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天真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38章 落差

 溫盞陷進商行舟的懷抱。

 他穿羽絨服, 臉頰貼上去觸感有些軟,衣物上滿是剛剛清洗過、被太陽曬得蓬鬆的氣息,清澈又清爽。

 少年的懷抱熱熱的, 溫盞將臉埋進去, 悶聲:“商行舟。”

 “怎麼了。”他好像抱著一隻小動物, 心臟像黃油一樣化掉,伸出手去摸她腦袋,“你是不是跟家裡人吵架了?”

 “沒有。”溫盞小聲,“我就是在想, 我是不是特別不聽話。”

 他失笑:“具體?”

 “就, 不聽我媽的話啊。”

 她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她和楊珂之間, 大多數時候是楊珂表達不滿, 溫盞慢吞吞地自我消化,但她從不進行反駁。

 “為什麼要聽話, 聽話有什麼好處。”商行舟輕嗤, “老子就從來不聽話。”

 “……”溫盞一言不發, 低著頭往他懷裡拱。

 “你就因為這個不高興?”商行舟被她拱得破天荒有點無措, 手掌順著髮尾落下去, 碰到她的脖頸, 指尖酥麻。

 他囂張地低笑,“等天氣稍微回暖一點, 我帶你去玩點兒真不聽話的。”

 “商行舟。”溫盞埋著頭,小聲哼, “我不想在北京讀研了,我想去上海。”

 商行舟身形微頓, 以為自己聽錯。

 揪著這隻毛團海獺, 將她從懷中薅起來一點點:“你再說一遍?”

 溫盞鼻尖紅紅的, 有點心虛地,又重複一遍:“我想……去上海,讀研。”

 停頓下,她問:“如果我們以後異地,也會一直在一起嗎?”

 商行舟睨著她,輕聲笑:“你就因為這個,悶悶不樂這麼多天?”

 “……”

 “我們小溫,是在跟我商量事兒嗎?”他輕笑著捏住她的手,很認真地低頭去捕捉她的目光,跟她對視,“你聽著,我以後也沒著落,你現在想去哪就去哪,我不跟你分開,好不好?”

 我不跟你分開。

 他微欠著點兒身,溫盞跟他對視,心動得不得了,腦子裡的小精靈們原地復活。

 她覺得自己如果有翅膀,現在應該也會撲稜稜地想起飛:“但我們隔很遠怎麼辦。”

 “我去找你啊。”商行舟不假思索,理所當然道,“我下了車,你數一千個數,我肯定出現在你面前。”

 溫盞屏住呼吸,眨眨眼。

 她想,其實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心裡就有決斷了。

 因為從小到大被保護,她一直擔心自己沒辦法獨自生活。

 但如今,她的生活中又多了商行舟。

 他的存在,永遠會給她帶來勇氣。

 你看。

 她想。

 這次我都沒有掉眼淚。

 -

 開春,商行舟帶著溫盞去玉淵潭划船。

 北方春天來得遲,桃花剛開了一點點,顫巍巍立在枝頭,搖搖晃晃。

 溫盞脖子裡掛著他上次送她的相機,快門按下去,湖水碧透,定格在巨大的、粉色火烈鳥形狀的船身上,商行舟筆直雙腿交疊搭在船長方向盤,囂張得不得了。

 費元嘉願賭服輸,等所有院系全開學之後,跑到操場喊話說自己不配學數學。

 意料之中,被人拍下來發到了BBS,陸燦天天頂帖,樂此不疲。

 新的學期,大三與大四的過渡階段,明明還有一整年,大學時光已經快要畫句點。

 溫盞離開輔導員辦公室,走廊盡頭窗戶外,柳枝開始抽出新芽。

 “溫盞。”她回身,被人叫住。

 費元嘉慢她幾步,從辦公室追出來,有點意外:“你推免想去F大嗎?我看到你申請了夏令營。”

