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和陶家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婚事, 但京中對這樁婚事的看法卻各不相同。
從前是裴珏自個兒願意娶姜窈這麼個小門戶的姑娘,旁人雖有疑惑,卻也沒有想太多。
但如今卻是皇帝賜婚。
有的人覺得這是榮耀, 有的人卻覺得這是皇帝在敲打鎮國公府。
裴家人才輩出,除了裴崇兗這麼個帥才以外, 他的兒子們也是個個出色, 或文或武,總之就沒有給裴家丟人的。
而裴家如今的第三代中, 裴閱和裴闕也是難得的才俊。
這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人家,以皇帝的性子, 他會喜歡, 但也會忌憚。
因此, 絕大部分人覺得皇帝此舉是在敲打裴家, 要收斂鋒芒。
在眾人的多番猜測中,北征的大軍班師還朝了。
此次北征大軍大捷,羌國遞了降書, 請求和談。
而在和談中,羌國賠了城池、以後每年朝貢不說, 還特意獻上了美人, 以求百年之好。
裴崇兗得知此事後,便給皇帝上了奏摺, 請示皇帝要不要美人。
據聞那是羌國的公主, 也是羌國的第一美人, 豔色動人、絕無僅有。
但皇帝卻拒了此事。
美人不要了, 皇帝另提了讓羌國在每年給大齊的朝貢裡添一千匹戰馬的要求。
裴崇兗對此當然也樂見其成——
美人算什麼?這戰馬才是將士的命根子。美人可有可無, 戰馬卻不可或缺。
而羌國這邊便覺得大齊狡詐極了, 退了一個美人, 卻如此獅子大開口,讓他們每年添一千匹戰馬。
這於羌國而言,顯然是賠本的買賣。
但裴崇兗已經把羌國打服了,縱然他們不情不願,可也不得不接受大齊皇帝的提議。
因此,裴崇兗這次出征,可不僅僅是阻止了羌國南下,還把羌國變成了大齊的附屬國。
故而他班師還朝那日,皇帝帶著太子並眾大臣,出城五里相迎。
裴崇兗雖上了年紀,但仍威風凜凜,身上氣勢不容小覷。
他聽士兵稟報皇帝竟然出城相迎,忙率領將士下馬而行,及至皇帝跟前時,便要跪地拜見。
皇帝卻是疾行了幾步,親手扶起了還未跪下的裴崇兗。
他神色激動,拉著裴崇兗的手,道:“愛卿此番出征,守衛了大齊疆土、打出了我大齊的血性,不僅讓羌國至少五十年不敢再犯我大齊之境,也震懾了周邊的小國,稱得上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朕,感念愛卿的功績啊。”
皇帝是真的極為愛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不擔心裴崇兗會不會功高震主,該給的恩寵都給。
當然,皇帝心裡也打著算盤,他如此禮遇裴崇兗,如果裴家真的不識好歹,往後做出目無君王或是犯上忤逆之事,那就是人神共憤、天下諸人皆可誅之。
皇帝算盤打得響,裴崇兗卻也不蠢。他平日裡行事雖是粗獷,但也知道分寸。今日皇帝出城五里親迎,他便知道,往後要更加嚴格地約束家中子孫,不可行差踏錯、授人以柄。
君臣倆各懷心思,在此處寒暄過後,皇帝便頒了犒賞三軍的旨意。
隨後,大軍留在城外休整,將領們則入宮赴宴。
裴珏的同胞親兄長裴玧,此次也隨軍回京了。他本就是從三品輕車都尉,這次又功勳卓著,也入宮去了。
皇帝很是誇讚了裴玧一番,言他與裴崇兗是上陣父子兵,頗有先祖遺風。
皇帝的歡喜眾人皆看在眼裡,也明白皇帝為何如此。
大齊自建朝以來,羌國便不時在邊境挑釁,邊境百姓飽受其苦。
大齊太/祖及先帝自是點兵抗擊過,但都沒有取得過今日之大勝。
故而,皇帝的心情是無比地暢快——
只這一件事,他來日到了地底下,也可與先祖們交代了。
而讓他腰板能挺直、臉上有光的北征大軍,這會兒便成了他的心頭好。
裴崇兗作為頭號功臣,那是必須獎賞的。
但鎮國公這一爵位是世襲罔替的,另有丹書鐵券保子孫世代平安,實在是算得上是榮寵至極。
而裴崇兗除了爵位,還是中軍大都督、左柱國,算起來已經是封無可封。
皇帝此前本也覺得再賞賜裴崇兗些田宅,以示恩寵便罷了,但昨日他卻又想出了旁的封賞之法。
宴席還未開始,皇帝先命李中官宣讀封賞的聖旨。
各級將領皆有封賞,裴玧也連升兩級,成了從二品的護軍,加授定國將軍,另被賜了撫遠伯這爵位。
這倒不是皇帝對裴玧的特殊恩寵。
與裴玧同等功績的兩個將領,也皆得了爵位。但這爵位是三世而斬,並非世襲罔替。
可得了封賞的人中,卻沒有裴崇兗。
眾將對此既覺得疑惑,又為裴崇兗委屈。
李中官念完聖旨,在眾將領旨謝恩後,皇帝方緩緩道:“鎮國公,你位高權重,封無可封,朕一直在想該賞你些什麼。”
裴崇兗聞言,立即出列,道:“臣身為陛下的臣子,為陛下排憂解難本就是分內之事,若陛下真要賞,那便賜臣一副字,讓臣裱起來掛在家中,以鞭策後世子孫。”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這大殿中響起,皇帝並眾將皆笑。
皇帝道:“沒出息,就這麼點要求?”
