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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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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貼貼貼貼【已補全】

 溫盞說完,手機放進口袋,端著咖啡,轉身往工位的方向走。

 她似乎一點兒也沒多想,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順嘴說出來,點到即止,恰到好處地打消他別的念頭。

 如果面對別人,遲千澈覺得,他應該會隨口給一句祝福,然後了結這個話題。

 但對方是溫盞啊。

 他懸在半空的手頓住,以為自己聽錯。

 有個短暫的瞬間,耳朵裡退潮一樣,聽不見別的聲音。

 他微皺了下眉,很快又鬆開,不太確定,邁動長腿大步跟上去:“你說什麼?”

 他走到她身邊,側過臉去看他,喉嚨發乾:“什麼未婚夫……你說清楚。”

 哪裡來的未婚夫,她不過就是出國開了個會,受傷了,心理狀態不好,兩個人中間有陣子沒聯絡。

 他也不是沒找過她,是她說自己不想見人。

 怎麼就……

 “遲千澈。”溫盞停住腳步,轉回來,舔舔唇,軟聲,“我……和我的初戀複合了。”

 ——如果他真的需要說清楚,她也不介意。

 坦坦蕩蕩,大大方方。

 工區裡這會兒沒有別人,照進屋內的陽光透過玻璃,被窗欞分割成一格格。

 她平靜地抬眼看她,整個人被籠在光裡,溫溫柔柔的,笑起來眼角向下彎。

 跟記憶裡一模一樣,像長不大的溫和小動物,又有一點倔強。

 遲千澈手指微動,想拽住她,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小溫。”他澀然問,“談談麼?”

 遲千澈的辦公室不在這層樓。

 乘著電梯再往上,視野變得很寬闊,這棟大廈靠近五道口,從室內落地窗向下看,能望見底下川流不息的車流人群,以及騎著車穿梭在兩所高校之間的年輕學生。

 在小沙發上坐下,遲千澈給溫盞倒水。

 溫盞道聲謝握在手裡沒喝,他將窗戶打開了,微涼的風吹進來,他折身,低聲問:“什麼時候的事?”

 “就前段時間。”溫盞撓撓臉,“我從國外回來後不久。”

 “為什麼?”遲千澈不能理解,“就因為他是撤僑行動的負責人,他把你帶回了國,他保護你,他甚至因為你受傷——”

 遲千澈忽然頓住。

 一切都是事實,他沒有立場,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上,去評判商行舟的對錯。

 “不好意思。”遲千澈胸腔微微起伏,移開目光,平復情緒,“我是有一點激動,但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他太有禮貌了,搞得溫盞反而有些無措,捏緊手裡的小杯子,她輕聲,“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我剛醒來時聽說他為我受了很嚴重的傷,一下子什麼都不想管了,扔了病歷本就跑去找他,我爸媽在後面叫我,我都沒搭理。”

 “我當時腦子也不太清醒,看到他在病房裡昏迷,心裡一瞬間所有念頭都消失了,什麼他喜不喜歡我、到底有多喜歡我之類的……完全顧不上想,我只想留下來陪他。”風帶著些涼意吹進室內,她微頓,垂下眼,“我特別,害怕他死掉。”

 跟商行舟這樣一個人告別,就好像要把身體裡的一小塊割讓出去一樣。

 一部分的“我”因此消失,溫盞無法接受這種“消失”。

 遲千澈偏過頭望著她,靜靜聽她說。

 “後來他醒了,我才覺得我的腦子恢復了點兒清醒,又開始轉。但我腦子一轉,就又忍不住想……你說的那個問題。”她說,“‘是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所以我願意跟他複合’?”

