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塵笑了。
他笑起來,眉眼舒朗,嘴角翹起淺淺的弧度,溫溫柔柔,清清淡淡,像是一抔清朗的月光。
霍濛的鼻尖卻酸起來,她問:“你們出什麼問題了嗎?不是都……”
商言塵打斷她,問:“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們一直在談戀愛?”
“你們……”霍濛混亂了一陣,才整理好語言,“初中的時候,他不是一直很自閉嗎?基本不和人說話,班級活動也不參加,大家都不敢接近他。後來有一天,你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上學放學和他走在一起,小組作業也在一起。哇,他當時臉黑的,我們都為你捏了把汗你知道嗎,生怕他把你揍了。”
“還好沒有。從那之後,他還是不愛理人,但明顯沒那麼可怕了,偶爾也會和我們說幾句冷笑話,我們都覺得是你的功勞。”
“你們到高中的時候就形影不離了,我記得,他不樂意別人和你說話,每次都站在旁邊放冷氣,有人暗戀你,他就當著對方的面摟你的肩牽你的手。”
“有個女生想跟你告白,好不容易把賀徵支開,還沒開口呢,賀徵就氣勢洶洶地找上來了,據她說自己差點當場被嚇哭,從此走路都繞著你們走。”
“前段時間你不是去錄節目,很晚才能回家嗎?他每次都要接你。有人編料抹黑你,他也暗中處理了。節目前幾期,有人磕你和宋斐的CP,他當時的反應……你問問劉秘書吧。”
“還有啊,我記得,初中的時候,有個男的嫉妒你受歡迎,放學後堵你,他直接幫你把人打退學了。”
“你們還一起養了只狗,平時放在你家,放假的時候你們就一起去公園遛狗。第一次看到你們一起遛狗我真以為自己眼瞎了,我做夢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
“還有……”
她說得太急,風灌進喉嚨裡,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出來了。
商言塵把外套披到她肩上,輕聲說:“早點回去吧,天太冷了。”
“你還沒把話說清楚。”霍濛捏住衣服布料,雙腳緊緊黏在地上,“你們到底怎麼了?”
商言塵試著轉移話題,但霍濛執拗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能垂下手。
他嘆了口氣,漆黑瑩潤的眸子,沉靜而哀傷地看著霍濛:“不,和他沒有關係。是我——”
“我沒有能力去愛人。”
他說的時候,還是維持著清淺的笑容,彷彿在說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寒暄。
霍濛手一鬆,西裝外套掉到地上。
商言塵撿起外套,撣撣上面的泥土,平靜無波地說:“我的病,你是知道的。”
“你的病不是好轉了嗎?”霍濛拽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說,“煙寶說,你偶爾會一邊發呆一邊笑,既然周圍沒有其他人,那這個笑一定是真心的。而且、而且你不是在積極治療嗎?很快就能治好吧?”
“但我還沒有好。”商言塵說,“我沒有辦法回應其他人的感情。”
“賀徵也知道這一點。”
“我們結婚,只是出於利益和信任。”
“我們,從來就沒有在戀愛。”
霍濛怔怔地看著他。
“走吧,你的臉都凍紅了,要是感冒,尋煙肯定饒不了我。”
——
商言塵和霍濛一路無言。
到宴會廳門口時,霍濛摸摸鼻子,尷尬地說:“衣服我幫你洗了?還是說乾脆賠你一件?”
商言塵搖頭:“沒事,我自己來就好。”
“那……那好吧。你一定要有信心啊,這病不是治不好的。”
商言塵笑著答應。
“你別笑了,我心臟不好。”霍濛捂胸口。
商言塵調整嘴角的弧度:“好。”
剛要進去,一旁的陰影中,傳來男性鄙夷的聲音。
“還真有人信他們是真愛啊,偶像劇看得腦子都進水了吧?”
