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在這邊擔心陶榮謙回京後會因為他拐走了外孫女而拎著柺杖揍他, 皇帝那邊對當年的事也查出了些眉目。
陶榮謙學識淵博、為人剛正,他不僅僅是裴珏的授業恩師,也曾與先帝朝太子蕭權一道談古論今, 兩人素來交情匪淺。
先帝廢黜太子蕭權後,不少人上奏求情, 其中就包括陶榮謙在內。
但先帝並沒有因此動搖, 反而因為蕭權得百官擁戴而愈加惱怒。
蕭權最後被圈禁至死。
而自蕭權被圈禁後,陶榮謙也沒有對他避如蛇蠍, 反而時不時送些吃食、物件兒過去,就怕旁人見蕭權失勢, 欺辱於他。
兩人過從甚密是事實。
蕭權在先帝駕崩的同一年病逝。
當今皇帝即位後, 對從前那些蕭權的擁躉也照用不誤。
只是後來生出了旁的事, 皇帝不樂意再看到與蕭權有關的人和事。
偏生這時有人告發陶榮謙在蕭權忌日時作詩緬懷, 詩裡行間多有對當今皇帝不敬之意。
皇帝看了那詩後大怒,認為陶榮謙就是在暗諷他不如蕭權,命人將陶榮謙鎖拿下獄。
陶榮謙曾於獄中陳情, 言他確實作了詩緬懷先太子,但絕無對當今陛下不敬之意。
可皇帝不聽, 在陶榮謙下獄後不久, 皇帝命人搜撿了陶家,找出了不少陶榮謙從前與蕭權過從甚密的證據。
皇帝怒不可遏, 當即下令將陶家罷官免爵、闔家流放。
當年那首詩是整件事的導火索, 皇帝記得這類證據都在大理寺存放, 便著人回京調出當年的卷宗, 尤其是要把那首詩帶來行宮。
可他遣去的暗衛卻回來稟告, 大理寺的記事錄載明, 十六年前大理寺失火, 一些卷宗也付之一炬了。
而陶榮謙案的卷宗便在其中。
皇帝不是傻子,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關竅。
大理寺失火是在十六年前,正是在陶榮謙一家被流放後不久。
事情不可能這麼巧,那隻能說明這中間確實有貓膩,所以才會有人這麼急著毀滅證據。
皇帝冷笑,他竟不知,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李中官見他臉色難看,唯恐殃及池魚,不免又勸解了幾句:“陛下,此事未必就是有人欺瞞您,您是天子,誰敢呢?”
這不勸還好,一勸皇帝更生氣了。
皇帝怒道:“不敢?朕看他們敢得很!都把朕當傻子糊弄不成?”
李中官忙道:“陛下息怒。”
皇帝獨自氣了半晌,當年的卷宗全付之一炬了,他便是想替陶榮謙翻案,那也是不成了。
他靜坐了會兒,又喚來李中官,吩咐他:“你遣人去一趟春來晚,讓裴慎之把陶榮謙那外孫女帶來。”
李中官領命,去殿外叫來了自己的小徒弟,命他走一趟。
小內侍匆匆趕去春來晚時,裴珏正在與姜窈對弈。
姜窈當年被姜慶先送去了寺裡一陣,沒事便自己與自己下棋,棋藝還算不錯,與裴珏對弈,竟也沒有太過落下風。
聽聞皇帝召見,姜窈驚訝之餘,下意識看向了裴珏。
裴珏先起了身,而後朝姜窈伸出了手,“無事,我隨你一道去。”
姜窈點點頭,把手放在裴珏手心上,由著他把自己牽了起來。
有裴珏在,她便安心許多。
兩人出了屋,便鬆開了彼此的手,隨著那小內侍往行宮去。
兩處離得近,兩人不一會兒便到了咸陽殿。
李中官正候在殿外,見他們來了便迎了上去,先是粗略地打量了下姜窈,然後又客氣地與裴珏道:“陛下有事要與姜姑娘說,請左都御史在外稍候。”
李中官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裴珏素日對他也是客氣,可今日卻沒想聽他這話。
裴珏:“有勞李中官在此相候,我帶她一道進去。”
李中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允了。
裴珏與姜窈對視一眼,給她使了個讓她安心的眼神,便帶著她入了殿。
這是姜窈第一次見大齊最尊貴的人,可興許是行宮不如皇宮莊嚴肅穆、叫人喘不過氣,又或許是有裴珏在,姜窈竟然沒有過於緊張。
來之前,裴珏已經教了她該如何見禮,她中規中矩地行了禮後,便低著頭與裴珏站在一處。
皇帝只略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而後沒好氣地對裴珏道:“朕不是讓李中官告訴你在殿外等嗎?裴慎之,你這是抗旨啊,就這麼擔心朕會對你的心尖尖不利。”
裴珏知道皇帝並非真的生氣,便道:“陛下恕罪,臣並非擔心陛下對她不利,而是擔心她無意中冒犯了陛下,是以跟著進來了。”
皇帝哼了哼,倒是沒再提讓裴珏出去的話。
他復又看向姜窈,淡聲道:“你就是陶榮謙的外孫女?把頭抬起來,讓朕看看。”
姜窈落落大方地抬了頭,毫不露怯地看向皇帝,聲音清脆地回他:“稟陛下,正是臣女。”
皇帝那雙已經有些混濁的眼睛細細地打量著姜窈,暗道了一句驚豔。
姜窈方才進殿時皇帝沒看清她的模樣,只注意到她身姿窈窕,但能讓裴珏傾心,那必然是個美人。
可他沒想到竟然如此出眾。
皇帝倒是沒什麼旖旎心思,多看了兩眼後,便沒再看。
他道:“見了朕也不怕,倒是個有膽色的。朕且問你,朕當年如此處置你外祖一家,你對朕可有怨?”
