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住在客房, 直到喬氏身邊的丫鬟過來請她,她才知道喬氏回府了。
念及自己的打算,姜窈理好思緒, 帶著聽琴和聽雪一道過去了。
這兩人是喬氏身邊的人,她帶上她們過去, 心裡也有底些。
況且若她今日就離開, 剛好也把這兩個丫鬟還給喬氏。
客房距葳蕤軒有些遠,走了快兩刻鐘才到。
在院門口, 姜窈恰好與從裡頭出來的裴珏碰了個正著。
自姜窈到了裴家後,兩人再沒有見過面, 算起來已經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的時間其實不長, 但姜窈就是莫名地覺得兩人已許久未見。
久到都有些陌生了。
姜窈駐足。
三四日之前, 她還能在裴珏跟前撒嬌賣乖, 把他當成自己最大的依靠。
可如今,她卻是連靠近他都覺得困難。
來之前她明明已經想好了,哪怕碰見了裴珏, 也要笑臉相對。
畢竟,他半分錯處都沒有。
是她自己, 稀裡糊塗地認錯了人。
可真碰見了, 她卻覺得雙腿像是被沉重的鐐銬給纏上了,半步也走不得。
她刻意引誘裴珏那些畫面, 更是一幀幀地在腦海裡回放。
她那會兒有多大膽, 此刻就覺得有多羞恥。
這世間, 還有什麼比勾引了自己前未婚夫婿的親叔父更讓人難堪的事嗎?
她可以豁出臉皮去引誘未婚夫, 但做不到在明知認錯人後還泰然處之。
好半晌後, 姜窈才平復了下去, 帶著聽雪、聽琴走過去, 垂首給他行禮,“見過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
裴珏蹙眉。
從兩人剛才一照面,裴珏就察覺到姜窈對他帶著些許疏離,這會兒這種感覺更是強烈。
他命聽琴和聽雪退下,只留下他和姜窈兩個在此處。
裴珏問:“這幾日住得可好?”
姜窈笑著頷首,“挺好的,多謝左都御史掛懷。若不是您,我如今還沒有棲身之地呢。”
“姜窈……”
她從沒用過這種語氣跟他說話,裴珏覺得不大對勁,不自覺地伸過手,似乎想去捉姜窈的手腕。
姜窈往後退了兩步。
她客氣地道:“之前在廣南,言行舉止多有不當,還請您見諒。您之前說得對,你我之間不該如此親密,畢竟……”
姜窈頓了頓,接著道:“畢竟,與我有婚約那人,不是您。”
裴珏神色莫名,緩緩開口:“你知道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姜窈心平氣和地把陶氏的書信說了。
可她越平靜,裴珏越覺得心裡亂。
他本應向姜窈說明國公府對她的歉意,可下意識說出口的卻是——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是……”
“我都知道,”姜窈笑著打斷他的話,“您是因著我說了那句要回建寧府的話,因有外祖的情分在,您不好置之不理,所以才對我施以援手的。您是一片好意,我都知道。您對我有大恩,我必不會忘的。”
裴珏緊抿薄唇,久久不語。
他想再解釋些什麼,可卻又覺得無從解釋——
她說的,都對。
裴珏定定地看著姜窈,眼前的小娘子仍舊是笑著的,可大概再也不會如以往那般,嬌聲喚他郎君。
兩人僵持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姜窈先開了口,她對著裴珏福了福,道:“國公夫人要見我,恕我不能再奉陪了。”
言罷,她越過裴珏,往院子裡走去。
“姜窈。”
裴珏叫住她。
姜窈回眸,粲然一笑,“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待他生疏至此,裴珏只覺得心頭煩悶更甚方才。
“我母親性子極好,你不必擔心什麼。”
姜窈站在他面前,臉上的笑意未減,淡聲道:“是,多謝您提點。”
裴珏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負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攥緊,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
……
聽琴和聽雪在院內等姜窈,見她來了,便低頭跟在她身後,沒有多問什麼。
葳蕤軒是國公夫人所居的院子,是後院中佔地最廣的,景緻也與別處不同,裝點得很有幾分威嚴。
見了這院子,姜窈便以為國公夫人喬氏也是個面容威嚴之人,可等她進屋見了喬氏,才知道喬氏與裴華玥一樣,都是那種讓人見了便如沐春風之人。
喬氏家世不顯,能嫁入鎮國公府,美貌是必然的。
她年過四旬,但姿容絕美不顯老態,看上去甚至比周氏還要年輕些。
姜窈屈膝行禮,“見過國公夫人。”
她進屋後,喬氏的目光就沒有挪開過——
這孩子,生得也太過美貌了。
喬氏就喜歡姜窈這樣明媚的美人,見了叫人心情好,更何況這美人命途多舛,又叫人心生憐惜。
她遂離了座,親手扶起了姜窈,臉上端著的是慈和的笑意。
“你就是窈窈?跟你母親真是有七八分相似呢。”
喬氏會認識陶氏,姜窈也不覺得奇怪。她狀若羞澀般低頭回道:“夫人過譽了。”
喬氏拉著她一道坐下,又遣退了伺候之人,面露憐惜地道:“這些年你受苦了。你現下是住在客房吧?我覺得不妥,一會兒就命人給你重新收拾院子出來,聽說你和阿玥投緣,那就住她旁邊,你們也好有個伴。”
和裴崇兗一樣,喬氏也因著梁氏背信棄義之事對姜窈心生愧疚,想著好好補償她一番。
裴崇兗發了話,往後姜窈的用度與裴華玥等同,喬氏便尋思著在裴華玥的院子旁邊給姜窈拾掇處院子出來。
裴華玥是裴崇兗和喬氏的掌上明珠,她住的地方,在國公府是數一數二的好,她旁邊的院子,自然也不會差。
絕不是姜窈現下住的客房能比的。
姜窈最是會察言觀色,看得出喬氏是真心的,但她卻不能接受。
“夫人的好意,姜窈心領了。今日來見夫人,一則是為了感激貴府收留,二則是辭行。”
“辭行,”喬氏詫異地看著她,不解地道:“為何要辭行?可是誰給了你委屈受?”
