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吻安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66章

 聞澤機敏地捕捉到聞恪眼裡的怒意與仇恨,能讓他指名道姓、恨之入骨的人,不難聯想與昨天突發的熱搜新聞有一定關係。

 大集團不會只與某個人有錢財往來,聞澤稍加旁敲側擊便清楚,聞恪是想讓“盛威”放棄與“華峰”的利益鏈,至於這兩者之間有何金錢交易,他概不關心。

 聞恪急於回北山,無意多留,他不能讓姜以安離開他太久。聞澤同鍾傑送聞恪到電梯口,然後走回辦公室,立在巨幅落地窗前,注視邁巴赫緩緩駛離金融街。

 聞恪這一趟回明融,總共辦了三件事:其一,拉近了與聞澤兄弟間的關係,過年時嚴鳴的一番話他聽進去了,畢竟,聞澤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其二,促成兩大金融集團“互利雙贏”的合作;其三,撕掉了裴宇成的保護傘,讓他骯髒的勾當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聞澤的動作足夠快,一通電話打給盛威總裁表明意圖,若有似無點出來“華峰”這家公司,對方誠懇地向他保證,今晚就能讓聞澤看到他們的誠意。

 邁巴赫還未抵達北山,聞恪接起聞澤的來電:“晚上給你想要的結果。”

 聞恪右打方向盤下延承高速,直行上K3:“好。”

 通話未斷,空出一段難言的沉默,幾年不見聞恪,一見就讓聞澤有所畏忌,從他的胸襟、為人處世的方式以及不容小覷的決策能力,越來越讓他明白父親當年為什麼會選擇聞恪。

 正思忖著,忽然,聞恪道:“我不會再回明融。”

 聞澤微不可查地鬆一口氣,躊躇再三,他決定放下姿態:“謝了,弟弟。”

 駛過嘉崟關,輪胎捲起的浮塵落下,聞恪將車停穩,剛熄火,姜以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聞恪迫切地推開車門索取一個擁抱,在柔軟的臂彎下卸掉一天的疲憊,摟緊姜以安細細地感受他的呼吸,覺得無比踏實。

 “蘇晴他們來北山了。”姜以安輕撫聞恪後背,“在賽道飆車呢。”

 “嗯。”聞恪把人抱起來顛了兩下。

 姜以安扶住他的肩膀:“事情都辦完了嗎?”

 聞恪說:“差不多了。”

 姜以安向他吐苦水:“這兒的床太硬了,睡得我腰疼。”

 聞恪藉機揉一把細軟的腰身,對姜以安道:“現在回屋吃飯休息,再委屈一晚上,明早起床我陪你看日出。”

 姜以安朝他伸手:“北山的日出很美嗎?”

 “我一個人看呢,還成吧。”十指緊扣,聞恪前後晃悠著胳膊,“和你一起的話,很美。”

 一整天的惴惴不安趨於平靜,有聞恪陪在身邊,姜以安才有了些胃口,乖乖地吃完飯,腦袋捱上枕頭,儘管睏意淺淡,卻還是聽話地閉上眼睛。

 待他睡穩後,聞恪輕輕掩合房門,步出矮樓,邁巴赫旁邊站著四個熟悉的身影,紛紛朝他揮動手臂。聞恪呷起根菸,深吸一口,抬眼望向火紅的天際線——是時候了。

 午夜時分,裴宇成在家中悠閒地泡澡,偌大的浴缸灑滿馬鞭草浴鹽,養人的熱氣攏上天靈蓋,清醒的意識被蒸得昏昏沉沉。

 手機在盥洗池旁震響,他享受著愜意的舒適,無心去管。誰知擾人的鈴聲持續不斷,第六次,終於弄糟了心情,裴宇成起身往腰間裹一圈浴巾,頭髮背在腦後,光腳轉移至鏡前,低首掃一眼螢幕上的號碼,不自覺擰起眉毛。

 他不耐煩地滑屏,帶著微許怒意道:“我說沒說過,不要隨便打我電……”