他雖這麼說著,卻也即刻命人拿來了紙筆,揮毫潑墨,寫下了“國之柱石”這四個大字。
這四個大字重若千金,既是皇帝的嘉許,也是皇帝對裴家的期盼。
裴崇兗趕緊上前謝恩。
本以為對裴崇兗的賞賜也就到此結束了,可眾人皆沒有想到,皇帝又命李中官拿出了一道聖旨。
他道:“鎮國公,方才那副字是你自己討的賞,但朕也不能小氣,給了一副字便糊弄過去。李中官,宣旨吧。”
李中官:“是,陛下。”
他展開那明黃的聖旨,清了清嗓音道:“……茲有鎮國公裴崇兗之嫡次女裴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純粹,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著即冊為東宮太子妃,擇日完婚。”
李中官嗓音尖細,可他的聲音這會兒於眾人而言,卻猶如雷擊。
皇帝竟然冊了鎮國公的嫡次女為太子妃!
這事兒不僅眾臣沒有想到,連裴崇兗也沒想到。
他是不想沾惹皇子爭儲之事的,可皇帝這旨意一下,他還有整個鎮國公府可都被綁在太子這條船上了。
裴崇兗下意識地朝蕭恆的方向看去,見他雖面露詫異之色,但嘴角卻有笑意。
當然,蕭恆旁邊的趙王,臉色就難看多了。
裴崇兗一頭霧水,在李中官的提醒下,過去領旨謝恩。
拿著那明黃的聖旨,裴崇兗心道,這算哪門子的獎賞?這不是扔了個燙手山芋嗎?
但不論他心裡怎麼想,面上還得裝出高興的樣子,在眾人的道賀聲中,回了自己的座上。
皇帝的眼睛多毒辣啊,他當然看得出這聖旨,裴崇兗領得有些不情不願。
但他也沒法子啊,要給蕭恆選個太子妃,裴家是最好的選擇。
皇帝一早就有這打算,所以當初在圍場時,才會讓蕭恆去看望受傷的裴華玥。
他本想過段時間再下聖旨,但昨日一想,不如就在今日的慶功宴上定下,省得夜長夢多。
皇帝喜滋滋的,又對蕭恆道:“你還坐著幹什麼?還不過去見過你岳丈和諸位舅兄?”
這席間除了裴崇兗和裴玧以外,裴珏三兄弟也皆在場。
聽了皇帝這話,不等蕭恆起身,他們父子幾個便先起身了。
而得了皇帝令的蕭恆,也依言起身,利落地朝裴家人走過去。
裴崇兗看著這未來的女婿,心中五味雜陳。平心而論,蕭恆皮相賞心悅目,為人也是禮賢下士,德行更是沒得說。
作為臣子,裴崇兗欣賞這樣的儲君。但作為父親,裴崇兗不喜歡這樣的女婿。
拋開奪嫡一事不談,這蕭恆能與趙王一系鬥了這麼多年,還立於不敗之地,這心機城府肯定不淺。
裴崇兗不免憂心忡忡,他那心思簡單的閨女,如何能與心機深沉的太子相配?
但旨意已下,他不能抗旨。
蕭恆自然是個人精,看得出未來岳丈對他的不滿。
他只淺笑著,先與裴崇兗見禮:“小婿見過岳丈。”
裴崇兗被唬了一跳,忙扶起了蕭恆,“太子殿下,這老臣可受不起啊。”
蕭恆卻道這番行的是家禮。
與裴崇兗見過禮,蕭恆又與幾位舅兄見禮。裴玢、裴玫兄弟倆皆是一臉惶恐,裴玧雖不至於惶恐,但也沒有多言。
只到了裴珏這裡,蕭恆就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前面三位舅兄也就罷了,這位最小的舅兄,可是從頭到尾都知道他與裴華玥往來通訊之事的。
裴珏卻是面不改色,坦然地與蕭恆敘話,倒引來了裴崇兗和三位兄長的側目。
裴家人與蕭恆在此地“其樂融融”地說著話,也有不少人偷偷看向了趙王。
因著皇帝之前的種種行事,朝中眾臣皆認為趙王是太子最大的威脅。
有那與太子一系不睦的,更是明目張膽地支援趙王,為趙王出謀劃策。
就盼著有朝一日能把太子取而代之。
可皇帝今日這旨意,屬實是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把鎮國公的嫡女賜給太子為正妃,這哪裡像是厭棄了太子、要廢了太子的意思?
趙王的岳丈湯荃滎固然是左軍都督,看起來與裴崇兗是平級的,可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湯家除了湯荃滎,沒有出息的兒郎了,而裴家位高權重、簡在帝心之人,又何止裴崇兗一個?
更何況,湯荃滎這左軍大都督與裴崇兗這中軍大都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大齊為節制武將,將都督府一分為五。這五軍都督府雖有各自所轄的州府和在京各衛,但他們只有統領之權,並沒有調兵之權。
調兵之權在兵部。
從前的兵部尚書是趙王的親舅父段長青,可如今段長青已經去北境吃土了,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誰的賬也不買。
趙王多次拉攏,都吃了閉門羹。
而更要命的是,裴崇兗這中軍大都督比其他四軍都督府的大都督要特殊些。
他手上是有兵權的,京城外的五萬鐵甲軍皆由他轄制。
也就是說,那五萬的鐵甲軍無需經過兵部,裴崇兗也可調遣。
皇帝給太子找了這麼個得力的岳家,哪裡像要廢太子的意思!
席間趙王一系的人,有的還在自欺欺人,認為這是皇帝的平衡之策,畢竟近些年來,趙王冒得太快了。
但有的人卻已經看懂了皇帝的意思,明白皇帝不會易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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