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
粗噶的聲音在柳晞耳邊響起，就好像許多年不曾開口說過話一樣。
聲音沙啞到柳晞不敢相信這是記憶中那個儒雅的大師兄。
他還記得在天辰山上，所有弟子都很喜歡大師兄，不管有沒有事，總是喜歡找機會去跟大師兄說話。
因為大師兄不僅溫柔，聲音還特別好聽。
別人聽大師兄講話是什麼感受柳晞不知道，反正他聽大師兄講話的時候，就像在挺催眠曲一樣，總是容易犯困。
可現在的大師兄，一開口誰敢相信這是他們記憶裡的那個大師兄？
“大師兄，你怎麼……”
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臉毀容了，連聲音也毀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
柳晞不敢想象，這些年他都經歷了什麼？
亓元盯著柳晞，目光在柳晞的臉上流連許久。眼底的懷念跟欣慰毫不掩飾地洩露出來。
柳晞看著，那裡面彷彿藏了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話，想要說卻說不出來。
“你沒事就好。”過了許久，亓元卻只是淡淡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柳晞一愣，“大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亓元沒有回答柳晞的問題，而是扭頭將目光對準了地上的宮司辰。
眸中浮起波瀾。
“師尊。”
亓元帶著柳晞落到地面，站在宮司辰的對面與之對視。
宮司辰同樣看著他，沒有說話。
其他人莫名地盯著這三個人看，總覺得哪裡有些詭異。
半空中，犼在亓元出現的時候就安靜了下來，躲到了黑洞裡面。
那幾條龍追捕過去，只能在天上盤旋著，等到機會。
“師尊，沒想到還有機會能見到你。”亓元看著宮司辰說道。
宮司辰冷笑道：“你怎麼會沒想到？一切不都恰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亓元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宮司辰的話。
柳晞不敢置信地看著亓元，他沒想到這一切真的都是大師兄做的。
“為什麼？大師兄，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亓元看向柳晞，苦笑了一聲，隨後突然滿面憎惡地看著他。
柳晞一僵，身體突然一陣發寒。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問得好！”
亓元目光灼灼地盯著柳晞，“我做這一切，我變成如今這副鬼樣子，全都是因為你！”
“我……”柳晞後退一步，臉色倏然蒼白下來。
“亓元！”宮司辰怒喝一聲。
亓元卻毫不在意，他看向宮司辰，慘然一笑，“師尊，你可曾後悔過？你本該是萬年一出的天才，你是最有機會堪破天道的人！你離飛昇只差最後一步，可你為了小師弟功虧一簣便罷了！你還搭上了整個師門！”
眾人聽到亓元的控訴後，一陣譁然。
雖然沒太聽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帶入一下現在的情況。一個人明明可以拯救蒼生，最後卻為了一個人置蒼生於不顧，不僅如此，還為了那個人害死了一群人。
這光是想想，火氣就上來了。
亓元指著那些已經失去意識的同門，質問道：“你看著他們！你當真不覺得有所虧欠嗎？就因為你們動了凡心，就因為你愛上了他
！整個師門來為你們的愛情買單！為了給你們留下一線生機，傾盡整個師門的修為！若只是修為散盡也就罷了，大不了從頭再來。可是，你們可知，天道根本不允許你們離開！”
柳晞慘白著臉看著亓元，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天道不允許是什麼意思？”
“師尊是天道選中的下一任天道繼承者，他根本不能離開那個世界。他離開，就意味著世界崩潰。正因為他是天道選中的繼承者，所以他動心天道才會降下如此恐怖的雷劫。”
“你說師尊是天道選中的繼承者，那為何當時的雷劫卻是要將他劈得魂飛魄散才肯罷休？”柳晞強撐著問道。
亓元：“天道並不是要讓他魂飛魄散，而是要讓你魂飛魄散。”
柳晞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敢置信。
“師尊的魂魄只是被劈散了，即便沒有人蒐集也會很快再次重聚恢復。天道的本意是讓他重頭再來，藉助雷劫幫他銷燬關於你的記憶，這樣他就還是那個斷情絕愛的北辰仙君，修真界唯一有機會飛昇的第一人。”
柳晞怔怔地看向宮司辰，卻見宮司辰聽完亓元這些話後，反應非常平淡。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一樣。
柳晞一愣，“師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
亓元也看向宮司辰，等他一個回答。
宮司辰此刻的模樣早已恢復北辰的樣子，只是曾經那一頭黑髮如今變成了白絲。
宮司辰坦然地對上柳晞跟亓元的視線，“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
亓元猛地閉上眼睛，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
柳晞的眼中驀然滑落一滴清淚。
“為什麼？”
用整個門派，乃至整個修真界，來換他的重生，值得嗎？
宮司辰深深地看了柳晞一眼，轉移視線看向亓元。
亓元已經睜開雙眼，此時看向宮司辰的眼神中再沒了之前的情義。
“我教過你們，眼見未必為實。”
“所以呢？你現在難道要告訴我，這些師弟師妹們不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亓元指著那些同門再次質問道。
宮司辰沒有反駁，“但這不是你入魔害人的理由。”
亓元眼神逐漸陰翳，“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醒過來！你不在乎自己的這些弟子，我在乎！我只恨當初雷劫之時為何沒讓我徹底死透！為何還要我醒過來？！”
他們都不會知道，當他睜開眼睛，看到往日一起修行的師弟師妹們全都悄無聲息地躺在身邊，無論他怎麼呼喚都沒有反應。
那一刻，他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
“你曾經給了無家可歸的我一個家，可之後也是你，親手毀了我的家！”
亓元怒吼著，長劍朝著宮司辰刺去。
“不要！”柳晞大喊一聲，衝上前擋在宮司辰身前。
宮司辰現在沒有任何靈力，根本擋不住大師兄這一劍！
柳晞也擋不住，但他必須擋住。
眾人想象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長劍還沒有靠近，就被一股力量擋住，寸步難進。
柳晞一愣，急忙回頭看向身後的宮司辰。
宮司辰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又變成了紅色。
柳晞心裡“咯噔”一下。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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