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章松帶著人往茂山村走去。
現在已經快要晚上八點, 先前在車前的時候還沒感覺，這會走了才發現，深更半夜, 荒郊野嶺, 一點燈光都沒有, 連月光都是灰撲撲的，到處都是黑影, 路旁的雜草更是有半人多高。
方圓幾里, 除了他們的車燈, 唯一的光亮就只有茂山村那一盞盞猶如米粒般大小的昏黃的燈籠。
安宇銘看著面前漆黑的小路有些不悅：“你們都沒準備點照明的東西？”
保鏢立刻低頭道歉：“抱歉, 小少爺……”
程章松晃晃腦袋，掏出手機開啟電筒：“沒事, 就這點路，用手機照一下就好了。”
話音剛落, 身後忽然亮起一道光，照在他們的後背, 清晰地將他們照出影子來。
程章松回頭看了一眼, 是顧晏晏他們三個人。
這會她們三個人手一把手電, 雖然照的也不是太遠, 但是那白晃晃的光比手機可亮多了。
察覺到程章松的視線，顧晏晏齜了下牙：“哦，不好意思程大師, 是不是我的手電光閃到你了？我小心一點。”說著她把燈光往下壓了壓。
程章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她這個語氣總感覺很欠揍。
見程章松一直盯著她不放，顧晏晏故作驚訝道：“程大師, 這去茂山村的路只有一條, 你們總不能這麼霸道, 連路都不讓我們走吧？”
嚴水易就在顧晏晏身邊，他不知道顧晏晏先前和程章松一行人鬧了不愉快，聞言好奇道：“什麼不讓你走？怎麼了？”
程章松：“……”
他想懟她，但是鑑於玄師聯盟的人和嚴水易都在，他自恃身份，到底是沒說什麼，狠狠瞪了顧晏晏一眼，甩袖走了。
安宇銘從先前開始就被安父扣著肩膀，外加死亡凝視威脅，也沒敢說話，跟著程章松一起走了。
安家人一行人走了之後，顧晏晏收起臉上的笑意道。
她看了一眼與嚴水易同行的人，問：“這幾位是？”
嚴水易回道：“他們家女兒失蹤了，託我找人，我們一路循著線索找到這裡來的。”
顧晏晏點了下頭，沒有問他們是怎麼找過來的，這年頭誰還沒點壓箱底的手段了？
顧晏晏真誠勸道：“你讓他們先走吧。”
嚴水易：“為什麼？”
顧晏晏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失蹤嗎？”
嚴水易：“您知道？”
顧晏晏：“大概，我只能告訴你這趟會有危險，他們人這麼多，你護不住。”
嚴水易聞言，皺眉沉思了一會，返身跟後面的人說了幾句話。
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幾人很快便上車離去，只留下嚴鍾跟在他身邊。
鍾添聞言，思考了一下，也讓自己手下離去，只留他一人在這。
待到多餘的人都離開之後，顧晏晏幾人與鍾添、嚴水易他們一起步入小路，啟程往茂山村走去。
四周靜謐，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就只有風吹動草葉的沙沙聲。
程章松帶著人，走了十多分鐘，才走出那道雜草叢生的小路。
茂山村的格局並不複雜，站在村口一眼就能看到底，滿打滿算差不多三四十戶人家，每戶都是差不多的格局——三間磚木平房配一個小院，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道路兩旁。
程章松沒有貿然進去，站在村口從隨身的揹包裡掏出一個羅盤，平穩地放在手上，閉目冥思，隨後睜開眼道：“安全，我們進去吧。”
茂山村安靜的出奇，安父有些不安，他皺眉道：“程大師，宇行他在這裡嗎？”
程章松：“不，他還在更北的地方。”
安父抬眼看去。
更北的話，就要穿過這個村子了。
程章松搖頭勸道：“你不用太擔心，這村子沒有異常，我們先問問，萬一他們有線索呢。”
安父點頭，揮手吩咐身後的保鏢：“去敲門。”
保鏢點頭應下，直接走到右手邊最近的那戶人家上前扣門道：“有人嗎？”
停頓了幾秒後，小院裡亮起燈光，隨後就是“嘎吱”的開門聲和輕輕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大門開啟，裡面探出一顆腦袋，是個頭髮花白的大爺。
大爺看起來剛從被窩裡鑽出來，頭髮凌亂，肩上披著外套。
他一鑽出來，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大爺沒想到門口會有這麼多人，嚇了一跳，微微瑟縮了一下才道：“你們找誰？”
看到是這麼個乾瘦的小老頭，五大三粗的保鏢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溫和道：“大爺，我們找您問點事。”
程章松看見門已開，握著羅盤緩步走了過來。
大爺的視線不自覺轉移到他的手上，停頓了幾秒後，“你們要問什麼？”
