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蠶躺在美容會所的按摩床上, 臉上敷著厚厚的面膜。
就是那個她花了葉桑500萬辦美容卡的私人會所。
據說她臉上正敷著的，是伊朗進口的天價魚子醬面膜。
忽然，她耳朵輕輕動了動, 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交談的聲音。
“你家那個死鬼老霍人都沒了，你還真打算給他給他守一輩子寡啊。”一個女人說, “你不是已經跟加拿大那個老外搭上線了嗎？”
緊接著，聽到霍光的老婆杜彩玲的聲音。
“誰要給他守一輩子寡啊。等手裡這點資產賣出去, 錢一拿到我就走人。出國嫁老外, 過我的瀟灑日子去。”
“嘖嘖, 你看看，你也真是能幹。就有嫁富豪老頭的命。”聽對方的聲音, 羨慕得巴不得替杜彩玲嫁過去。
“還行吧。不過我手裡霍家的東西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把我愁的不行。你有沒有什麼路子能接手？”杜彩玲的語氣中透著急切。
“你還剩什麼呀？”對方不屑一顧地反問道。
“船廠, 遊艇, 船, 無非也就是老霍留下的那些東西。”杜彩玲故作輕鬆的說：“你有熟人能馬上接的話，我可以賣便宜點。”
“那你得等。”女人話裡話外帶著嘲諷：
“一堆破銅爛鐵的, 沒有葉家點頭給原材料上的好處，誰買誰砸。哎我說你家老霍也是的，當初得罪誰不好，怎麼就得罪了葉家。”
“那個死鬼。唉, 算了, 別說他了。真晦氣。”在杜彩玲的不耐煩當中，兩個女人結束了這個話題。
金蠶想了想，伸手拿出手機, 給武靈打了個電話。
“武靈, 我們能接手經營霍氏船廠的業務嗎？”
武靈打了幾個電話詢問過之後, 重新致電給金蠶。“可以，但是您為什麼突然對那個爛攤子感興趣……？”
爛攤子？絕對不是。金蠶道：
“一來，我記得當初霍家經營狀況非常好，如果沒有葉桑的打壓，應該是個相當賺錢的生意。二來，船到位了，你們回家也方便。”
畢竟如今的鳳凰島已經被天神隱藏在了茫茫大海深處，沒有靈力的神族們沒有自己的船，想回家就只能靠玄羽派船來接。
“原來是這樣。”武靈的聲音雀躍起來，“多謝您為我們考慮。那我這就安排下去。”他歡快地掛了電話。
從美容院出來，金蠶去拍賣行找葉桑。
她沒有事先打電話預約，因為不想。
反正大機率葉桑也不在，那麼找方忠說也是一樣的。
樓下前臺和保安原本攔著不讓進，追著問有沒有預約，但後來聽到來的是金蠶，立刻面露詫異地互相看了看，之後就馬上放了行。
金蠶往電梯方向走去，隱約聽到前臺和保安的小聲議論：
“老闆緊急通知，說如果今後有叫這個名字的小姐來找他，不用預約，立刻放行。我剛還跟同事議論，說這樣的特權我還從來沒見過……人就來了……”
進了電梯，金蠶按下66層的按鈕。
大鬧婚禮的事情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葉桑就跟沒事人一樣，既沒有在公開場合表態，也沒有單獨來找她算賬。
這很不符合葉桑的性格。
因為根據金蠶對他的瞭解，自己明目張膽地傷害了他的人—都把他的小嬌妻在婚禮上給嚇哭了，他不可能不生氣。
動了他的人，葉桑可不是個放任不理不管不顧的軟柿子。
就算他打不過她，他也會懟她或者警告她一番才符合他的風格。
結果……他沒動靜。
他越是不動聲色，她越是覺得他有問題。
不找她來理論或者報仇，這還是葉桑嗎。
終於到了樓上葉桑的辦公室，金蠶果然並沒見到他本人，是方忠親自出來接待。
金蠶坐在沙發上，仔細地感受了一番。發現自己還是感覺不到葉桑在哪兒。
甚至連他在不在都確定不了。
這就奇怪了。
婚禮那天，她明明按照從傳承中新學的招式，對葉桑的神使印記用了法術，用來定位彼此的位置，可是為什麼法術會失靈？
“金蠶小姐，很抱歉，葉總他不在。”方忠親自給金蠶沏了茶。
金蠶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就嚐出來是桑樹葉子製成的那種茶。
她低頭看了看茶杯。
幾片桑樹葉子，正團成一團、姿態擰巴地飄沉在杯底。
“你這裡也有這種茶啊？”她笑笑。
“哦。”方忠遲疑了幾秒才說：“我們這裡……就只有這一種茶……”他抿了抿嘴唇。
只有她愛喝的這一種茶。金蠶垂了垂睫毛。
何必呢。婚都跟別人結了，還留著前女友的最愛做什麼？良心不安還是假裝深情？
呵。
“所以豐玥集團想要原材料價格的優惠是嗎？”方忠很快就弄清楚了金蠶的來意。
在商言商，金蠶放下茶杯。
“我知道葉家在原材料價格方面有話語權。所以想來諮詢一下，肯不肯給豐玥優惠，最多能優惠到什麼程度？”
“關於豐玥的事，葉總親自交代過的。成本價加價10%。”說完，方忠直接拿出合同。
葉桑交代過的。看來他一早就猜到她跟他會有生意往來。
金蠶看了看，跟武靈報給她的市場價相差不大。說只要在這個範圍區間，團隊就有信心能賺到錢。
既沒有加價，也沒有額外優惠。
算是一個不偏不倚的公平價位。