姜窈毫不猶豫地點頭,“有怨的。”
此言一出,皇帝並李中官等人皆愣了會兒,唯有裴珏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就知道,姜窈會如此答話的。
皇帝愣了會兒後又笑了起來,“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一般的小娘子哪有這麼與皇帝說話的?便是心中真的有怨,只怕也要說沒有。
誰也不願意觸怒皇帝。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著姜窈,這小丫頭倒是有些意思,裴慎之眼光真不賴。
聽了皇帝那話,姜窈也是不怵,道:“陛下天威之下,臣女不敢欺瞞陛下。”
皇帝也不氣,又讓她繼續說下去。
姜窈道:“陛下將外祖一家流放,先母與我父親一道去了建寧府,終日鬱鬱寡歡,最後病逝。臣女沒了人庇佑,日子也過得艱難。陛下您說,臣女不該怨您嗎?”
皇帝收起了笑意。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他流放陶榮謙一家,雖說不至於伏屍百萬,可卻也造成了不少惡果。
更何況,當年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人蓄意害陶家。
皇帝自認不是暴戾之人,登基時也曾任人唯賢,想要做一代被後人頌德的明君。除了陶榮謙這事,他所做也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他應該算一個合格的君主。
既然如此,哪怕拋卻皇后之故,他也不能讓受了冤屈的人繼續蒙冤。
他睨著姜窈,問她:“你方才說你無人庇佑,朕記得你父官位雖低,卻也是個主事,你應是衣食無憂才是。”
姜窈正想細數姜慶先的不是,裴珏便搶先開了口——
本朝重孝道,姜慶先縱再有不是,若姜窈在皇帝面前揭露了這些,也難免為人詬病。
裴珏對姜家的事清楚得很,三言兩語便把姜慶先對姜窈做的事說了個一清二楚。
皇帝聽後久久不語。
姜慶先的所作所為確實讓人惱怒,可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甭管真假,之前外頭的人都認為他寵愛趙王、冷待太子。
也難怪太子恨他。
皇帝心中鬱結,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事。
趙王前些時日曾說他府中有一侍妾,甚得他的寵愛。但因其父官職不高,是以他不好提那侍妾的位份,便想求個恩典,先提一提那侍妾父親的官職。
皇帝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可方才聽了裴珏的話,倒是猜到那侍妾之父就是姜窈的父親姜慶先。
這個姜慶先……
實在是可惡,又好鑽營,那便讓陶榮謙這個做岳丈的去收拾他吧。
皇帝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
他並未將此事說與裴珏、姜窈,只道:“姜家的家事,以後再說。現下有一事,朕需得讓你們知曉。”
皇帝遂把大理寺十六年前失火、燒燬了陶榮謙案卷宗的事告訴了他們。
姜窈蹙眉:“事情不會這麼巧的。”
這更證實了她外祖是冤枉的。
皇帝挑眉,慢悠悠地道:“此事是否是巧合暫且不論,但現下沒有當年的卷宗,朕無法替你外祖翻案啊。”
姜窈心道,誰說翻案一定要當年的卷宗的?
她道:“陛下容稟,臣女倒有一法子。臣女聽郎、聽左都御史說,當年一事與兵部尚書有莫大的關係,陛下不如詐詐他?”
皇帝:……
虧他方才還覺得這丫頭是個聰慧的,怎麼轉眼就犯糊塗?朝廷大員,是想詐就詐的?況且那段長青難不成是個傻的?詐他就能知道當年真相?
裴珏卻道:“陛下,臣以為此法可行。陶公與人和善,被人陷害必定事出有因。臣想,若能查出十七年前段家與陶家是否因事生過齟齬,便可對症下藥。”
雖說十七年前的事與段長青有直接關係,但那時段長青剛入仕,憑他一己之力怎能害了陶家?
這背後,肯定有段家的手筆。
皇帝意味不明地道:“當年之事還沒水落石出,你倒是一口一個陷害。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辦吧。”
裴珏還能不瞭解皇帝?他能找他們過來,便是已經認定了當年之事,陶榮謙是冤枉的。
既然皇帝把此事交給了他,他便也應下了。
只是——
“陛下,段尚書是賢妃娘娘的叔父,臣恐行事有所不便。”
皇帝沉吟了會兒,便讓李中官給了裴珏一塊令牌,準他便宜行事。
作者有話說:
皇帝:我要搞事了,不咋樣的女婿要留給老泰山收拾。
已經入土的老護國公:小子,我也等你很久了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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