 溫盞點頭。

 “為什麼不申請斯坦福的3+1啊?”費元嘉一直不能理解這個事兒,輔導員早在國獎得獎時就聯絡過他倆,讓他們刷最後一個學期的績點,“這專案你現在申請了,之後就算不去也沒什麼,幹嘛不申請啊,你怎麼連這個也不給自己爭取一……”

 “費元嘉。”溫盞冷靜地打斷他,“你管你自己的事兒。”

 “……”

 費元嘉默了默,“行。”

 頓了下,他又忍不住,不自然地提醒她:“我跟陸燦道歉了。”

 溫盞在等人,不太在意地回應:“嗯。”

 怎麼就這反應。

 費元嘉以為她多少得誇誇他:“你不覺得我很信守承諾?”

 “……”溫盞有點無語,低頭劃拉手機。

 “我覺得我,人品還挺好的。”她不說話,費元嘉以為預設,向她發出邀請,“四月底讀書節,你要不要來看我主持的講座?主題是,現代人,如何透過演算法進行戀愛匹配,計算兩人結婚的機率。”

 溫盞低著頭,手機叮咚響,塗初初在那頭大喊:“我下課啦!我到你樓下啦!”

 她按熄螢幕,輕輕:“費元嘉。”

 “嗯?”

 “你越講越離譜了。”

 “……”

 說完,溫盞也沒看他。

 春日裡日光澄明,她轉身下樓,輕盈的裙襬消失在轉角。

 費元嘉盯著看了會兒,喃喃自語:“我離譜嗎?我比商行舟靠譜多了。”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走回辦公室:“老師。”

 輔導員抬起頭。

 “剛我在走廊上遇到溫盞,她說她也想再填一張3+1的專案申請,但她有急事,要先去處理一下。”費元嘉語氣真誠,陽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眼鏡一角,折射出銀色的冷光。

 他笑笑,坐下來,“我來替她填一張。”

 -

 溫盞仰著頭。

 脖頸的線條被拉長,陽光流暢地滾過白皙面頰,映得她眼瞳顏色變得很淺,像一隻乖巧沉默的貓咪。

 商行舟站在梯子上,回頭看她一眼,笑起來:“你眼巴巴的,要不要上來看。”

 早春空氣清冷,教學樓人來人往,梯子支撐在紅牆旁。

 偶爾有路過的學生投來目光,被這對戀人惹眼的顏值吸引,然後就被隨性朋友科普這倆人的名字和經歷,接著被快速拉走。

 溫盞跟塗初初並肩站著,盯著被抬高的燕子窩,搖頭:“好高,你小心點。”

 商行舟散漫地輕笑:“成。”

 最近,氣溫回升。

 家裡那隻燕子也不知道是長大了還是青春期到了,開始撲稜稜地拍打翅膀企圖起飛。

 楊珂每次看到了都要尖叫,溫盞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跟學校商量了下。

 乾脆在它之前築巢的地方,修了個新窩。

 ——說是“新窩”也不確切,燕子築巢的方式很特別,學校的人其實是找了個小筐,把它連鳥帶窩掛那兒了。

 前後弄完十五分鐘,商行舟跟學校工人道了謝,從梯子上三步跳下來。

 “你瞧這個怎麼樣。”他指指鳥,“現在它媽來不來找它,就全看它的造化了。”

 溫盞眨眨眼,牽著他去洗手。

 塗初初跟個電燈泡似的掛在後面,幽幽的:“你倆好像一對在放走自己孩子的父母,深情脈脈的。”

 石一茗被她嗆到:“你這什麼鬼比喻。”

 “不是啊,我就覺得。”塗初初想得特別遠,很認真,“如果未來我哥和盞盞有了孩子,要去外面讀書,他們送他走,估計也差不多是現在的樣子。”

 “聽見沒。”石一茗怪笑,“你妹讓你趕緊生一個。”

 商行舟笑著抵了抵腮,踢他:“滾,我媳婦才多大,你怎麼不生。”

 溫盞偷偷摸摸耳垂。

 石一茗怪叫著逃跑:“這不是沒姑娘願意跟我生嗎!”

