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闔目, 臉上浮現出一抹嘲弄之意,神色悽然地問:“父皇,說到底, 您就是不信兒臣是麼?哪怕您知道太子方才那番話有漏洞,您也可以視而不見!事到如今, 您還想問我為何要逼宮謀反嗎?”
皇帝不欲與他多言, 只疲憊地揮了揮手,喚人前來把趙王押下去聽候發落。
趙王是皇子, 雖說如今謀逆,還不知皇帝會如何處置他, 但前來押他的人也不敢太過無禮, 竟讓他尋了個機會掙脫桎梏, 往蕭恆的方向奔去。
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 當趙王拔出欲往蕭恆胸前刺時,所有人皆大驚失色。
裴珏離蕭恆最近,他下意識地上前, 本想擋下趙王的行刺,卻見蕭恆不著痕跡地微微轉了下身體, 讓那匕首沒入了他的身體。
裴珏蹙眉, 卻來不及多想,在趙王有進一步動作前, 一腳踹飛了趙王。
隨後五六個侍衛一擁而上, 壓制住了趙王。
皇帝暴怒而起, “你們都是廢物嗎?竟然讓這逆子傷了太子!快去傳御醫!”
蕭恆傷得不輕, 皇帝驚慌失措地過去, 與裴珏一道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蕭恆。
傷口不停地往外冒血, 皇帝顫著手替蕭恆捂住傷口, 而後怒不可遏地瞪著趙王,那眼神活像是要把這兒子給生吞活剝一般。
趙王與皇帝四目相對,然後滿身狼狽地被人帶下去了。
臨離開思政殿前,趙王又回頭看了眼還在替蕭恆捂傷口的皇帝。
他扯了扯嘴角,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總算是明白了,於他父皇而言,蕭恆的命是最重要的,甚至可能把蕭恆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還要重要。
早知如此,他還爭什麼爭?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趙王淪為了階下囚,而蕭恆也暈了過去。
御醫還沒趕來,皇帝急得直跺腳,“這御醫是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來?李中官,再讓人去宣御醫,若太子有何不測,統統陪葬!”
見皇帝已經著急得快失去理智了,旁人不敢在此時開口,最後還是裴珏提議先把蕭恆抬去偏殿歇著。
“陛下,此處人多,太子殿下或許得有個清幽的環境。”
皇帝煩躁地頷首,命人把偏殿收拾出來,把蕭恆抬過去躺著。
等頭髮鬍子皆已花白的幾個老御醫氣喘吁吁地趕來時,皇帝已快失去耐心了。
他顧不上其他,命御醫去給蕭恆診治。
幾個御醫輪番上陣,以銀針替蕭恆止了血,而後開了藥方。
皇帝皺眉問:“太子如何?”
其中一個御醫道:“稟陛下,太子殿下之所以暈厥,是因失血過多,現下血已經止住了,再服幾貼藥,便能轉危為安了。”
皇帝聽後,頓覺鬆了口氣,他又問:“只是失血過多?沒有中毒之像吧?”
他如今擔心的是,趙王在刀身上淬了毒,蕭恆傷的地方靠近心脈,若真有毒,那便不妙了。
御醫忙道:“請陛下安心,太子殿下並無中毒之像。”
皇帝這才徹底放了心,“行了,你們先退下吧,就在外間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待御醫退下,皇帝才驚覺大冷天,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現下蕭恆無恙,否則他還不知道要如何提心吊膽。
皇帝行至床榻前,立在床邊看著蕭恆。
這是他與髮妻唯一的血脈。
他對仁孝皇后有愛、有愧,如今仁孝皇后已逝,他的愛和愧便皆付諸於蕭恆身上了。
於皇帝而言,這世間他最為珍視的,便是蕭恆。
他不能讓蕭恆有任何一點閃失,否則他百年後該如何去見皇后?