 “老闆,邪了門了,真的是走投無路才給您打的電話。”聽筒裡的聲音似是哭腔,語速極快,“之前的交易都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盛威’的賭場、酒店、KTV全不讓我們進了,我他媽說破了嘴皮,對方就是不認我們,客戶今晚必須拿到貨,如果只是小劑量,我還能找個隱蔽的地方交驗,這麼大的數額,我實在不敢自己定主意。”

 裴宇成揉捏太陽穴,冷靜地抉擇:“保險起見,先取消這一單生意,安撫好下家,明天我抽空去一趟‘盛威’瞭解情況……”

 尾音未落,取而代之是一片混亂的嘈雜,掉落的手機砸出“咚”的一聲,引擎的嗡鳴悶在聽筒上,裴宇成頓覺一絲不好的預感,像是應證他所想似的,警笛聲伴隨恐懼突兀地扎進耳畔。

 線路中斷前,他聽見對面悽慘地喊叫:“快上高架!媽的,是條子!”

 裴宇成在放下電話後的靜謐中一點點喪失了原有的鎮定,他顧不上禮數,深更半夜撥通“盛威”市場營銷部總經理的號碼,三通均是忙音。

 他立在大片悶熱的潮溼中,身上卻冷得打顫,當他察覺到某種可能性時,甚至有一瞬的驚怒,無力感猝然湧遍全身,險些沒站住腳。

 ——他被“盛威”賣了。

 裴宇成極力剋制洶湧如潮的慌亂,穩住心神,擦乾面板,迅速套上襯衫,沒係扣,袒胸坐進沙發。他點開通訊錄打給自己的助理,乾脆利落道:“去茉藜小區把姜以安給我帶來,不管用什麼方法。”

 鐘錶一分一秒地走針,裴宇成如坐針氈,煎熬難耐,任髮絲被空氣蒸乾。一小時後,對方回電,氣喘吁吁地說:“403是空的,人已經走了。”

 裴宇成閉合雙眼,理智處在崩潰的邊緣,他竭力鎮靜道:“立刻通知高層領導,清理公司內部所有存貨,我近期不回去了,可能要離開景南避一避風頭。”

 將手機SIM卡拔/出,折斷晶片扔進馬桶,裴宇成攥緊雙拳,怒不可遏。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般田地,如果他知曉緣由就會發現,他曾用十天毀了姜以安的“十年”,而聞恪毀掉他的人生,僅用了一天時間。

 爭分奪秒把衣服穿戴齊整,精簡攜帶幾件行李,裴宇成衝出房門,將一概瑣碎扔至後備箱。約莫兩三點鐘的光景,景南市四處仍亮著霓虹,他發動白色卡宴,倒車打輪,披著夜色落荒而逃般駛上公路。

 同一時刻,聞恪的手機響起,螢幕顯示來電人謝戎:“料事如神啊,裴宇成果然跑了。”

 矮樓前廳僅餘一盞廊燈照明,昏黃光線落在聞恪冷峻的側臉,他問:“有把握在市內逮到人嗎?”

 謝戎胸有成竹地說:“上昌江大橋前我就能……操!”

 聞恪凝視大門外的漆黑,神色無瀾。

 謝戎大嚷:“這貨居然提速了!這他媽什麼鬼速度,太快了,難不成他發現我們了?”

 聞恪卻不以為意,畢竟他曾較量過裴宇成的實力:“三個方位,東南,景北高速,既然裴宇成正駛向昌江大橋,說明他無意逃往北辰市,此項排除。西北,梅嶺高速,中段的隧道昨晚小面積坍塌,仍在維修加固,所以,只剩下一個選擇。”

 謝戎:“西南,延承高速。”

 聞恪道:“你們不必跟得太緊,一定注意安全,絕不能再有人員傷亡。之後從Y8出口下高速,按照提示標識走北山開放的賽道登嘉崟關,周圍有樹林和草木,你帶著人埋伏好,等我訊息。”

 沒待謝戎問明原因,通話被掐斷,聞恪隨即起身,屋門“啪嗒”開啟一條窄縫,昏暗的房間內,姜以安靜坐床邊凝望著窗外,聽見身後的動靜,他轉過頭看向聞恪,笑著問:“要走了嗎?聞警官。”

 “嗯。”聞恪端抱胳膊側倚門框,眼角眉梢溫和地舒展,“待會兒見,姜主唱。”