 風輕日暖,從教學樓往南門走,穿過學校廣場。

 天空高而遠,碧透的湛藍色,有人在草地上追逐著放風箏。

 溫盞攥著商行舟的手去水管下洗,看著他把剛剛蹭到的灰塵都洗淨、擦乾。

 然後,她挺較真地,溫聲說:“雖然感覺它大機率是找不著媽媽了,但還是替燕子謝謝你。”

 和風迎面,商行舟微眯起眼,她離他太近,面板白皙,臉頰看起來軟軟的。

 幾乎情難自禁地,下一秒,他覆唇蹭過去。

 “那還是生一個吧。”

 非常輕盈的一個吻,像剛剛來臨的春天一樣。

 溫盞睜圓眼。

 商行舟輕笑一聲,側過來,聲音很低很低,熱氣繞個圈打在她耳朵上,泛著剋制的啞:“你這麼可愛,讓我老想著,幹別的。”

 溫盞腦子轟地一聲,被熱氣席捲。

 塗初初跟他們隔著一段距離,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他們互動好親暱,每天都在貼貼。

 她捧住臉,唉聲嘆氣:“我也好想談戀愛,怎麼都沒人跟我告白呢,是醫學生不配嗎?”

 裴墨跟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聳拉著眼皮回訊息,聽見這句,手指一頓,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你才幾歲,想這個。”

 紀司宴手一抖,震驚地轉頭看他:“你怎麼也開始說這種豬話了。”

 裴墨:“還有誰說過?”

 旁邊的商行舟像一條大型犬,搖著尾巴索吻。

 紀司宴憐愛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示意:“就你旁邊那個,已經談戀愛談瘋了的。”

 裴墨:“……”

 大四在即,一票人都在頭疼暑期實習的事兒。

 裴墨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提醒他們:“還談戀愛?你們不如多想想正事。”

 “我哪有正事要想,我才大一。”讀醫要讀五年呢,塗初初想到明年這夥人畢業可能都不在北城了,她還要一個人讀書讀好久……

 她無聊地低頭踢踢石子,“我已經買好票了,今年夏天就去音樂節尋找真愛,你們真不跟我一塊兒?”

 裴墨按熄手機螢幕,平靜地收進口袋:“商行舟。”

 商行舟吊兒郎當地回過頭。

 裴墨:“你妹暑假要去音樂節一夜情。”

 塗初初:“?”

 商行舟正攥著溫盞捏手,微眯下眼,不太耐煩地看塗初初:“怎麼了,你要死嗎?”

 塗初初:“……”

 被她一提醒,溫盞忽然想到:“你記不記得我上次送你的皮革小馬掛墜?”

 商行舟回過神,聳眉:“嗯?”

 “初初說的那個音樂節,在海邊。”溫盞眼睛亮晶晶,“今年,也邀請了那支樂隊。”

 商行舟懂了,睨她:“想去?”

 溫盞撓撓臉:“如果你有空的話。”

 她很早之前就說想看海。

 商行舟躬身,散漫地笑著,湊近她:“叫聲哥哥,親我一口,陪你去。”

 溫盞沒親,手指戳住他的臉,阻止他繼續靠近自己。

 商行舟拉著她還想往她跟前兒湊,紀司宴忽然想起:“對了舟子,阿姨前幾天是不是找你來著?電話都打我這兒來了。”

 兩個人走在前面黏黏糊糊,打打鬧鬧。

 商行舟聞言,身形微頓了下,回身看他,也沒打算多談:“嗯。”

 他這麼側臉過來,表情顯得有點冷。

 紀司宴猶豫了下,想到溫盞在旁邊,還是沒繼續往下說。

 幾個人一起吃了飯,去俱樂部。

 直直穿過北五環,再往北,已經是溫盞的“絕對陌生領域”。

 開車的人是裴墨,夕陽穿過玻璃,大路換小路,車流越來越少,最後變成獨行道。

 在一扇破舊鐵柵欄門前停下。

 溫盞拉開車門,盯著被泥糊住的牌子看了好久,才辨別出那上面寫的是什麼俱樂部。

 商行舟“砰”一聲關上車門,走過來牽她手,嘴角微扯了扯:“你有沒有要被賣掉的感覺。”

 溫盞回頭看他,很認真地點頭。

 “賣你不至於。”裴墨聽見了,冷笑,“要賣先賣最吵的那個,石頭你過來。”

 石一茗顛顛兒的:“嗯?”

