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你選擇了訂婚……”
“我恨你，也恨自己……”
“年末我會回家相親，同時祝你和未婚妻百年好合…… ”
蘇嘉上不知道已經將影片播放了多少遍, 錢西洋說了些什麼, 他幾乎都可以背下來了, 此刻他的御用化妝師Jack正在他的臉上創作，他耳朵裡戴著藍芽耳機，反覆聽著錢西洋說話。
Jack剛從國外進修回來, 他還有點奇怪，問道：“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啊, 蘇，錢他不來嗎？我好像沒有見到他，你們兩個不是好朋友嗎？”
蘇嘉上垂眸不語，長長的眼睫蓋住了他眼中翻湧的情緒，放在膝蓋上的手掌悄然收緊。
旁邊的蘇杭尋思這歪果仁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粗略地解釋一下：“錢叔叔請了年假, 他家裡有事情先回去了。”
蘇嘉上淡淡地應聲, 繼續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
他看著鏡中的男人，他穿著銀灰色的條紋正裝，裡面手工定製的白襯衫領口繡了些銀線，紅絲綢領帶被鑽石夾子固定在胸前, 他甚至還帶了金絲邊的眼鏡作為裝飾, 看上去像是一位矜貴的豪門公子。
一如他過去二十多年呈現出的樣子，高貴、優雅、冷峻，又神秘。
呵。
他輕笑了一聲, 鏡中的人也隨他笑了, 像是在嘲笑他的虛偽, 又像是在嘲笑他是個循規蹈矩的膽小鬼。
“蘇杭。”
“嗯，怎麼了？哥？”
“我如果出櫃會怎樣？”
Jack停住了化妝的手，與蘇杭大眼瞪小眼，房間內一時針落可聞，半響，蘇杭小聲回應道：“你應該知道的……”
蘇嘉上沉默一瞬，說道：“我會身敗名裂，家徒四壁……對嗎？”
蘇杭應道：“對……”
蘇嘉上微微頷首，他的聲音聽起來情緒起伏不大，像是一潭死水，他又問道：“如果我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普通人，西洋還會喜歡我嗎？”
Jack倒吸一口涼氣，他不在的時候，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啊！他怎麼覺得自己錯過一個億了呢！
蘇、鍾兩家都是商業巨頭，聯姻的名場面自是有貴客出席的，蘇嘉上在這裡搞事情，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
蘇杭勸導：“哥，你可別想不開，你要是實在喜歡他，可以養他做情人，不過一個名分罷了。”
聞言，蘇嘉上側過頭，眼神凌冽地看向他：“蘇杭，我想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廉恥。”
蘇杭：“……”
他覺得自己表哥應該知道，什麼叫“活著”。
Jack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或許是歪果仁向來放飛自我追求自由的原因，他拍了拍蘇嘉上的肩膀：“蘇，你喜歡的話就要去追，錢沒了可以賺，但愛情沒了，你下次不一定碰到那樣合心意的人。”
“和不喜歡的人結婚，你會幸福嗎？”
蘇杭見Jack還想叭叭，一巴掌直接捂住他的嘴，勸蘇嘉上：“哥，你可不能任性，今天來的嘉賓不少，失了蘇家的面子，你可是得不償失。”
儘管知道表哥生來就是別人家的乖寶寶，蘇杭還是有些慌了，錢西洋對他的影響太大了，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放那個落魄老男人接近自己的表哥！
他說道：“錢西洋是個愛慕虛榮的人，你什麼都沒了的話，他不會跟你繼續的！”
他說這話自己都有點心虛，錢西洋是個踏實的人全花國都知道，但是他轉念一想，那畢竟是在自己哥哥是白富美的前提下，他才百依百順，若是哥哥失了“年少多金”這一光環，人心可是會變的。
他還想繼續說幾句錢西洋的壞話，卻在蘇嘉上的眼刀下閉上了嘴。
當天，蘇杭拉了一個小群，將所有蘇嘉上公司到場的親友們都拉了進來，吩咐好大家看住這位目前情緒不甚穩定的高嶺之花，與他聊天時，若是他提起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一定要及時打消他的念頭。
搞得一時間人心惶惶，生怕蘇嘉上做出點想不開的事情。
在眾人緊張兮兮的盯梢中，蘇嘉上倒是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一直到晚上最重要的訂婚宣誓以前，他都一如既往的扮演著好孩子的形象，但卻沒有人鬆口氣，因為接下來的事情才是最主要的，那就是當眾誦讀訂婚誓詞，互相佩戴訂婚戒指。
在雙方親友的見證下，主婚人在中間捧著一本封皮紅色的書籍，他看向兩位新人說道：“接下來，我念一句，你們重複一句。”
蘇嘉上從鍾父的手中接過美貌的未婚妻，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她的手心很涼，有一層薄汗，並不溫暖，她的指腹柔軟，沒有厚厚的硬繭，她的面板白皙，不是曬得黝黑的樣子。