程章松打量他一眼，開口道：“我們是來找人的，想問你們這最近有沒有陌生人來過？”
大爺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沒見過，我們這很少有人來，年輕人也都去外面打工了，村子裡很久沒來過外人了。”說完，他便想把門關上。
程章松眼睛一眯。
這老頭不對勁。
在大門即將關上的一瞬間，程章松的腳往前一遞，卡在了門縫裡。
大爺一驚，提高音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說了沒見過就是沒見過。”
程章松：“你彆著急，我們就是問問。”
大爺：“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你還要問什麼？”
想到先前算到的藍宇行的方位，程章松指了一下村尾的方向，問：“那是什麼山？”
大爺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立刻低頭小聲道：“那是茂山。”
程章松點了下頭：“那茂山平時有人嗎？”
大爺大驚：“怎麼，你們還想進茂山找人啊？”
他瘋狂擺手：“不可能的，如果你們要找的人去茂山了，那你們就放棄吧。”
程章松皺眉：“怎麼說？”
大爺神秘兮兮道：“我跟你們說啊，茂山是有山神的，那些人進了茂山失蹤肯定是吵到山神老爺，被他收走了，人都沒了，你們怎麼可能找得到？”
山神？
程章松：“？”怎麼又冒出來個山神了。
安宇銘皺著眉頭嚷嚷道：“什麼山神，你可別是唬我們的。”
大爺一跺腳：“我唬你們幹嘛？你們可對山神老爺尊敬一點，別連累我們了！”
安宇銘噗嗤一下笑出聲：“還山神老爺，那我就站在這了，你讓山神出來把我收走啊！”
他們這邊還在鬧鬧哄哄的時候，顧晏晏一行人終於到了。
還沒進門，顧晏晏就聽到了安宇銘的大嗓門。
山神？
她皺了下眉，緩步進入茂山村。
經過茂山村村口的大石，顧晏晏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她感覺到了邪祟存在過的痕跡。
扭頭看了一眼，蕭景同樣也是眉頭緊皺，側目看她，兩人隔空對視。
都不用說話，只一眼，顧晏晏和蕭景就達成了共識，這茂山村果真有問題。
再看嚴水易，他和嚴鍾兩個人，神色平常地四處觀察，似乎沒有察覺到異常。
嚴水易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麼名堂來，轉頭問顧晏晏：“顧大師，您對這茂山村有何看法？”
顧晏晏誠實地道：“應該有問題，你經過大石的時候沒感覺？”
嚴水易神色一凝：“有問題？”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塊幾乎二人高的大石頭，還是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他剛剛進門，除了覺得這個村子有點過分安靜以外，什麼其他的感覺都沒有。
顧晏晏搖頭沒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機撥出了之前收銀員給的她大伯的手機號碼。
電話那頭“嘟”了兩聲後，有人接通了電話。
顧晏晏：“你好，我是你侄女介紹過來的，她說你可以帶我們進山。”
“哦哦，是你們啊。”電話那頭的中年男子笑道，“阿梅早就給我打電話了，沒想到你們才來，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
顧晏晏：“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一會，我們已經在村口了，我們去哪裡找你？”
陳盛：“你們到了啊，那你們在那等一會，我來接你們。”
顧晏晏掛掉電話，等了沒有三分鐘，就有一個壯碩的面板黝黑的中年男子提著一個昏黃的燈籠出現。
他也沒料到這裡居然這麼多人，遲疑了一下才揚聲問道：“剛剛打電話的是哪位？”
聽到有人喊話，還在大爺那裡套話的程章松猛地一回頭，然後就看見顧晏晏揮手道：“在這兒。”
陳盛趕緊拎著燈籠小跑過來：“等久了吧，小村子沒什麼娛樂，大家都睡得早。”
顧晏晏搖頭：“沒事，我們才剛到。”
陳盛看了他們幾個一眼：“你們是打算現在就進山嗎？”
顧晏晏點頭道：“可以，越快越好。”
陳盛：“那我可以問一下，你們進山做什麼嗎？”
顧晏晏：“我們的朋友失蹤了，失蹤前他們說來茂山玩了，我所以我們想著來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
漏洞百出的藉口，陳盛卻沒有其他反應，他點頭道：“那跟我來吧，先去我家，我要準備點東西，還要去找村長報備。”
顧晏晏皺眉：“為什麼還要找村長報備？”