 *

 謝戎真切地感受到什麼才叫生死競速。

 裴宇成比石明屹難剿百倍,急得滿頭是汗仍與目標相差百米遠的距離,握住檔位的手第三次打滑,謝戎邊穩住車身邊持續提速,視線一折,“延承高速”四個字霍然出現在視野,城中縱橫交錯的公路都沒能逮捕得了裴宇成,面前的大道暢通無阻,希望更加渺茫。

 謝戎眼睜睜盯著裴宇成順利透過收費站口,他抓狂地焦躁著,狠狠地一拍方向盤,破口大罵一句難聽的髒話。

 分神的工夫,已然看不清卡宴的尾燈。

 這時,隔著厚重的門板,耳畔處卻清晰地乍起改裝發動機的悶躁轟鳴聲,謝戎將目光放遠,倏地,四抹炫酷的顏色於眼前轉瞬即逝,以破風般的速度,一齊朝白色卡宴直直逼近。

 未亮的天色籠罩在柏油路面,蘇晴駕駛黑色奧迪,不費吹灰之力,一腳油門趕超裴宇成,鎖死前方。蘇啟操控天藍色賓利從左後方兜抄,魏風的祖母綠保時捷守住右側,把卡宴包圍在第二車道,曲行舟的銀灰色捷豹則完美地綴在車尾。

 蘇晴唇角彎出一道魅人的弧度,食指輕點藍芽耳機,抬眼覷著後視鏡裡驚慌失措的裴宇成,愉快地對四位弟弟說:“狩獵成功。”

 四輛車嚴絲合縫地包裹著卡宴,中間的空隙猶如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蘇晴壓住裴宇成的車速,儘量為警方登嘉崟關爭取時間。

 心臟被一隻來路不明的手猛然攫住,反覆蹂/躪,冷汗瞬間濡透了衣服,裴宇成掌心溼滑,身軀僵硬,抬臂擦拭汗涔涔的額角時弄歪了眼鏡,他急忙扶穩,模樣狼狽又頹廢,殘存的理智在周遭窒息的壓迫感中逐漸消亡,四個方位沒有一處活路。

 若非議與流言是一張看不見的網,無形中殺人誅心,此刻聞恪便將這種恐懼具象化,他要讓裴宇成嚐盡窮途末路的滋味。

 幾乎是被四個人押送著前進,臨近Y9出口,魏風毫無徵兆倏然降速,與曲行舟並排斷後,嚴密封閉的包圍圈突現一枚豁口,裴宇成來不及多想,當即抓住機會,右打輪衝下高速,於無人區加大馬力,逃向一條溝壑縱橫,遍滿荊棘的山道。

 身後的四輛車像是沒預判到他的行動,離卡宴越來越遠,裴宇成痛快地大笑,陷進滅頂的狂喜中,他甩掉他們了,他能離開景南了,誰也別想左右他的人生,束縛他的自由。

 心頭被劫後餘生的快/感覆滿,飆升的車速令裴宇成癲狂,他沿崎嶇的道路蜿蜒前行,遊動的目光欣賞著黎明前的山景,而後下意識瞥掃向左視鏡,右眼瞼發狠地一跳,臉上的笑容緩慢收斂凝固。

 一輛鴿血紅色邁巴赫正以相同的速度咬死卡宴車尾,同時,裴宇成僅一眼便看清駕駛位上的人——是聞恪。

 再次掀起旗鼓相當的較量,裴宇成雙手操控方向盤,咬合後牙將油門踩底,保持前輪的橫向力,於彎道處甩出一個標準的漂移。

 聞恪同樣平穩地側滑過彎,車距不變。

 裴宇成自詡在速度上不會輸給任何人,柏油路面沒有抓地力,尚且難分勝負,但這條山道好似特意為他準備,所到之處,不必限速也能遊刃有餘地控制車身的穩定性,他贏定了。

 上行的盤山路,天空緩緩浮出魚肚白,聞恪遲遲沒能追趕上來,裴宇成瞄向後視鏡,自信地嗤笑一聲,收回視線的剎那,他用力踩死剎車,整張臉重重地砸在方向盤上,雙目撞出一陣要命的暈眩。