“我們宣誓，從訂婚的這一天起，成為對方的陪伴。”
蘇嘉上木然地跟著主婚人一字一句毫無感情地重複誓詞。
“我們宣誓，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我們不離不棄，共同走過未來的日子。”
蘇嘉上的眼眶開始酸澀，他想錢西洋了……
“我們宣誓，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們的感情永遠炙熱而純粹。”
念道這裡，蘇嘉上突然停下來，他紅著一雙眼睛，話語聲如鳴佩玹的好聽，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毒蛇的毒液一般致命，他問眼前紅著臉的女孩子：“你真的會相信這種狗屁誓詞？”
女孩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失殆盡，現場一片轟然，蘇嘉上的父親蘇承澤呵斥道：“逆子！你在說什麼汙穢之詞！你的教養呢？”
蘇嘉上瞥了一眼男人生氣的樣子，繼續不急不躁地問自己的未婚妻：“你知道我是蘇承澤的兒子，那你知道他拋棄妻子，請私家偵探偽造妻子出軌證據，以扶持小三上位的故事嗎？”
看著女孩愈發灰敗的臉色，蘇嘉上唇角上鉤，笑容裡帶著滿滿的惡意：“我可是他的兒子，我從小以他為榜樣，你確定要和我訂婚？我不保證是否孕期出軌的。”
“蘇嘉上！”蘇承澤氣紅了臉，他推開拉扯他的人群，距離太遠，他直接脫下一隻鞋對著臺上丟了過去，“逆子！你給我閉嘴！”
蘇嘉上卻是不躲，任由鞋子砸在自己身上，在昂貴的外套上印下骯髒的鞋印。
他長指點了點臺下的暴躁男人：“看到了嗎，他有暴力傾向。”他又點了點自己，笑容溫潤，“而我，遺傳了他的瘋病，我有時候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鍾小姐，這樣的我，你可還喜歡？”
現場從浪漫的偶像劇變成了一出徹底的鬧劇，蘇承澤衝到了臺上，直接給了蘇嘉上一巴掌，力度之大，抽得蘇嘉上一時間聽不見聲音，他看到自己父親的嘴一張一合，他知道他一定是在罵他。
但是現在他真的好痛快，彷彿之前二十多年裡的所有的委屈都釋放出來，虛偽的面具被他親手撕掉踩在腳下，有自己的，也有自己父親的。
他感到無比的快活，他被衝上來的保鏢按在地上，他看著臺下一張張表情各異的面孔，有震驚的、有嘲諷的、有敬佩的、有嫌棄的，他昂貴的服裝被揪得扭曲破爛，他妝容精緻的臉被按在地上，擠壓到得有些變形，他卻笑得無比的開心與燦爛。
他丟掉了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今天起，他會是一個新的自己，即使一無所有……
他笑出了眼淚，他突然覺得這種事情早就應該做了，他卻忍受了那麼多年，即使這件事看起來十分幼稚，但是蘇承澤的事業將受到強烈的打擊。
他很久以前就想報復他了。
他彷彿看見了一個幼小的孩童站在臺下，手裡牽著一個明黃色的氣球，他那張不苟言笑的小臉上綻放出鮮活的笑容，他將手裡的氣球遞給自己，蘇嘉上努力的伸手去拿，卻因為被按在地上的力度太大，他拿不到，那孩童卻鬆開氣球，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蘇嘉上拼命地抬起頭看著氣球升到天空，他想，又要下雪了。
“這雪下得太薄了，”錢西洋早上買豆漿的時候跟早餐攤的攤主抱怨，“這點毛毛雪，一點都沒有北國的氣韻，太垃圾了吧。”
早餐攤主也十分嫌棄這飄蕩的小雪花，他說道：“聽說昨天京都也下雪了，還不小呢。我看多半是天公偏愛，把雪都落到那邊去了吧。”
兩人又閒聊幾句，待到豆漿油條都做好了，錢西洋便拎了東西大跨步的往家裡走，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一下，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蘇杭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哥瘋了。】
錢西洋沒搭理他，他尋思著蘇嘉上是個瘋批美人這件事，他早就見怪不怪了，團隊裡最親密的那幾個人，還有誰不知道的嗎？
他和周孝涵的約會約在了上午，他得抓緊時間送小錢同志去上學，順便收拾收拾自己，去應對接下來的考驗才是。
想到這裡，他退出了微訊號，把這部手機關機放進口袋裡，拿出另一部備用手機登上了微信小號，這個號裡有他的一些朋友，還有一個上司林琴，剩下的誰也不知道，休假就要有休假的樣子，除非有十分緊要的事情，他不想被人打擾。
他請的是一週的假期，跟自己媽媽說的是五天，為的就是空出兩天的時間提前回到京都的家中癱著，過兩天的鹹魚生活。
他這一年的工作累心又累身，他要好好的調整一下心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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