陳盛：“你們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茂山是有山神的，村長不讓我們隨意進出，每次進去前都要找村長報備，以免我們驚擾到了山神老爺。”
這是顧晏晏第二次聽到山神了，她正要說話，程章松那邊忽然橫插一腳：“等會。”
顧晏晏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陳盛見狀也沒停，走在她身側。
程章松：“？”
他緊追兩步，又喊了一聲：“我在跟你說話！”
陳盛後知後覺：“你喊我？”
程章松：“當然。”
陳盛看了一眼四周，轉頭問顧晏晏：“他們不是和你們一起的？”
顧晏晏：“不認識。”
陳盛尷尬地笑笑道：“我們這很少來陌生人，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
說完，他又問程章松：“你們有什麼事？”
程章松：“我們也要進山！”
陳盛聞言，有些遲疑：“你們也進山？”
程章松：“對，我們也找人。”
陳盛思考了一會道：“那你們也過來吧，我們先去村長家。”
顧晏晏在一旁抱手與秦湘道：“有人跟著我們，是誰我不說。”
程章松：“……”
深吸一口氣。
他忍了！
眾人在陳盛的帶領下一直往村子中心走去。
走到這裡，顧晏晏才發現，道路兩旁還有很多的房子門口沒有亮燈籠。
顧晏晏有些好奇：“這些房子是沒人嗎？”
陳盛看了一眼笑著道：“對啊，現在年輕人都不願意留在村子裡，村子裡就剩下些老人，空的房子也就多了。”
顧晏晏若有所思。
陳盛：“喏，到了，這就是村長家了，你等會，我去敲門。”
說著，陳盛上前扣扣門環喊道：“村長？村長！這來了幾個人說要進山！”
院子裡響起咳嗽聲，很快，有人來開門，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看著胖乎乎的，很和藹。
村長掃了一眼眾人道：“誰要進山啊，這大半夜的。”
陳盛笑著道：“阿梅跟我說的，她說這幾位的朋友在茂山失蹤了，想進去找人，所以她讓他們來找我，讓我帶他們進去。”
村長聞言，看了他們一眼道：“先進來吧。”
眾人魚貫而入，進到村長的小院。
一時間，小院裡被擠得滿滿當當的。
村長看了他們一眼，笑呵呵道：“你們都要進山？”
程章松正要回答，顧晏晏搶先道：“村長，我聽陳大伯說這茂山有山神？這是真的嗎？”
村長聞言，神色一肅道：“當然是真的。”
顧晏晏：“那外面怎麼都沒有這茂山山神的傳聞呢，如果他真的是山神的話。”
村長：“山神老爺不喜張揚，他只在茂山待著，自然不需要別人知道。”
顧晏晏：“那你見過山神嗎，既然你說冒犯山神會被收走的話。”
村長：“山神老爺會顯靈，我們當然見過！”
陳盛也道：“對對，山神老爺顯靈過，而且不是一次兩次，我們村的人都見過！”
“哦。”顧晏晏抽了下鼻子道：“村長，借一下你們家洗手間可以嗎？”
話題轉的太快，村長一時間有些愣神。
顧晏晏又問了一遍，他才回過神道：“哦好好，可以的，你跟我來。”
顧晏晏跟著村長進了客廳。
村長指著右手邊的一扇小門道：“洗手間在那兒。”
顧晏晏點點頭，正要過去，她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
環顧四周，恰巧夜風吹過，左手邊的門簾被吹開，順著縫隙，顧晏晏看到了一個黑色的雕像。
察覺到顧晏晏的視線，村長立刻走過去將門給關上了。
顧晏晏也不裝沒看到，若無其事地問道：“那個就是山神？”
村長有些不自然：“啊，對，是山神，我們村習慣供奉山神。”
顧晏晏點點頭，沒有多問，去了洗手間。
不多時，顧晏晏出來，村長居然還在客廳等著。
見她出來，村長立刻道：“你們要現在就去嗎？”
顧晏晏點點頭，順口問道：“村長，你家就你一個人？”
村長：“是啊，老婆身體不好，早些年去世了，兒子在外地工作，平時很少回來。”
“這樣。”顧晏晏點頭。
二人回到院子，村長叫來陳盛：“你送他們進山找找，記住，就在外圍，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去太深的地方。”
陳盛重重點頭：“村長您還不知道我嗎？我都進山那麼多次了，您不用擔心。”
“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茂山村的村尾連線著茂山的入口，村長一直將眾人送到村尾。
夜色濃郁，只有陳盛手中的燈籠散發著昏黃的燈光。
哦，還有顧晏晏手中的強光手電。
村長手裡拎著燈籠，站在村尾的大石邊笑眯眯地目送他們離去，五官都被擠成了一條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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