“他們在說什麼?”霍濛皺眉張望。
“快回去吧,”商言塵推著她往屋裡走,“別人的私事,我們別打聽了。”
“可是……那好吧。”
商言塵走到一半,忽然摸摸西裝外套的衣兜,歉意地說:“剛剛好像有東西掉在花園了,我回去找找。外面太冷了,不用陪我,我很快回來。”
他快步折回。
臨近門口的時候,他刻意放緩了腳步,儘量不讓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那片陰影,在相對隱蔽的地方站定。
陰影中是兩個年輕男人,正在邊抽菸邊聊天。大概是會場裡不讓抽菸,憋急了出來放風。
他聽到那兩個男人說:“也就那群戀愛腦的小女生會相信什麼真愛,兩個男的結婚,不為了錢,不為了權,還能為了什麼?用腦子想想也知道,鹿家最近生意不景氣,賀振廷又突然住院,他們不就是想互相利用嗎。別人裝裝樣子,她們還真信了。”
“你別說,還真不一定。你看鹿家那小子,長得腰細腿長的,睡起來的感覺還真不一定差,未來說不定還是個大明星,睡了多有面子。有的人就好這口。”
“再好這口也不至於吧。”
“你有沒有聽說過,鹿遠塵有病。”一個男人神秘地說,“好像是什麼情感淡漠,沒有人類的情感,也不會疼。”
“真的假的?看起來不像啊。”
“我也是聽說的。你還記得初中時,周沛揍過他吧?周沛說,他被打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哭也不罵人,還不還手,跟個木頭一樣。估計平常都是裝正常人,一被打就暴露了。”
“這也太……賀徵真是忍辱負重。”
“什麼啊,你仔細想想,他被拳頭打沒感覺,那要是換成鞭子、蠟油、巴掌和其他的……聽說他還會演戲,到時候被弄壞了,他說不定還要笑著求你再用力點。”
“那豈不是想要多騷有多騷,每天還能換口味。”
“豈止啊。看他那樣,幾個人一起上也沒問題吧。”
“哦——看不出來,賀徵這麼變態。”
商言塵站在樹蔭裡。
兩個人男人的笑聲,和煙味一起,若有若無地飄來。
幽淡的月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斑駁地落在他臉上。
這裡沒有其他人,他不需要偽裝。所以他那張臉上,如兩個男人所說,沒有任何表情。
像一塊木頭。
一陣風吹過,幾片枯葉掉落肩頭,他彷彿被什麼東西電了一下,身體劇烈一顫。
他抬手想拂去落葉,試了幾次,僵硬的指尖卻都與葉片擦肩而過。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雙手。夜裡氣溫過低,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雙手已經被凍得通紅,五指僵直地貼在一起,活動起來,關節咔咔作響。
兩頰被風吹得發疼,鼻尖的面板似乎被磨破了,呼吸間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看看手錶。已經很久了,他應該回去,賀徵和家人都在找他。
大腦清晰地下達指令,身體卻執行不了。同一個姿勢保持了太久,一旦移動,小腿肌肉就開始抽筋。
他輕輕「嘶」了一聲,揉著腿肚蹲下。
“誰?”
兩個男人的說話聲戛然而止,警惕地問。
麻煩了。
商言塵用手背捂住嘴,抱著膝蓋,將自己的體積縮到最小,假裝自己只是一塊樹影。
但兩個男人明顯沒有時間顧及他。悽慘的叫聲從那片陰影傳來,伴隨著重物在地上翻滾的震動。
他怔怔地鬆開手,強忍著腿部的痠痛,扶著樹站起來。
兩個男的,一個捂著肚子,一個抱著腿,都躺在地上哀嚎。
賀徵站在他們旁邊,拍拍西裝褲上的褶皺。
和兩個男人不一樣,他身上一塵不染,為了行動方便而解開的領帶和西裝紐扣,也被他整整齊齊地繫了回去。
月光照在他臉上,將他的五官描摹得愈加俊朗深邃,狹長的眸子和薄唇,配上挺拔而有力量感的身姿,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把隨時可能走火的槍。
“在說什麼?”
“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賀哥,我們什麼也沒說。”兩個男人哆嗦著求饒。
賀徵踩住其中一個人的胸口,鋥亮的皮鞋鞋尖,在他胸口碾了碾。
他慢條斯理地問:“什麼?”
男人咳嗽幾聲,滿臉通紅,斷斷續續地叫:“哥,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是我們嘴賤,你饒我們一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賀徵俯身,拾起未熄滅的菸頭,對著他的上嘴唇摁下去:“閉嘴。”
男人閉著眼發出慘叫,雙手胡亂地在地上撲騰,嘴裡不停念著:“放過我、放過我,求求了,求求你了。我們、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賀徵笑了。他沒真的燙到男人的嘴,而是撣撣菸頭,將菸灰抖進那個男人的嘴裡:“夠不夠變態?”
男人捂著喉嚨,側身乾嘔起來。
他直起身,把兩個人一人踢了一腳:“滾。”
兩個人男人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賀徵把菸頭扔進垃圾桶,剛要回宴會廳,忽然站定,看向商言塵的方向。
商言塵這才意識到,他為了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忘記掩藏身形。
現在兩個人之間什麼遮掩物也沒有,站這麼直白地在月光下對視。所有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展露無遺。
他看到賀徵的腳步動了,他也想向賀徵那邊走,但剛一動,小腿肚又開始抽動。
他只能擰著眉,抓緊樹幹,站在原地,看賀徵離自己越來越近。
“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剛剛遇到霍濛,說你去花園裡找東西了。”賀徵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在看到他凍得發紅的手指,和臂彎裡沾著泥土的外套時,臉色微變。
賀徵脫下外套,披在他肩頭,聲線發寒:“這麼冷,找不到怎麼不早點回去?衣服怎麼弄髒了?是不是他們……”
只穿著單薄的襯衣和馬甲的賀徵,在寒冷的夜晚,卻散發出太陽般的光芒。
讓人想要靠近,觸碰,即使會被溫度燙得渾身是傷,也要將他緊緊抱住。
商言塵身體晃了晃,外套掉落在地,整個人向前倒。
賀徵臉色一緊,條件反射地接住他。
商言塵軟軟地靠著賀徵的肩膀,手臂鬆鬆環住他的腰,悶悶地說:“腿抽筋了,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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