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沒過頭頂的一瞬間。
金蠶才知道什麼叫做無知者無畏。
什麼叫自以為是。
什麼叫草率了。
原來, 她不會水！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三千三百年來這是頭一次看見海。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三千三百年來這是頭一次下水。
廣漢地處內陸, 周圍根本就只有山沒有海。
更何況，傳承裡也沒說過, 神族不會水啊。
神族，怎麼會……不會水啊。
而且也不能呼吸？真的不能呼吸。
跟被活埋那種的還不一樣。在土裡, 她無論如何都能找得到氧氣。
可是在水裡, 真的是嗆進氣管裡的那種不能呼吸。
她一邊掙扎一邊迅速思考著……一隻蠶, 掉進水裡，會怎麼樣？
密度比水小很多, 應該……會漂浮起來吧。
不對，記得看過一本書：如果將一隻蠶放到水裡, 大約兩分鐘後就動不了了, 因為蠶的呼吸孔是長在身體兩側的。
她幾次試著解開靈力, 可是沒想到在水裡，根本就做不到。
終於, 她放棄了掙扎，覺得這樣或許能死的體面好看一些。
想想自己真是好笑，冒冒失失地跳下海，還以為自己是什麼靈力滿級的蓋世英雄, 想要解救溺水的霍家明呢。
也好, 活了三千三百年，早就算是活夠了，實在不知道活著的樂趣在哪裡。
體驗人生嗎？那或許大海就是她人生體驗的最後一個環節吧。
死了的話, 應該……
就再也不用覺得自己無能, 救不了受苦的同族了吧。
也就不用違心的嫁給霍家明瞭吧。
不用被霍家人當成工具一樣算計、利用、糟蹋了吧。
不用見不到葉桑, 飽嘗相思之苦了吧。
是啊，至少不用親眼看著他跟雷婷婷結婚了。
這樣想的話，死亡對她來說，好像成了一種解脫呢。
她終究，只是個一無是處，掙脫不了命運擺佈的無能女子罷了。
她誰也救不了，同族、霍家明、最後連自己都救不了……
金蠶慢慢睜開眼睛。一瞬間，目光中竟對死亡生出了幾分期待。
依稀看到海底深處，泛起青銅色的幽光……
她的靈力？
海里怎麼會有她的靈力。金蠶覺得好笑，果然是瀕死的人了。
大機率是她的靈力知道她要死了，從四面八方跑來想要全部回到她身上吧。
好讓她是完整的。完整的帶著靈力出生，再完整的帶著靈力死亡吧。
看來這個世界上，唯一願意一直陪著她的，也就只有她的靈力了。
距離死去應該還有一分鐘，不知道能收回多少靈力。
金蠶張開雙手，想要向海底更深處游下去，覺得那樣靈力回收可能會快一點。
剛剛張開手，眼前忽然看到葉桑的臉。
……是……幻象嗎？
是吧，是她真的要死了的緣故吧。
他離她好近。完全不像剛才在拍賣大廳那樣冷淡疏離，與她保持距離的樣子。
葉桑。好想他啊。
金蠶伸出手想要去摸眼前那個幻像。幻象忽然眨了眨眼，然後虛虛地長出手來。一把捏住金蠶的手腕。
金蠶只感覺身體有一種向上的力量，一種帶著她脫離苦海，生機勃勃的、有希望、有生命力的力量。
就好像葉桑每次握著她的手，她感覺到的一樣。
在這股力量帶動下，令她也莫名的，驟然地生出了求生的慾望。她便也配合地向上努力起來。
青銅色的幽光在下面追逐著，她似乎有點開心，它們追不上她上浮的速度。
她抬頭向上看，上面就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星空離她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嘩啦”一聲，她的頭衝破了水面這個巨大的結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星空，呼吸到了鮮甜的空氣。
只有溺水過的人才會知道，平日裡司空見慣、毫不珍惜的每一口空氣都多麼的寶貴。
金蠶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細細地感受著呼吸的美好。
“金蠶……金蠶！”
葉桑拉著金蠶浮出水面，緊接著就看到面色慘白的小丫頭，閉上眼睛，仰面朝天一動不動的樣子。
“金蠶，你別嚇我啊。”葉桑把她抱在懷裡，她還是一動不動。
葉桑立刻在水裡調整了一下姿勢，扶好金蠶的臉，嘴唇覆上她的，急急地喂進一口氣去。
一陣桑樹葉子一樣清新爽洌的氣息在唇齒間瞬間迸開，金蠶睜開眼睛恍惚地看了一眼。幻象還在，還是葉桑。
並且這次的瀕死體驗很不錯，還加上了氣味。
輕啟牙關，金蠶貪得無厭得吮了上去。唇舌間立刻感到一陣柔軟和溫存，但這種溫軟並沒有持續多久。
緊接著，變成被對方暴風驟雨一般的索取。
舌尖微麻，她連忙將自己退出來，卻發現對方強勢探入了她的口中，反抗著長久以來的剋制一般，肆意追逐侵略著她的舌。
金蠶猛地回過神。
會這樣霸道地吻她的，從來就只有葉桑。
所以，不是幻象。
是葉桑。
葉桑又一次來救她了。
眼簾再度合上，金蠶胳膊軟軟地環住葉桑的脖子，整個人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起初她還有點害怕，因為畢竟在水裡，比不得在地上腳踏實地有依靠，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葉桑很穩。很可靠。
真的很穩。
即便是抱著她，親吻她，與她糾纏著，也絲毫不影響他在水中的穩定性。
海水的濡溼增加了兩個人身體上的緊密。
慢慢地，金蠶膽子大了起來，把頭向下壓了壓，配合著讓自己的舌被他的纏得更緊。
