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蠶坐在大桑樹底下, 手裡捧著一抔黃土。
那個會御土術的神族,叫垚兒,今年463歲了, 出生在明朝。
當年神族為了躲避白蓮,都隱居在深山老林裡。
垚兒一家也不例外, 尤其是對於她這種能夠御土的神族來說,住在山裡簡直是如魚得水, 幸福指數翻倍。
比如看到動物跑過來, 就突然讓地面塌陷下去弄個陷阱, 然後就能吃到好吃的山雞、野兔。
到了冬天還可以獵狐,穿著暖和和的狐皮大衣。別說是狐皮了, 就算是想要熊皮、虎皮也不在話下。
隨便丟塊大石頭過去砸死就行。
垚兒的父母非常謹慎,他們再三叮囑垚兒一定不要去有人的地方, 一定要小心持有白蓮的人。
垚兒膽子很小很聽話, 牢牢記住父母的叮囑。
直到垚兒28歲那年, 有一天救了一個在山裡迷路的男人,那男人長得實在好看, 她便鐵了心要嫁給他。
她不顧父母的反對,趁夜偷偷跟他一起走出了大山,進了都城。
誰知一進城,她就被手持白蓮的人抓到了。
因為她的表現實在太明顯了, 手持白蓮的人剛一出現, 她就癱倒在地,身體開始打哆嗦。
一眼就被那些人認出來了。
垚兒被裝進了籠子裡。那時候的籠子還多數都是木頭材料,但裝垚兒的, 就已經是青銅籠子了。
冰冷, 堅硬。
垚兒被從四川往更南邊的方向運送。運送她的人個個手持白蓮, 她被鎮在籠子裡動彈不了。
到了夜裡,垚兒的媽媽不顧一切地跑出來救她,卻也被那些人抓了起來,跟垚兒關在同一個籠子裡。
過了不知道多久,垚兒她們母女倆被關進了一間地下牢房。陰暗潮溼冰冷的地下牢房。裡面除了她們母女,還有其他十幾個同族。
每個人都被綁著手腳,眼睛上蒙著布條,防止他們觀察環境,也防止他們用眼睛交換資訊。
垚兒這四百多年裡,除了被夏舞提取出來的這一次之外,很少有機會能夠看到東西。
所以她的眼睛才會退化成那樣。深深地陷在眼眶骨深處。
沒過多久,垚兒就和母親分開了。她被拔去了舌頭,關押在一個一人寬,半人高的青銅籠子裡。
過了大約一百年,她被挪去了另一個地下牢房。
又過了大約一百年,她又被挪去了另一個地下牢房。
之後又過了一百多年,她再次被挪去了一個地下牢房。
牢房輾轉變化了幾次,但永遠不變的,是那個一人寬,半人高的籠子。矇住眼睛的布條和捆綁著的手腳。
所有的牢房裡,都放了白蓮,用來鎮壓神族的靈力,限制他們的行動。
根據傳承裡垚兒對自己感受的記錄,她說自己永遠直不起腰,翻不開身,稍有不慎就會被籠子撞的青一塊紫一塊。
吃喝拉撒都在籠子裡,沒有尊嚴,臭氣熏天。
像是對待動物。
牢房裡永遠不見天日,作為會使用御土術的神族,垚兒原本並不在乎長期在地下在土裡。
可是幾百年過去了,那種感覺開始讓她漸漸感覺到害怕、窒息、瘋狂,最後又只好無計可施地歸於平靜。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媽媽在哪兒。
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同族被提取出去。
那些人會說:“年齡最大的是這個707歲的,提取這隻。”
他們永遠只提取年齡最大的,養著年輕的,就像預備糧一樣。
在垚兒100多歲的時候,有一天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們把她提取出來,然後強迫她跟另一個男性同族發生關係。
她甚至沒有見過那個同族長什麼樣子,也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但這都不重要,他們就是強迫她跟他發生關係。
“如果這次不能懷上孩子,那就還會有下次。”那些人冷冰冰地說,然後扒光了她的衣服。
像是對待動物。
她不肯,他們就打她。她滿身都是傷,傷口癒合不了,就一直潰爛一直疼。她便不肯吃飯,他們就掰開她的嘴往裡硬灌。
用一種特製的小木槌從她嗓子裡往下搗。
像是對待動物。
這樣僵持了很久,終於有一天,她忍受不下去了。
當把她和那個男性同族關在一起的時候,她表現出了順從。並指了指蒙著眼睛的布條。
很反常地,手持白蓮的人摘下了她眼睛上的布條。
她看到那位同樣被扒光了衣服,同樣骨瘦如柴、傷痕累累的男性同族。
不知道是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還是出於女性獨有的溫柔,她主動抱上了那個男人。
但,那個男人的表情看起來,扭曲而痛苦,那是一種因為違背內心而承受的極度痛苦。
每到這樣的時候,白蓮都會被擺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讓他們能動,但又使不出法術的那樣一個臨界點。
在一切結束的時候,垚兒突然拉下了那位男性同族眼睛上的布條,在不到30秒的時間裡,她快速與他交換了資訊。
那位男性同族,已經被迫跟十幾名女性神族做過同樣的事情了。
這種違背神族天性,毫無感情基礎的結合。
她被強迫了一次就已經生不如死。
而他,已經十幾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有幾十次,幾百次,幾千次。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像是對待動物。
很不幸,垚兒懷孕了。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至於去了哪裡,是否還活著她一概不知,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為了這個孩子,也為了想再見一見孩子的父親。她沒有選擇絕食而死,而是繼續在痛苦中苟活著。