而蕭惟那個逆子,竟然敢當著他的面行刺太子,這讓皇帝無法忍受。
“陛下。”
皇帝正想得出神,李中官便躬身入內了。
皇帝又看了眼蕭恆,這才替他放下幔帳,讓李中官隨他出去,以免擾了蕭恆休息。
而他一走,躺在床上的蕭恆便睜開了眼,眼中閃著不明的情緒。
外間。
皇帝坐在圈椅上,問李中官:“何事?”
李中官知皇帝心有不虞,也沒拐彎抹角,直言道:“陛下,鎮國公等諸位大臣還在前殿候著,您看是否命他們先行回府?”
皇帝這才想起前殿還有臣工在等著,可這一晚,先是蕭惟逼宮、後是蕭恆遇刺,皇帝也沒心思議政了。
他疲憊地揉著眉心,道:“你出去傳話,讓他們先回去吧。”
李中官諾諾,領命出去了。
他一現身前殿,眾人便連忙上前詢問蕭恆的傷勢。
李中官眉頭稍稍舒展了些,道:“太子殿下已無大礙,不過還需靜養。諸位,陛下現下無心議政,還請諸位先行回府。”
眾臣心下了然,準備打道回府。
待出了思政殿,一臣工道:“這趙王殿下只怕是翻不了身了。”
另有一人接話:“如何還能翻身?逼宮未遂,陛下約莫還能手下留情,可他把太子殿下傷成那樣,陛下只怕是不願留他了。”
那幾個文臣一面說,一面搖頭晃腦地先行離開了。
落在後面的裴珏卻想起方才蕭恆主動去就那把匕首的舉動。
裴珏抿唇,猜想蕭恆大概一開始就沒想讓趙王活著。
他方才那舉動,便是在賭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看皇帝方才那失態的模樣,很顯然他賭對了。
皇帝不會允許旁人傷太子一分一毫,哪怕那人是皇帝的另一個兒子,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裴珏微哂,這位太子殿下的想法,當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慎之,你在想什麼?方才可有受傷?”
鎮國公停下腳步,問裴珏。
裴珏搖頭,道:“勞父親掛心,兒子並未受傷。兒子是在想,幸好太子殿下早有所察覺,否則咱們今日不會如此輕易全身而退。”
鎮國公擰眉,順著裴珏的話,也想起了蕭恆方才那番說辭。
那說辭,可謂是漏洞百出,但皇帝既然不追究,那也沒有他們置喙的份。
更何況,若那趙王真的心無雜念,今日這事兒也不會發生。
鎮國公嘆氣,神情複雜地道:“太子殿下聰慧機敏,是社稷之福啊。”
裴珏頷首應是。
而一旁的裴玧,這會兒正一言難盡地看著裴珏。
若他猜得沒錯,今日這事,也有他這好弟弟的份。
裴玧拍了拍裴珏的肩,與他道:“別想了,走罷,該回去了。”
裴珏頷首。
眾人離開思政殿後,披頭散髮、不施粉黛、只著單薄衣衫的段賢妃奔至思政殿。
她聽聞蕭惟逼宮、被皇帝鎖拿下獄後,顧不上拾掇自個兒,就這麼著急忙慌地來了。
她宮裡的大宮女捧著厚實的氅衣追了上來,急切地道:“娘娘,天寒地凍,您可得顧念著自個兒的身子骨啊。您若是有個好歹,咱們殿下還能指望誰?”
段賢妃微頓,最後還是接過那氅衣披在了身上。
她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忍受著寒風的侵襲。但比寒風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早就該猜到的,從她兄長段長青被貶開始,就預示著他們段家已經惹了皇帝厭棄。
可惜,她那會兒並未想到這一層。
段長青被貶後,湯家也遭了難,如今又輪到了蕭惟……
段賢妃想到這段時日發生的種種,既覺悲苦又覺怨恨。
這麼多年的情分,皇帝當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了。
段賢妃幾乎快把下唇咬破了。
她徑直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俯身叩首,用盡全部的力氣喊道:“陛下,臣妾求見陛下,求陛下開恩!”
