。”葉桑激動的手都有點抖。
“等等。”金蠶拉住葉桑，“別光顧著別人，給你自己也查一查。”
“哦對。”葉桑幾乎忘了自己也是個癌症患者。
是得好好查一查，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呢。心態已經跟當初“死了也就死了”那種，截然不同了。
金蠶買了一杯熱牛奶，遞給坐在醫院走廊椅子上的芙蓉。
“謝謝。”芙蓉接過牛奶抱在手上。“姐姐，你人真好。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
“怎麼看出來的？”這就尷尬了。芙蓉的第一眼……
“看臉看身材唄。”芙蓉笑了。“不然哪敢隨便讓你噴我舅舅啊。”
“你就不怕我手裡拿的，真是能把人眼睛噴瞎的東西啊。”小孩子可真單純。
“不怕。”芙蓉搖了搖頭，“都說小孩子最能看出好人壞人了。我一看你就不是會傷害我舅舅的人。雖然……後面他一直喊疼我也有點害怕了……”
“那以後我們就不跟他開這樣的玩笑了。萬一真的受傷了你還擔心。”金蠶微笑著說。
芙蓉忽然抬起頭，認真地問：“姐姐。我看昨天你也很擔心來著。你是喜歡我舅舅嗎？”
現在的小學生思想都這麼超前的嗎？
金蠶覺得好笑。“你知道什麼叫喜歡？”
“嗯……”芙蓉低頭想了半天才說，“我應該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喜歡我舅舅的小姐姐可多了，要他的微信都要到我這來了。姐姐，你要是喜歡我舅舅，可要快點下手啊。”
金蠶徹底笑了，剛要回答，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金蠶？”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日常表白小天使~~
（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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