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醫院地下車庫，謝凌聲撥了個電話，稍刻，便有兩名女護士推著輛輪椅從電梯下來。
兩人見了他，禮貌的點頭，溫陌裳聽見她們說，何主任今日上午剛好值班，謝凌聲只嗯了聲，還沒說話，小護士臉就先紅了。
幾人進了電梯，謝凌聲站在她身後，溫陌裳從鏡內見到他兩手插在口袋裡，正盯著自己，那眼神睇著人心慌。
她不看他了，偏頭望向一側的廣告牌。
長長的廊道溢著消毒水氣味，何正楠從辦公室裡出來，白色醫生袍裹著有些清瘦的身板，他摘下金絲鏡低頭擦了擦，見謝凌聲帶著個女人來醫院，挑眉一笑，直接問：“女朋友?”
謝凌聲剛好有電話打進，他拿起接聽，順便否認，“不是，街上隨便撿的。”
溫陌裳：“.....”
兩名女護士忍俊不禁，何正楠攏手輕咳一聲，扶了扶鏡框，望向輪椅上的溫陌裳，“拍個片，先看看什麼情況。”
謝凌聲接到電話走了，待到片子拍完，她都沒見著人。
“幸好沒傷到骨頭，韌帶輕微拉傷，要戴個護踝，一週內避免行走，儘量多休息。”
何正楠是本市著名的骨科醫生，也是謝凌聲的好友，他說著話邊寫病歷，倏地，筆尖一頓，忍不住八卦了句：“真不是在交往？”
溫陌裳接過護士倒的水，嘴角扯出個笑，“何醫生，你見過有誰會把女朋友扔在醫院裡，自己跑掉的？我眼光沒這麼差。”
何正楠扣上筆帽，將病厲遞到她面前，對她友善地笑了，“別介意，他事比較多，不過真是許久沒見他和女孩子走得這麼近，還以為終於有一個能管著這煞星了。”
溫陌裳趁機套話：“哦？那麼他以前都和什麼樣的女孩交往？”
何正楠聲音帶笑，轉了一圈手中的鋼筆，打量她，“就你這樣的。”
見她第一眼，他就覺得溫陌裳很像凌寒天大片盛開的傲麗白梅，剔透勝雪，是謝凌聲一直偏愛的寒梅。
“那你這回怕是看走眼了。”溫陌裳微微笑了笑，又說：“他對我沒興趣。”
說完，她莞爾，由著護士推著她出去做電療針灸。私家醫院效率快，服務好，護士親自幫她將藥取來，交待口服止痛藥的注意事項。
“哪裡交費？”
年輕護士笑笑，說：“不用了，有人已經付過。”
除了謝凌聲，也不會有別人了。
門診大廳，溫陌裳手撐著輪椅一側起身，一拐一瘸的步行，護士不放心，向前幾步剛想扶她，有聲音在身側響起。
“能走了？”
護士錯愕，回頭看去，正見謝凌聲就站在身後，他穿著最休閒的登山服黑色風衣，也難掩周身氣場，護士臉皮薄，不敢正眼看謝凌聲，只覺得男人吹拂過來的氣息燙得很。
然，前面那女人卻連回頭都沒有，繼續一步一瘸，步步謹慎，直至走到自動玻璃門前，謝凌聲從後虛攬她的肩，帶著過去。
“藥費多少？我轉你。”
謝凌聲沒想到，丟下她一個小時，聽到的卻是這句。他伸手進兜裡掏車鑰匙，故意道：“昨夜的住宿費還沒同你算。”
溫陌裳停下來，立在原地拿出手機就要轉賬，“你說，一共多少？”
中午的陽光刺得人有些晃眼，她面無表情的垂眸，鬢間髮絲垂落，謝凌聲看著，也不知怎麼的，就想伸手去幫她攏到耳後。
他手騰在半空，又停住了，嘴角微揚，“這麼清高，你又叫我負責？”
她抬眼，與他對視，冷著的一張臉柔和了些，“那謝三公子現在是想好人做到底？”
謝凌聲笑了笑，望向她那雙藏著不明情緒，看不分明的眼睛，“誰告訴你我是好人？”
“博時基金每年都為戰亂國難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謝三公子樂善好施，在圈內本就不是秘密。”
她說這話，表面淡笑著，內心卻暗自腹誹，是了，所謂慈善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作為謝震麟的親胞弟，他能有多幹淨？
謝凌聲輕挑眉，嘴角笑意慢慢淡下，“果然是狗仔娛記，那你又可知？我最厭惡你們這幫人為了新聞不擇手段...”
他說著，頓了會，又極為輕的笑了聲，靠近，抬手撥了撥她那一縷髮絲，湊近她耳邊：“想揭我底，你還不夠格。”
話語輕飄飄，卻帶著壓迫感，果然是謝家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溫陌裳佇在原地，看著他開了車門，自顧自離去，一個眼神都沒再賞給自己。
車流不息，喧囂聲不絕於耳，她仰頭，望著湛藍的天，兀自失神。
元旦後很快就是春節了，在微寒的南方初春，有姐姐最喜歡的黃鈴木，盛開時驚豔，只見花不見葉，花期短暫，如同她的生命...
謝凌聲回到車上，從後視鏡裡望了眼溫陌裳，梧桐葉落在她腳邊，她站在那，抬頭怔怔出神，傻傻地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他收回目光，車子駛離十字路口，揚長而去。
***
ZM房車賽在這日下午展開第二週賽程，7位車手駕駛戰車，上演酣暢角逐。
謝凌聲回淺水灣洗了個澡，換了件黑色高領毛衣，三層私家看臺，落地窗正對著整個賽道，光線漫進來，和他的影子纏在一起，從側看他的臉部線條，更顯利索。
“上週的排位出了小意外，方楷的車隊發生機械故障，但他沒氣餒，今天的發揮還算穩定，他說很有信心可以包攬三甲。”
周煜講完，見老闆還沒有表示什麼，一直沉默著，他不禁思忖，是否還有什麼資訊漏了。
“怎麼樣？”
謝凌聲開口，一句沒頭尾的話劈過來，周煜飛快在腦子轉了一遍，在想他問的是公事還是私事？
可作為金牌助理，又怎能讓老闆再說第二遍呢？
他合上手裡的平板，攏手清了清嗓子，“溫陌裳，今年二十二歲，畢業於傳媒大學國際新聞專業…”
說到這，周熠停頓了會，“聲哥...”
“講。”
他明白了，繼續說：“她的確是孤兒，從小在海秀區一間福利院長大，成績優異，除了助學貸款、獎學金，她也會去打工，因為形象討喜，大二暑假被JA電視臺選中，做過兒童頻道的主持人，現在任職於鴻文。”
賽車道上，開始傳來低沉的轟隆聲，輪胎與賽道較勁的風馳電掣令人心臟跳躍。周煜眼神遊移，忍住了想走到看臺的衝動。
謝凌聲走到一邊，坐進棕色沙發裡，靠著椅背兩手搭在扶手上，“就這？”
啪嗒一聲，金屬打火機合上的聲響，“還有沒補充？”謝凌聲看他。
“有....有的。”周煜心想，該說的都說了，開始只讓查她身世，這...還要說什麼，想了想，他還是補充了句：“聽說她異性緣很好，在大一那年交過男友，不過只談了半年就分開了。”
天邊一縷陽光破雲而出，落地櫃前，謝凌聲伸手，順了一隻雕著精美雲紋的高足杯把玩著，海水紋以粉彩繪製，線條飄逸。
他看著，想到了曙光下，她微垂下來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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