 他忍住劇痛,撥正鏡片茫然抬眸,一堵高牆截斷了他的去路,嵌進牆體內只能容納一輛車通行的關口,此時大門緊閉。

 裴宇成絕望地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回過神來——他以為的逃出生天,其實是通往地獄。

 之前的圍追堵截,已讓裴宇成的心態崩潰過一次,此時又一次被逼上絕路,他發了瘋地踢開卡宴車門,踉蹌著摔下來,原本衣冠楚楚的人受盡折磨變得萎靡不振,卻依舊滑稽地強撐姿態,勢要與聞恪鬥到底。

 聞恪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警服立在裴宇成面前,昏昧光線中,他邁近一步,率先開口:“結果是,你沒能讓我脫掉警服,而今天過後,你絕不可能再出現在我眼前。”

 經過這一路生死逃亡,裴宇成確定他的遭遇必是聞恪所為,他強硬地哂笑道:“讓我猜猜,其實你們根本沒掌握到與我有關的直接性證據,就算跟你們回去,短則兩天,長不過十五天,我照樣能恢復自由,到那時候,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謝戎接到隊裡同事的來電:“貨品已證實是‘麻/古’,可那幫人並沒有供出老闆的姓名。”

 “媽的。”謝戎憤慨痛恨地說,“死到臨頭嘴還這麼嚴實,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聞恪眸色森寒:“誰說我沒證據。”

 謝戎聞言一愣,端平的槍口偏移半分,頗為意外地挑了下眉。

 裴宇成沉下面色,聞恪壓根不正眼瞧人,口吻隨意道:“12月30日晚9點05分,八號公館112房間,酒水及服務費共計3704元,所攜違禁物品為麻/古,為避免外設監控,你把車停在附近的惠新裡地鐵口停車場,於凌晨一點左右離開。”

 藍芽耳機裡的通訊未斷,魏風聽罷,佩服地對另外三人解釋:“聞少在用Linda撞見的事情詐裴宇成的話。”

 沒有證據,那就創造證據。

 裴宇成的臉色由青到白,眼角失控地抽搐,他拼命回憶當晚的細節,發現聞恪竟無一處說錯,腳下彷彿延伸出無盡的黑暗,明明熱出一身汗,他竟冷得五臟六腑都在打顫。

 一旦坐實販毒的罪名,他必定坐穿牢底,永無天日。

 良久沉默,兩人間僅剩寥寥風聲,裴宇成攏緊雙拳小心翼翼地思索措辭,謹慎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聞恪勢在必得:“因為,你不是一個人去的八號公館。”

 三番五次經歷絕望,裴宇成的意識早已支離破碎,眼下他由著心徑沒有多想,當即呲目反駁:“老吳絕不可能出賣我。”

 話一脫口,裴宇成怔愣一瞬,心臟陡然向下墜落,四肢百骸驚怵地泛起麻意,他木訥地張著嘴,斯文的外表褪去光鮮,浮現出內裡真實的醜態。

 下一秒,裴宇成不敢猶豫,轉身奔向白色卡宴,謝戎即刻作出反應,一枚子彈精準地射中車門,他驚愕地剎停腳步,環臂抱住腦袋,還未回神,雙腕已被冰冷的鐐銬牢牢鎖住。

 至此,他再也無路可逃。

 本能地掙扎與反抗,銀邊眼鏡碎裂在地,裴宇成虛弱地喘著粗氣,由謝戎扣著脖頸押進警車。他頹唐地擠在後排,頭髮散亂,瞳眸空洞,最終認命地倒向椅背。

 無意間,視線晃過右視鏡中的景象,裴宇成難以置信片刻,開始沒完沒了地嘶吼瘋叫。

 姜以安站在高處,親眼目睹了裴宇成被繩之以法的整個過程,他抬手搭在圍牆上,仰起臉,眼廓溼潤,目送警車消失在K3山道的盡頭。

 當晨光照亮整座北山的時候,姜以安微笑著望向最美的日出,用力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漂亮的眼睛澄澈明淨,而後低下頭,對上聞恪溫柔的目光,儘管他們離得很遠,可對方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遞到了他的耳邊。

 他聽見聞恪說:“以安,該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閱讀。

如果您覺得《吻安》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31397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