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霧三天都沒能從陳朝燦已經去世的噩耗中走出來。
她每天早上六點半起來做早餐，等兩個小朋友吃完早餐之後，讓蘇覃送她們去學校。
在這個過程中，她便開啟電視發呆。
這些年的電視劇她挑著評分高的看了許多。
包括鬱昕演的《隔著一個銀河的距離》。
鬱昕在這裡邊的演技可圈可點，拿視後當之無愧。
溫雲霧不敢說自己會有比她更厲害的表演。
回看她早年間的作品，《辰星之約》裡邊還略顯青澀。
在此之後她還拍了《方向》，演技有了質的飛躍。
但她的戲也就截止到了19年。
再沒有更近的。
在微博上搜索她的名字，廣場上已經不再有她的粉絲，而是變成了自然景象。
整個上午，她幾乎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
等蘇覃送完小朋友之後，她便回二樓，坐在房間的陽臺上發呆。
蘇覃會去後花園修建花枝。
秋天的風一吹，捲起了殘敗的花。
花開花敗，再正常不過。
但溫雲霧會坐在陽臺上俯瞰，蘇覃的身影穿梭於各種顏色的花之間，有一種平和的溫柔。
她便倒一杯茶，看著熱氣在空中彌散，把她的視野全部遮擋。
中午她會和蘇覃一同吃飯。
偶爾是她來做，偶爾是蘇覃點外賣。
兩人吃飯的時候也一言不發，但她能看見蘇覃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眼神很複雜，有擔憂，有不安，有小心翼翼。
每天下午，她都會開車出門，準時抵達陳朝燦的墓園。
然後在墓園待到傍晚。
夕陽落在她的身上，落在陳朝燦的墓碑上，黑白遺照裡的陳朝燦露著酒窩。
溫雲霧沉默地看著她，偶爾會落淚，但大多時候是發呆。
她睡前有喝牛奶的習慣，蘇覃便會在哄完小孩兒之後給她送一杯熱牛奶過來。
兩人站在房間門口，誰都不開口。
默契地保持沉默。
蘇覃沒有強硬地逼問溫雲霧經歷了什麼，但成天會圍著她打轉。
只要溫雲霧出現，蘇覃的目光就會落在她身上。
又是一個平凡的早晨。
溫雲霧起床煲了玉米排骨湯，又蒸了一些包子，醃了小菜。
等到大家都圍坐在餐桌前吃飯時，溫雲霧才淡淡開口：“你不用去上班麼？”
蘇覃一怔，指著自己：“我？”
溫雲霧點頭：“你好像沒有工作。”
蘇覃：“……之前在家裡公司，現在打算換個工作。”
這些天家裡太過跌宕起伏，溫雲霧情緒不穩定，兩個小朋友需要人接送。
她還沒有想清楚到底要做什麼。
是繼續去投行，還是換個工作。
但想來想去，還是隻能做風投。
不過原主沒有做風投的經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簡歷也只有名校金融專業第一的成績單。
和她的學歷不相上下。
蘇覃已經做好了簡歷，也在查閱資料之後投了幾家公司。
目前還沒有收到面試通知。
不過她不知道溫雲霧問這個的目的。
“換什麼？”溫雲霧繼續問。
蘇覃如實回答：“風投吧，我是學金融的，在這一行好找工作。”
溫雲霧淡淡地應了聲嗯，話鋒一轉：“我打算重新去拍戲了。”
意料之中。
蘇覃點頭：“挺好的，那你找到劇組了嗎？”
“還沒有。”溫雲霧說：“今天有個試鏡。”
“祝你成功。”
蘇覃說完之後，溫雲霧瞟了她一眼。
蘇覃問：“怎麼了？”
“還以為你不會同意。”溫雲霧說。
“你想去做就做唄。”蘇覃笑了下：“之前答應了你的，你負責追逐夢想，我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溫雲霧輕笑，隨後又收斂，淡聲道：“謝謝。”
不知為何，蘇覃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如果說剛醒來的溫雲霧是一把鋒利的刀，現在的溫雲霧就是一柄軟劍。
永遠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露出刀鋒。
這一切改變都是從那個下雨天開始的。
蘇覃前兩天在她出門時跟過一次，但中途又調頭離開。
還是沒做這種侵犯人隱私的事兒。
她始終都保持著良好的邊界感，但看溫雲霧日漸消瘦，情緒低迷，她也跟著難受。
就有一種“同甘共苦”的自覺。
今天聽她說有試鏡，還挺開心的。
就在吃完飯後，蘇覃也收到了一封郵件。
她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溫雲霧。”
溫雲霧正在給蘇若星調整書包帶，回頭應：“嗯？”
“我收到面試通知了。”蘇覃拿著手機晃了晃，“也是今天。”
“那祝你也成功。”溫雲霧客氣又疏離地說。
蘇覃的笑一怔，隨後道:“那今晚我請你們吃飯。”
溫雲霧調整了一下兩個小朋友的髮型，頭都沒抬地應：“好啊。”