姜窈忙道不曾。
“國公府的人待我都很好,但我不好再厚顏住下去了。想必夫人也已經知道了我與國公府的淵源,起因是先母與三夫人定下了親事,也好在有這門親事在,我父親和繼母逼迫我嫁人時,我還有退路可選。不瞞夫人,我曾鬧了個笑話,錯把左都御史當成了與我定親的裴六郎,可入京後,我偶然發現了先母夾在書本里的一封信,這才知道與我定親之人是三房的六郎君,可他已經與永安侯府的姑娘定親了,我身份尷尬,自不好再留下來。”
這些都是姜窈的真心話。
梁氏是背信棄義了,但易地而處,姜窈能體諒她——
裴闕出身顯貴,梁氏怎麼會甘心讓他娶她呢?
一個是落魄小官之女,一個是高門顯貴的嫡女,誰都知道該怎麼選。
無法改變之事,姜窈不想去怨什麼。
反正她如今也離開了建寧府,姜慶先也掌控不了她,實在是不必再在國公府住著。
她明白喬氏待她如此親切,是因為心中有愧,那她也可利用這份愧疚,達成自己的目的。
姜窈接著道:“夫人,有一事還得厚顏請您幫我。我母親手上有不少京中旺鋪、良田的地契和房契,但這些人進項都沒有送到她手裡。她臨終前把地契和房契都給了我,只不過那些人怕是不會認我。我便想著,藉著您的勢,把這些都收回來。還請夫人幫我。”
喬氏聽完她的話,喟嘆一聲,愛憐地替她捋了捋鬢髮。
這孩子,是個通透的。
“你放心,那些鋪子、良田,我必會替你要回來。但是,你也不可再提離開裴家的話。”
“夫人?”
姜窈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何會攔著她。
喬氏便道:“我看得出,你這孩子聰慧,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謀生,哪有那麼容易?”
姜窈是聰慧,但說句難聽的,她在建寧府長大,眼界到底有限,更不知道京城不是那麼容易立足的。
姜窈確實想得很簡單,她道:“夫人肯幫我收回鋪子、良田,往後我便經營這些,總是餓不死的。”
喬氏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孤身一人經營商鋪,總會惹人眼紅的,你無權無勢,怎麼和別人鬥?好孩子,你聽我的,在這裡住下,沒有人敢說三道四的。”
喬氏言之有理,姜窈的心卻沒動搖。
在外再艱難,她也不想留下。
喬氏看出了姜窈所想,不覺暗歎一聲。
裴珏著實把姜窈看得透,他方才便說,姜窈若知道了真相,必不會留下,他求了喬氏,務必要留住她。
對裴珏的這個請求,喬氏倒是不覺得為難。便是裴珏沒說這話,喬氏也沒想過遂了姜窈離開的想法。
這偌大的京城,一塊匾額砸下來,興許都能砸到好幾個勳貴。
在滿是高門顯貴的京城,姜窈一個姑娘家,要獨自支應門庭,太難了。
她從前吃過那麼多苦,喬氏實在不忍心再讓她遭罪。
只是喬氏沒想到姜窈心性如此堅定。
既然曉之以理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動之以情吧。
喬氏道:“窈窈,你縱不為自己著想,總要替你外祖一家想想。”
姜窈不解其意,疑惑地道:“夫人此言何意?”