那時候的她,覺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直到二十年後,他們又把她提取出來,然後再次強迫她跟男性同族發生關係。
她同樣要求摘下眼睛上的布條,眼睛裡微微地閃著光,期待著能再見一次二十年前曾經坦誠相擁過的那個男人。
卻愕然發現,這次換了一個男人。
垚兒眼中的光黯下去,她拒絕了。
於是遭到了狠狠的毒打。
垚兒便想:就這樣死去吧。
不知道媽媽在哪兒,不知道孩子在哪兒,不知道曾跟她有過一夕之歡的男人在哪兒。
或許,他們早就已經全都死了。
她奄奄一息地靜靜臥在狹小的籠子裡,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麼。
甚至連哭都不會了。
漫長的歲月,無休無止的痛苦消磨殆盡了她全部的生存意志。
她就那樣安靜地等死,滿懷希望地迎接死亡。
但是,手持白蓮的人,卻連死亡的權利都不肯留給她。
他們有許多手段強迫她吃東西,強迫她喝水,強迫她活著。
哪怕行屍走肉的活著。
而且越是到了近代,手段和工具越有效。
直到這些年,她直接被注射了營養針。活著就行,至於她什麼狀態什麼想法,根本無人在意。
像是對待動物。
更嚴重的是,生孩子也不再需要男人了,他們直接拿來一個大針管,強行注射在她身體裡。
就在兩年前,她剛剛被迫用這種方式又生下了一個孩子。
因此當她被夏舞選中要提取出來的時候,她表現的非常配合。
夏舞說:“幫我弄死幾個人。”
垚兒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她的想法很簡單。
只要能出去,就有機會死了!
她只想死,結束這一切的一切的生不如死。
當金蠶拉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她也是燃起過希望的。只可惜,金蠶的靈力太弱了,弱到讓她再度喪失了希望。
對於一個喪失了一切希望的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不如把希望留給祭司大人吧。
希望她很快能緩過來,能強大起來。
讓受苦的同族,至少不要再向她一樣,幾百年的人生裡,一直活得像動物。
金蠶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手裡那抔黃土重新歸於地面。
垚兒原本可以不用替她擋下那顆白蓮的。是她把垚兒從地底下拉出來的。她明明是要帶著垚兒求生的。
可是最後卻因為她的任性揮霍造成的靈力不足,導致幻滅了垚兒最後的一點點希望。
甚至要垚兒用那瘦弱不堪的小小身軀去替她擋下夏舞那一擊。
所以垚兒不是被夏舞害死的。
垚兒是被她害死的,被她的自私、任性、揮霍靈力害死的。
族人們生活中水深火熱之中,她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享受人間……
金蠶頹然地靠在樹上,用手扶著額頭。
“噔噔噔”高低錯落的三連響,手機傳來微信的聲音。金蠶遲疑了幾秒才打開手機。
是霍家明。
【金蠶,霍氏出了大事,原材料被提價。爸爸急的生病住院了,我必須要回上海去了。你肯跟我一起走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回去就可以商量婚事。也給爸爸沖沖喜。】
手機無力地從手裡掉下來,她雙手環抱著雙腿,把臉伏在膝蓋上。
葉桑站在遠處看了金蠶有一陣了。
他剛剛把雷婷婷他們送上飛機回來。
金蠶自從夏舞出事那天開始,回來狀態就不太好。
雖然她連吃了幾天的桑樹葉子,身體情況看上去沒大問題了,但她的精神狀態卻實在稱不上好。
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葉桑也能感覺到,死在她面前灰飛煙滅的那位同族,令她受到了巨大的精神衝擊。
如果說之前魏苗苗對自己多年來逃命生涯的講述,對族人如今正在飽受殘害和追殺的形容,令金蠶對族人的現狀有了基本大概的瞭解。
那麼這次死在面前、並且是為金蠶擋彈而死的這個同族,帶給金蠶的視覺和心理衝擊力,絕對是核爆級別的。
雖然不知道那位族人透過眼睛傳遞給金蠶的是怎樣的資訊,但他相信,一定比想象中來的更嚴重。
否則金蠶不會一言不發,一個人獨自黯然消化,既不跟他討論,也不跟魏苗苗講。
葉桑心裡堵得厲害,隱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能理解金蠶心裡的痛苦,也能理解她的矛盾。
她一切矛盾的源頭,就是在他和霍家明之間的兩難抉擇。
一個代表了她的感情,一個代表了她的責任。
葉桑嘆了口氣。
作為能成為她一切矛盾的源頭,他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他知道,到了他幫她一把的時候了。
收起自己的情緒,葉桑走到金蠶身後坐下,伸出手臂貼著她的背把她抱在懷裡。
從地上撿起她的手機。
手機螢幕還亮著,他毫不避諱地直接看了過去。
然後替金蠶做了主,給霍家明回覆了一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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