蘇覃：“……”
—
蘇覃這兩天感覺到了很強的危機感。
分明溫雲霧對她有所親近，但她並不覺得是溫雲霧對她靠近了。
而是一種疏遠的標誌。
更像是看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並不在意她是不是渣，是不是人品差，是不是曾經對她們做過惡劣的事。
單純地把她當做一個同居的女人。
按照這個進度……蘇覃感覺自己得被關死在這個世界裡。
化好妝出門前她還在思考如何破局。
出門以後就沒再考慮。
她應聘的這家公司叫萬青投行，和她以前在那個世界工作的那家投行公司只差一個字。
那家公司叫長青投行，是業內Top1的存在。
蘇覃帶著簡歷順利地抵達那家公司，混在一幫剛畢業的大學生中間。
她對這次面試很有把握，但對方不一定會錄用她。
因為沒有領導會喜歡一個太有能力的下屬，甚至是實習生。
沒辦法，以她目前的資歷只能先從實習生做起。
蘇覃只能稍微藏拙。
面試的題目都在她預料範圍之內，所以她很快回答出來，面試結束後HR讓她回家等通知。
她也乾脆利落地離開，時間還早。
蘇覃便發訊息問溫雲霧：“你試鏡結束了嗎？”
顧及到還得跟溫雲霧拉近關係，又發了句：【我去接你。】
溫雲霧都沒回。
蘇覃知道她試鏡的地點，就離這家公司不遠，蘇覃開車在原地打了個轉後，果斷開去風平街。
溫雲霧今天試鏡的是一個都市言情劇的女四號，性格堅韌，說話帶刺，不太會人情世故的角色。
試鏡地點就在風平街的昌瑞大樓17層。
今早在她出門前，蘇覃幾乎是事無鉅細地問。
而溫雲霧冷淡地回。
當時蘇覃還在心裡感慨，當初上學的時候她要有這個毅力，她肯定孩子比蘇若星她們都大。
開車去昌瑞大樓時，她依舊在心裡感慨，要是上學追姑娘有這個殷勤勁兒，她絕對還沒畢業就有娃了。
不過原主也差不多。
原主只比溫雲霧大兩歲。
剛畢業沒多久，就和溫雲霧結婚了。
蘇覃還沒來得及多感慨，已經到了昌瑞大樓。
今天來試鏡的人格外多，蘇覃混在人群之中上了17樓。
走廊裡全是人，男女都有，要麼在竊竊私語地閒聊，要麼在拿著鏡子補妝。
蘇覃掃了一圈，沒看到溫雲霧。
她穿梭於人群之間，又給溫雲霧發訊息，還是沒人回，猜測她估計進去面試了，便站在那兒等。
旁邊是兩個年輕姑娘，看上去大概十七八歲，滿臉的膠原蛋白。
蘇覃只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兩個女孩兒也偷悄悄地看她，但也只是看了看，隨後便聊起了八卦，討論這個劇的男女主是誰。
討論完之後忽地話鋒一轉，“你剛看到那個誰了嗎？”
“誰啊？”
“溫雲霧唄，她竟然要出來拍戲了。”
“我的天，這劇女一可是鬱昕。”
“有好戲看了。不過我要是她啊，我就不出來了，真當網際網路沒有記憶麼？”
“當年鬧得那麼大，要不是資本給她壓了，豔聞肯定滿天飛。”
“什麼豔聞啊？”一個女孩湊過去問。
“聽說她當年，夜會七人，和三個人進了酒店房間，有男有女。”那個女孩兒低聲八卦：“有圖有影片，當年傳得可厲害了。”
“這麼厲害？是個人物啊。”
“哈哈哈，肯定，她後來沒多久就懷孕了，所以大家都在猜她家娃到底是誰的。”
“……”
蘇覃聽著聽著捏緊了手機，螢幕上還是消消樂小遊戲。
正當旁邊那女孩兒說到：“溫雲霧當年可是在巔峰時期爆醜聞的啊，不僅跟人N/P，還泡吧、夜店、蹦迪，全都被人爆了，甚至在酒店走廊裡跟人接吻被拍，尺度賊大，不過後來都被人給壓下去了，影片和圖都被刪了個乾淨。”
“我要是她，我就不出來了。”女孩兒輕嗤，“一出來肯定全是醜聞。”
“可惜你不是我。”溫雲霧的聲音在一旁淡淡響起。
蘇覃回頭，只見她站得筆直，目光落在蘇覃身上，“走了。”
蘇覃收了手機，起身跟上，但走了幾步之後又折返回去。
居高臨下地站在那兩個女孩兒面前，冷聲道：“你們剛才的話我全都錄音了，希望以後我們不用在法庭遇見。”
溫雲霧站在不遠處喊她：“蘇覃。”
蘇覃側身，隔著人海和她目光對視。
溫雲霧冷靜到可怕，“回家。”
蘇覃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站在她身側，猶豫一秒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十分堅定。
溫雲霧詫異地看向她。
蘇覃卻只是朝她笑了下，順勢將手指滑入她手指中。
十指相扣。
蘇覃壓著聲音，卻能讓身邊的人都聽到。
她語氣溫柔，聽上去寵溺得很：“聽你的，我們回家。”
溫雲霧的心，忽地一動。
是我們。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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