喬氏:“你母親已經過世了,你若再在外吃苦,你外祖他們該多心疼?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再在國公府留一年,若你外祖他們回京,我們便完璧歸趙。”
姜窈聞言,倏地抬頭看向喬氏,眼中閃著激動之色。
她有心想追問一二,卻到底因著兩人今日才第一次見面,貿然問起外祖一家的事,似乎不太妥當,遂止住了這份心思。
但喬氏所言,卻讓她轉變了心思。
是啊,她外祖一家流放邊關,這十幾年已經吃了很多苦了。
他們興許連她阿孃已經過世了都不知道。
若他們能有機會回京,得知她阿孃過世,她獨自在外謀生,只怕是經不住這個打擊。
姜窈雖已意動,卻仍問了句:“我住在國公府,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嗎?畢竟我外祖他,他到底是觸怒了皇帝。”
姜窈以前和國公府有婚約,她可以理直氣壯地住下,可現下,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
如因她之故,連累鎮國公等人被皇帝猜忌,那她怎麼過意得去?
喬氏聞言,不禁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怎的想得這麼多?你放心,不會帶來什麼麻煩的。”
陶榮謙犯的又不是謀逆這類的大罪,要喬氏說,就是皇帝心眼兒小,才發落了陶家。
皇帝既然沒有牽連陶氏,那更不會遷怒姜窈。
只是,姜窈的身份總不好大張旗鼓地對外宣揚。
喬氏已拿定主意,只要姜窈留下,便對外稱是她的侄女。
姜窈垂眸不語。
喬氏便又接著道:“算算你母親有孕的年份,你應有十六歲了吧?”
姜窈頷首,回她:“嗯,夫人記得不錯,我是八月生的,已滿了十六了。”
“那就是大姑娘了,”大齊女子大多都是十六出嫁,有那等寵女兒的人家,會多留一兩年,但最晚不會晚過十九歲,喬氏道:“你與懷睿這事,是國公府對不住你。其實你若早兩月進京,我與國公爺必不會允許梁氏與永安侯府結親的,可如今……哎,我也是為著你著想,若逼迫著梁氏去退了親,讓懷睿娶你,她必然會恨你的,你就是嫁了懷睿,這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姜窈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不會要死要活地逼迫國公府認下這門親事。
有百害而無一利。
“您考慮得周全。”
她想得透徹,那真是半點怨懟之色都沒有。
喬氏越發地喜歡她,遂許諾道:“你這行事比京中貴女也不差什麼,我定要給你尋門好親事。”
喬氏留姜窈住在國公府,可不是當擺設的,她要補償給姜窈一門親事。
裴珏剛才也是這意思。
看著姜窈姣好的面容,喬氏想起剛才她問裴珏,對姜窈有沒有動過其他心思,裴珏說沒有。
喬氏就納悶了,這麼好的姑娘,兩人朝夕相處近兩月,裴珏竟然沒有動心?
真是心盲眼瞎,活該二十有四了還娶不上媳婦兒。
腹誹了兒子一通,喬氏又將心神放在姜窈身上,問她:“窈窈覺得如何?就留在國公府,不走了,好麼?”
喬氏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姜窈知道,她若還堅持要走,那就是不識好歹了。
況且,喬氏剛才那些話確實言之有理,是她沒有考慮到的。
離開國公府的事,只得暫緩。
姜窈起身離座,鄭重地對喬氏拜了一拜,“夫人盛情,姜窈卻之不恭。”
這就是要留下的意思了。
喬氏歡喜起來,讓姜窈坐下,樂呵呵地道:“這才對嘛,窈窈你先在客房住著,我馬上命人在阿玥院子旁邊拾掇個院子出來,你搬進去住。”
姜窈忙道:“夫人不必麻煩了,我住在客房挺好的。”
“那怎麼行?”喬氏既覺得對她有愧,又真喜歡她,便不想讓她受了委屈,“你還不知道呢,剛才慎之同我說,國公爺說了,你往後的一應用度與阿玥等同,那怎能讓你再住客房?”
姜窈一怔,忽地想起了早上裴華玥為了替她解圍,搬出了鎮國公,裴華玥說的那些話是信口胡謅的,她沒想到鎮國公竟然真的說了類似的話。
鎮國公府的人,倒真的挺和善的。
姜窈:“國公府待我這般好,真是讓我受之有愧,難以為報。”
喬氏不贊同地道:“你呀,就是太過客氣了。安心住下便是,萬事都有我呢,誰也不敢給你委屈受的。”
姜窈抿唇,面色怔忡。
她記得,裴珏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作者有話說:
親媽:哦豁,你老婆沒了
喬氏:兒啊,聽為孃的,男人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要軟,彆嘴硬了啊
小裴:別吵,忙著打名譽權官司呢,造謠的通通賠我精神損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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