 “但遲千澈……不是的。”溫盞自認為沒有那麼重的英雄主義,可她又確實糾結。所以她做的選擇是:在發現商行舟藏著當年的皮革小馬掛墜之後,將掛墜拿走了。

 如果商行舟真的在意,他一定會問。

 後來事情如她所料——也許,比她想象中,更好一些。

 商行舟願意把那些她不知道的事,都說給她聽。

 “我跟他複合,是因為我發現,這些年來我和他,誰也不能放下誰……或者說,遲千澈。”溫盞鴉羽般的睫毛微顫了顫,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望向他的眼睛,“是我忘不了他。”

 是我,在過去七年裡,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再也不要喜歡商行舟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會跟他複合”。

 但又在一遍一遍的、這樣的重複裡,瘋狂地想念他。

 “只是,跟七年前不太一樣的是,我不會再遇到問題就只想跑掉了。就算他沒有那麼喜歡我,我也願意喜歡他多一些。”溫盞說,“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我想以後也能一直這麼這麼開心。”

 她一段話說完,手中杯子裡的水已經不再冒熱氣。

 遲千澈長久地望著她,張張嘴想說話,又覺得舌根發苦:“你已經把前後都想得很周全明白,現在我能做的,是不是隻剩下祝福你了?”

 他的目光很深,非常直白,濃郁。

 溫盞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她有這麼濃烈的情緒,兩個人以前做同學時,交集明明也不多。

 她想了想,很真誠地說:“遲千澈,你以前跟我說,你暗戀的那個女孩子,她現在在哪?”

 遲千澈胸腔微震,像是笑了一下,卻搖頭:“她快結婚了,我不知道新郎會不會好好照顧她。”

 溫盞有點遺憾地輕“啊”了聲,拖長音:“為什麼這麼說?她跟新郎感情不好嗎?”

 “我不知道。但她以前告訴我,那個人曾經讓她很難過。”

 “那你,要不要試試,回去找她。”溫盞猶豫了下,還是說,“你也有過很喜歡的人,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有些人,是不一樣的。”

 只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

 就會想要愛他。

 千言萬語到嘴邊,遲千澈笑著,只是說:“你說得對,她不一樣。”

 微頓一下,他不甘心似的,低低補充:“小時候,我跟著父母轉學回國,在北京讀過一陣子書——就是跟你做同學那陣。那會兒我中文不好,交不到朋友,只有她會每天跟我打招呼。”

 溫盞笑起來:“聽起來,她也是一個好人。”

 遲千澈唇畔笑意一直沒有消失,他順著她的話茬,跟著道:“對,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他記得的一切,溫盞真的都沒有印象。

 在她記憶中,他也許是一個路人,也許是一個普通同學,也許是每天在走廊上路過都會看到的、班上新來的沉默的傢伙。

 但永遠不會像商行舟那樣,人群中一個對視,就讓她很多年不能忘懷。

 太陽慢慢升起來,溫盞放下杯子,跟他告別:“我下去了,遲千澈。祝你以後也能一直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遲千澈笑笑,搖頭:“沒機會了,我上週遞交了辭呈。”

 只是他這個職級,走起流程來,時間會比一般人長。

 溫盞沒懂他前後兩句話有什麼聯絡,愣了下,注意力還是放到後半句上,驚訝:“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我媽媽最近兩年身體不太好,家裡人希望我回去接管公司,確實也是時候了。比較倉促,沒顧上提前告訴你。”遲千澈平靜溫和,向她透露另一件事,“下個月績效考核出結果,等你好訊息。”

 他說得太明顯了,甚至都已經算不上暗示,溫盞詫異:“我?”

 “對。”他說,“不是我的私心,我們開過會,是業績決定的。”

 溫盞忽然有些失語。

 她張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頭:“謝謝你。”

 遲千澈跟她告別,難得有一次,沒有送她。

 看著她進電梯,他忽然想到,辭職之後,以後不再踏進這座大樓,他就也沒機會以“會議室都滿了,下來借會議室”為理由,每天不動聲色路過16樓的工區了。

 過去這幾年,他真的開了很多會。

 總是要配合國際化同事們的時差,會議被定在各種時間段。

 早八點路過,他見到溫盞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叼著三明治從樓下食堂上來,就知道她一定是熬了通宵在公司過夜了;晚六點路過,他見到溫盞坐在窗邊的小圓桌前邊吃晚飯邊看劇,就知道她大概又避開人群,沒有參加組裡的團建。

 在茶水間聽到她自言自語地嘆氣,他也會忍不住,跟著想:

 可惜餐飲運營商不歸他管,食堂什麼時候,才能做一做紅菜湯呢?