 裴墨:“你多少斤?”

 石一茗:“滾。”

 溫盞忍不住,小小地笑出聲。

 她有時候覺得商行舟這群朋友特別好玩,她從小到大就算交朋友也不會同時跟一群人一起玩,好熱鬧。

 進了門,在白色建築前推門,往裡走。

 更大的嘈雜聲、煙氣撲面而來。

 裡面煙霧繚繞,角落亂七八糟地堆著器械和輪胎,一群男生正短袖短褲地坐在桌前打牌,見他們過來,有幾個立刻掐了煙。

 然後是七嘴八舌的招呼聲:

 “哎,舟子,這你妹?”

 “什麼妹,後頭那個才是他妹。”

 “舟子,你今天來得巧啊,你第三個妹也在我們這兒呢。”

 ……

 溫盞定了定神,跟上次去酒吧的感覺不太一樣,她被不安全感包裹。

 就站在原地沒動。

 商行舟牽著她,安撫似的,輕揉了下她的手指。

 另一隻手捏捏後頸,漫不經心地,笑得有點痞:“少跟我媳婦面前放屁,人齊了麼,都過來排隊給我喊嫂子——我哪兒有第三個妹。”

 剛開口的男生穿一件工裝黑T,渾不在意地搭腔:“寧語兮啊,怎麼了,人追你那麼多年,都快躺你床上了,不配叫你第三個妹?”

 一群人笑成一團。

 溫盞手心出了點兒汗,轉頭去看商行舟,他的臉被籠在穿堂的夕陽光裡,面部稜角很分明,盯著那男生似笑非笑的,也沒開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石一茗跟在後頭進屋,一進門就聽見這,震驚極了:“瞎說什麼啊,你就那張嘴翻車多少次了,吃虧沒吃夠,學不會少造謠是吧?”

 黑T男生立刻討饒,嬉皮笑臉轉過來對著溫盞:“我錯了我錯了,嫂子原諒我這回。”

 溫盞有點無措。

 她都不認識這個人,朝著她道什麼歉啊。

 商行舟沒多說什麼,拽著她稍稍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表情很淡:“去給你嫂子找個她戴得上的頭盔。”

 男生站起身,一溜煙跑了。

 微頓一下,商行舟好像想到什麼,又皺眉:“算了,我也過去看一眼。”

 他轉過來,牽著溫盞坐下:“你坐會兒,我去給你拿頭盔,拿完咱們就走。石頭在這兒,你有事叫他,我馬上回來。”

 溫盞茫然地點頭:“好。”

 他跟著離開,裴墨帶著紀司宴跟塗初初跑房頂上看賽道去了,也沒下來。

 剩下男生招呼溫盞和石一茗坐,有年輕男孩給她倒水,話裡話外很好奇:“你是舟哥的女朋友?”

 “謝謝你。”溫盞連忙接過來,點頭,“嗯。”

 “你們剛談沒多久吧?”男孩撓頭,自顧自地嘟囔,“都沒見過他帶你過來過。”

 溫盞愣了下,忽然想到。

 所以,其實在場所有人都認識塗初初,也認識那個叫寧語兮的女生,只是不認識她。

 “可能因為……”她尷尬地撓臉,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覆。

 上次紀司宴酒吧那個局之後,這種類似的地方,商行舟確實沒再叫她一起來過。

 呃。

 所以,可能是因為,她沒法當眾跟他舌吻,三分鐘?

如果您覺得《天真》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340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