從這個數字上，絲毫看不出葉桑對她的態度。
既沒有對她進行打擊報復，也沒有對她額外優待。
其實這樣很好。商場上大家公平競爭，她本來就不希望被他特殊對待。
至於今天她特地跑來問上一問，無非是想看看葉桑會不會像當初對待霍氏那樣從中作梗。
只要他不出手打壓，那就意味著，她可以放心去收購霍氏了。
“什麼時候可以籤合同？”沒用多久，金蠶已經把合同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來之前，法務部提醒過的雷點，一個都沒有。
“隨時都可以。”方忠微笑道。
“那就……三天後吧。跟收購霍氏同時進行。”金蠶考慮過了，畢竟收購霍氏也不能拖太久，免得夜長夢多。
“可以的。”方忠謙和地回道。
起身離開的時候，金蠶的腳步略頓了頓，再次感受了一下葉桑的所在。
很遺憾，還是沒有。
她灑脫地放棄了，邁開步子緩步離開。
方忠送她上了電梯，轉頭回到辦公室，看到葉桑正從後面的套間裡走出來。
“葉總，剛才，您怎麼知道金蠶小姐今天會來。”
葉桑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看著金蠶遠去的背影，半晌才開口：“裝了定位。”
說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那天在婚禮上，對他用了法術之後，她說什麼來著？“從今以後，我給你更大的自由。”
說的真好聽。
事實上，她明明是把她自己的存在，跟他直接繫結在了一起，用定位的方式強塞給了他。
讓他更加不得自由。
比如眼下，金蠶就要去醫院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去看望那個神經病杜雨澤了。
葉桑只覺得頭疼。真巴不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才好。
他轉過身，從桌上煙盒裡抽出一顆煙。
**
今天杜雨澤出院，金蠶答應了帶芙蓉去接他。
“姐姐，還是你靠譜。我舅舅就不肯陪我來接爸爸。他說他忙。其實我知道，他一點都不忙，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討厭我爸爸。”
一路上，芙蓉的嘴就沒閒著。
“也許你舅舅也很討厭我。”金蠶苦笑。
“怎麼會？”芙蓉驚訝地說：“每次我一說到你，他的眼睛都會變黑變大，豎起耳朵聽。”
“你這個形容……”金蠶被小朋友逗笑了，“像是在說寵物狗。”
“對對對，就像寵物狗。”芙蓉也笑了，“就是那種……正在瘋狂啃拖鞋的狗狗，忽然聽到主人的腳步聲，然後整個狗狗都變乖了的樣子。”
葉桑……就好像一隻，毛茸茸的，啃拖鞋的小警犬？金蠶瞬間腦補到位。
只可惜……
……被別人牽走了。
哪有人家的狗狗是這樣容易被拐走的。果然是人不如狗系列。
金蠶晃晃腦袋，努力把葉桑的臉從腦中甩出去。
一次沒成功，便又多甩了一次。
“金蠶小姐，你來了。”
最後還是杜雨澤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杜先生，你的傷都好了嗎？”金蠶看到，杜雨澤的身上還纏著繃帶。
他住院這些天，她只來過三次。
第一次是送他來醫院。第二次是來問他要跟她說什麼。第三次就是這次陪芙蓉來接他出院。
“好多了。謝謝金蠶小姐關心。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杜雨澤說話還是那樣虛弱，身體弓著，別說走路了，連站著都很吃力。
真的很像後期的夏子尤。
他走路很慢，每一步都走得相當艱難。需要扶著床挪到牆邊，再扶著牆一步一挪。
眼看著杜雨澤去扶牆的手在空中一揮，卻並沒有碰到牆壁。整個人馬上又要摔倒……
金蠶的潛意識被調動起來，習慣性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一如當年作為侍寢宮女去扶夏子尤。
杜雨澤那原本沒有著落的手，便一把搭在了金蠶的手上。
他冰冷的面板碰到金蠶的一瞬間，金蠶身體不禁一僵，甚至連背後都泛起涼意。
因為杜雨澤的手冷得，簡直不像活人。
“金蠶小姐……”杜雨澤受寵若驚似的，側過臉來，喜不自持地看著金蠶。
看了足足有一分鐘，還不肯移開視線。
金蠶被他看得不自在，衝芙蓉的保鏢招了招手，“能搭把手嗎？我可以額外付錢。”
保鏢很快走了過來，接替金蠶扶住了杜雨澤。
金蠶馬上撤了手。
直到那涼意十足的面板離開她的手，她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沒由來地想起葉桑。
葉桑的手，永遠是那樣乾燥溫暖。
除了跟她提出分手的那天……
也這樣冷。不，那天的他，比杜雨澤的手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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