 他知道她在窗邊的花盆裡養了一株番茄藤,但她工作太忙了,別說番茄藤,桌上的海藻球她都顧不上換水。

 遲千澈想。

 不知道她有沒有奇怪過,為什麼番茄藤從不澆水也健康長大了,海藻球不換水也從來不會髒?

 原來真的不是所有人的暗戀,都會有結果。

 早在上一次,他約溫盞去吃俄國菜那次,就有預感的。

 溫盞同他並肩,明明已經走出去一段路了,突然想到什麼,對他說“抱歉,等我下”,又折身回去,去跟商行舟講話。

 當時隔著段距離,他也沒聽清兩個人說什麼。

 但她也是現在這樣,面對商行舟時,眼睛總是明亮的,哪怕嘴上不說,眼睛流露出來的情緒,一樣出賣她。

 僅僅是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她的心跳就會有波動。

 遲千澈想,他那時候,就應該明白。

 在溫盞的世界裡,只有商行舟,是不會老去的。

 他會喝酒但不會酗酒,會長皺紋但不會有小肚腩,他永遠有青春的濾鏡,在她記憶中,奔跑在盛夏的籃球場上,穿著藍白校服單肩揹包立在香樟樹的光影裡,痞氣地笑著,把空易拉罐捏扁扔進垃圾桶。

 也只有在回頭看商行舟的時候,溫盞永遠那樣堅定。

 她會毫不遲疑地回頭,奔向他。

 上一次,這一次,每一次。

 -

 公司午休時間很長。

 中午,溫盞想來想去,還是照著陸燦給的參考,去買了一些東西。

 所以傍晚,商行舟來接她時,這姑娘拎著很多東西——

 她甚至抱了一隻玩偶,因為實在不知道商行舟爺爺奶奶喜歡什麼,被問起,她睜圓眼:“這是我們公司的特產啊,你別小看它,外面很火的,很多大v想要都買不到。”

 商行舟悶笑,接過她手裡那堆禮物袋子:“怎麼會小看它?我奶奶肯定很高興,我讓她夜夜把它放床頭。”

 溫盞:“……那倒也不必。”

 驅車駛離北三環,車子上了高架,速度漸漸慢下來。

 往城中走,夕陽漫天,略有一絲堵。

 商行舟一隻手搭在方向盤,側過臉來,散漫地笑著低聲問:“一整天沒見面了,小溫想不想我?”

 是想的。

 溫盞感覺,她跟商行舟有過親密行為之後,不好說是不是什麼後遺症……

 她總是想貼貼。

 但嘴上不能這麼說,她非常矜持,故作平靜:“我也有很多工作要做的,不會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想你。”

 “我明白。”商行舟唇畔勾著抹痞氣的笑,憋著點壞,“那就是所有休息的時間,都用來想我了。”

 溫盞剛要開口。

 他又不緊不慢,勾著唇故意問:“那今晚住在奶奶家好不好?小小舟也很想你,一秒都等不了了。”

 溫盞愣了半秒,破功,紅暈從脖子蔓延到耳根:“你是人嗎你?”

 商行舟胸腔微震,拖著慵懶嗓音,微啞:“我是不是人,小溫趴著哭的時候,不是最清楚?”

 “什麼,什麼去奶奶家……你,你這人。”溫盞都給嚇結巴了,“你能不能挑挑時候,挑挑地方。”

 “我小時候吧,在爺爺奶奶家,住過挺長一段時間。後來他們去南方療養了,房子留著,我的房間也還留著。”因為他爸媽實在是不管他,奶奶看不下去,把他接到身邊。商行舟抵了下腮,啞聲,“你難道不想,在我以前床上……”

 啊啊啊。

 他現在說這些話,溫盞腦子裡不自覺地閃畫面,小聲尖叫:“我不想!你走開!”

 “那說不定。”商行舟低笑一聲,後半句話很輕,“我在以前的床上,想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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