一個多月的相思和壓抑終於得到了長久的釋放，葉桑反覆親吻，離開，又再度貪戀地吻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戀戀不捨得與金蠶略微分開。
“為什麼不跟我聯絡？”他抱著她輕聲質問，全然不顧兩個人此時還正漂浮在海里。
“我怕……”金蠶低下頭，視線落在他襯衫遮擋之下的鎖骨處。
“嗯？”葉桑手上用了力氣，金蠶不由自主地再次緊緊貼在他胸口上。
原本低下的視線無可避免地落在他的唇上。
金蠶輕輕吐出一口氣，“怕我忍不住想要跟你在一起……”
說完，她就忍不住低頭吻住了他那一直在誘惑著她的唇。
男人喉間溢位一陣難以剋制的低哼，圈住她腰間的手無意識地向自己身體緊了緊。
他身體開始發燙，男人的本能令他開始想要更多。
他的唇劃過金蠶的臉頰，吻住她的脖子，再往下面的鎖骨。
直到唇邊觸到冰冷的海水，他才微微回過神來。
剛想要將唇移回她的唇上。
忽然，海面晃過一道刺眼的光亮。
緊接著玥玥的聲音傳過來：“額……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她頭上頂著防水手電筒，像條小魚一樣隨心所欲地遊了過來。
身上穿的夜店風七彩彩虹亮片的超短抹胸連衣裙，在漆黑的海里，令她看上去很像一條美人魚。
金蠶和葉桑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兩個人在心裡各自下了判斷，玥玥剛才那樣的距離，以及尚未照過來的光線，應該什麼都沒有看到。吧……
“你說什麼？”金蠶先聲奪人。
“哦。我是說，既然你都有人救了，看來我這一趟是白來咯。”玥玥坦然地迎著金蠶的目光。
也坦然地看了看葉桑。“想不到你的水性這麼好。”玥玥讚許地說。
“你也很不錯。”葉桑回道。他托住金蠶，帶著她往郵輪的方向遊。
“那當然。”玥玥轉過身，也往郵輪的方向遊，一邊遊一邊說：“我白天還在游泳館當救生員呢。”
金蠶跳下海之後，很快就被海水衝遠了，他們遊了好一陣才重新回到遊輪上。
一上船，就立刻被各路人馬團團圍住。
“葉桑，你沒事吧。你怎麼下去那麼久啊，把我都急死了。”雷婷婷帶著哭腔衝了過來，一把抱住溼漉漉的男人。
當然久了，他下去的時候金蠶已經不知道被海水衝去哪個方向了。
當時他急的不行，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
而且找到的時候，發現她居然沉在海面之下。
還沒有任何掙扎。
葉桑拉開樹袋熊一樣攀在他身上的雷婷婷。
心裡想著，一定要找機會問問金蠶：
當時為什麼會沒有掙扎？在水裡掙扎不是人的本能嗎？不掙扎怎麼被人發現來搭救？
“金蠶，金蠶你沒事吧。你跳下海是為了救我嗎？”霍家明衝過來想要抱金蠶。
被金蠶不著痕跡地推開了。
“你怎麼樣了？”她淡淡地問。
“哦，我是被玥玥救上來的。沒什麼大事。哦，還有乾坤。也是被玥玥救上來的。他……不太好，嗆了不少水，差點就沒命了。我剛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霍家明彙報的倒是十分仔細。
“玥玥救了你們兄弟倆，還去搜救了你的未婚妻，你們霍家打算怎麼感謝人家啊？”金蠶看著旁邊從頭到腳都溼透了的玥玥。
玥玥的視線正落在遠處。
“啊？”聽到自己突然被點了名，玥玥轉過頭，毫不掩飾地說：“那還不好辦？反正我就喜歡錢。”
“哈哈。小姑娘，霍伯伯家就要娶兒媳婦兒了，肯定要給你包個大紅包啊。”
看到葉桑和金蠶都沒出事，站在一邊的霍光，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裡，也有興致開口說話了。
“霍伯伯。”金蠶轉身面對著霍光，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我師父給我準備的嫁妝，您還滿意嗎？”
原材料價格在恢復原價的基礎上，讓利10%。鋼材和鋁合金價格按最低出廠價提供給霍氏船業。
其他企業原材料價格也會給到不同程度的優惠。
還有葉桑同意跟雷婷婷去領結婚證。
滿意，當然滿意。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
“當然。”霍光面上難掩喜色。
“既然霍伯伯滿意，那……”金蠶轉頭看了一眼葉桑。小狐狸似的眨了眨眼。
“霍伯伯打算給我師父這個孃家，準備多少彩禮啊？”
霍光被突然這樣一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心說你不是個孤兒院無父無母的小孤女嗎？沒爹沒媽的怎麼還要上彩禮了？
後來又一想，人家葉家給準備嫁妝來的，那也的確算是孃家了。
這麼說的話，好像……要點彩禮也沒什麼不應該……
“你……孃家有什麼具體想要的？”霍光小心地看了一眼葉桑，試探著問道。
“霍氏船業不是馬上要出限量款遊艇了嗎？就那個AU999。葉老師勉為其難，就收了這份彩禮吧。”
葉桑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金蠶。
小丫頭，這是想要艘遊艇的意思？費這個勁要什麼彩禮，跟他說一聲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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