殿門厚重,又加之是風雪夜,皇帝這會兒正在偏殿守著蕭恆,聽不見段賢妃的呼喊。
最後還是守門的小內侍去稟了李中官,李中官猶豫半晌後,最後還是去了偏殿傳話。
皇帝正靠在軟榻上假寐,聽到李中官細碎的腳步聲,他猝然睜眼,問:“怎麼了?”
李中官不敢看皇帝,只垂首道:“陛下,賢妃娘娘這會兒正跪在殿外,眼下天寒地凍的,您看?”
皇帝眼裡閃過一絲厲色,而後起身出了偏殿,“走罷。”
他了解段賢妃,她最為寵愛蕭惟這個兒子,若今日他不去見她,她不會走的。
總歸是相伴了多年,皇帝對段賢妃還是有些惻隱之心的。
當神色萎靡的皇帝出現在前殿時,已凍得有些僵硬的段賢妃喜極而泣,膝行過去牽著皇帝的衣角,哀嘁地道:“陛下,求您饒了咱們的仲遠,他是冤枉的啊。”
皇帝一動不動,任由段賢妃跪在地上哀嚎,等段賢妃說完了,他才開口:“冤枉?賢妃,朕知老二聰慧、為人孝順,你平日裡最寵他。但今時今日,他帶人逼他的父皇禪位、行刺太子,犯下種種罪孽,你還要為他開脫?你告訴朕,他有什麼可冤枉的?”
段賢妃不敢說話。
她知道,是因她探得皇帝欲禪位給太子、退位為太上皇,把這驚天之事告訴了蕭惟後,他才決定先下手為強,才會鋌而走險。
但段賢妃不敢把這些告訴皇帝。
說到底,是她害了自己的兒子。但正因如此,她才要救下蕭惟的命。
他不該死。
段賢妃臉色煞白,仰頭看著皇帝,哽咽著道:“陛下,您也是疼愛過仲遠的啊,他也是您的兒子,這回是他糊塗了,求陛下看在臣妾的面上,饒他一命。若陛下真要追究,那就讓臣妾抵命吧。”
段賢妃說著,便又鬆開皇帝的衣角,開始磕頭。
許是愛子心切,段賢妃這頭磕得一點也不含糊,很快額前便破了口。
皇帝念及她這些年侍奉周到、打理後宮妥當,到底還是有一絲不忍心。
他闔目想了會兒,雖是仍舊不打算放過蕭惟,但他還是想許段賢妃一個安穩的後半生。
皇帝道:“老大亦是你的親子,從今往後,你便出宮別居,住在老大的端王府,往後也不必再與朕相見了。”
皇帝的話一字一句地往外冒,他每說一字,段賢妃心便沉一分。
她瑟縮在氅衣之下,兩行清淚落了下來,她問:“陛下這是要攆臣妾離宮?”
帝王之家,沒有和離、也沒有休書,可皇帝尚在,妃嬪便出宮別居,這便是被厭棄之意。
對於段賢妃的眼淚,皇帝沒再心軟,他自認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去端王府吧。即便你留在宮中,朕,亦不會再見你。”
段賢妃心中一痛,但她很快想起更重要的事——
皇帝還沒說會如何處置蕭惟。
她緩緩開口:“陛下,那仲遠……”
“陛下,奴婢的主子冤枉啊。”
段賢妃尚未說完,跟來的那大宮女便在一旁哭了起來。
段賢妃詫異回頭:“翠竹?”
皇帝以為那名叫翠竹的宮女還要替段賢妃分辯,便道:“這裡何曾有你說話的份?她冤枉什麼?”
翠竹卻搖了搖頭,道:“奴婢說的主子,不是賢妃娘娘,是,是先皇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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