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
寺廟瀰漫著煙火氣,沿著冷風拂進前廳。
清粥小菜本是寡淡,好在熱粥熬出來暖乎乎的,幾口下肚人也跟著舒暢起來。
可謝凜的話一出,桌案上氣氛陡然凝滯。
姜寒無甚心眼,自是察覺不到什麼,他放下粥碗笑道:“阿凜哥怕是不知道,傅公子在蘇州便開了間醫館,專門濟世救人。”
謝凜對傅琰自然沒興趣,他輕哂一聲,沒接話。
明眼人都能瞧的出來,傅琰對姜姒有意,那眼神中的愛慕之情藏不住,就差宣之於口了。
面對謝凜並不友善的態度,傅琰也沒惱,他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笑道:
“祖父帶草民上京,便是有意讓草民為朝廷效力。草民先前還有些猶豫,現下覺著盛京也不錯,有機會伺候陛下和公主,是草民的榮幸。”
姜姒尷尬一笑,心不在焉的用湯勺攪著熱粥。
倒是姜寒覺得甚好,恨不得立馬就撥個官給傅琰做做。
接下來的時辰,基本都是姜寒同傅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姜姒睨著謝凜,只見男人臉色陰沉,便也沒再多言。
回屋後,姜姒不禁想著謝凜今日的反常之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謝凜這捻酸吃醋的勁兒,怕是隻有姜寒瞧不出來。雖然他極力剋制,可姜姒不傻,也並非對情事一竅不知,自然能感覺的到。
她皺了皺眉,輕嘆口氣。
心裡想的是待徹底剿了雲陽侯謀逆之事,她便儘快同謝凜斷了關係。
這般思慮,姜姒這夜睡的不安穩,混沌間眼前又是一片白霧,她沉沉墜入夢境中。
夢裡的雲陽侯府宛若狼窟,姜姒整日在偏院度日。
直到有一日府中敲鑼打鼓,打聽了才知是周家三娘同鎮國公世子成親。
後三日回門,謝凜帶著周雪瑩回到雲陽侯府,便打聽起偏院的事。
眾人皆道公主身子弱,只得將養在安靜的偏院,不好見客。
可謝凜卻道公主是君他們是臣,無論如何都要去拜見。
周家到底還不敢得罪這位尊貴的鎮國公世子,只得訕笑先搪塞片刻,急忙命人到偏院打點。
謝凜見到姜姒的那一刻,他的脊背微僵。猜想著她的處境艱難,卻沒料到會如此不堪。
曾經高高在上的溫憲公主,趾高氣昂地睥睨著他,指責他的那副生動勁兒全然不見了,只淡漠地盯著他們。
沒說兩句,誠然只是請了個安,雲陽侯夫人便急忙拉開周雪瑩夫婦,道公主養病需要安靜,將他們請出了偏院。
謝凜走時臉色極差,可削瘦緊繃的側臉能看出他的隱忍。
周雪瑩挽上他的胳膊,將他從偏院帶了出去。
謝凜兩步一回頭,姜姒壓根沒瞧他們,只譏諷一笑,笑得仍是那般風情絕豔。
周雪瑩慣會察言觀色,她觀察著謝凜的臉色,見男人面色陰沉,雙眸冷冽,話到嘴邊最終仍是沒問。
謝凜同她並不熱絡,她甚至沒從謝凜的眼中瞧出一點對她的愛意。
更令她難以啟齒的是,縱是新婚之夜,謝凜也是在書房睡的。她不知道謝凜為何會答應娶她,既然娶了她又為何要給自己這樣的難堪。
可這些話她問不出口,甚至無法同旁人說。
周家將她許配給謝凜的意圖太過明顯,若她連謝凜的心都抓不到,她對周家而言就真的如同棄子一般了。
周雪瑩斂下心緒,跟在謝凜身旁,到底沒說話。
而轉眼,二房夫人留他們夫婦過夜,周雪瑩以為謝凜定會推拒,誰知男人竟意外答應了。
周雪瑩想著回了雲陽侯府,謝凜自然沒機會同她分床而睡了,誰知謝凜仍是取了床被子,徑直去了軟榻。
周雪瑩羞憤極了,紅著眼直起身問謝凜:“郎君就這般討厭妾身嗎?”
那究竟又為何娶她呢?
後面這句周雪瑩沒敢問。
謝凜卻是冷冷地睨她一眼,並未正面回應:“早些歇息罷。”
說完便將身子轉向裡側,只留了個背影給周雪瑩。
周雪瑩咬唇,只能寂寥地瞧著不遠處的紅燭慢慢燃盡,才勉強沉沉睡去。
謝凜卻是緩緩睜開雙眸,直起身,套上外袍,從二房的院中而出,再一次來到姜姒所在的偏院。
……
姜姒睡得沉,這夢境陡然中止,是因著她聽到耳邊似有丹青的聲音傳來。
“公主,公主,時辰差不多了,該起身準備回宮了。”
姜姒的腦袋逐漸清明起來,她緩緩睜眸,就瞧見丹青正在替她收拾今日要穿的衣裳。
姜姒還未從夢境中回神,那些畫面彷彿還歷歷在目,好似就像真的一般。
可她不知為何她能夢見謝凜,還能看到他同周雪瑩的相處。
更令她吃驚的是,謝凜竟然未與周雪瑩圓房。
姜姒將這事兒歸結為她睡前滿腦子都是要同謝凜斷了的心思,故而連著做夢也全是他。
姜姒撫了撫臉,清醒片刻後起身,由著丹青伺候梳妝,一同用過早膳,待姜寒發令,眾人終是踏上了歸程。
因著冰天雪地,除了謝凜,其餘人皆沒上馬。
姜姒姐弟仍是同乘一輛馬車,傅琰則是上了跟在他們後頭的馬車,皇家儀仗浩浩蕩蕩,離開法緣寺。
從法緣寺回京,也要走上大半日,雪路難行,車速要比往日慢上些。待他們進城,已是近黃昏。
皇帝儀仗在此,盛京街頭的百姓紛紛駐足讓行,小攤商販平日裡扯著嗓子喊,眼下也皆噤了聲。
姜姒覺得有些悶,緩緩將車簾掀開,望了眼窗外。
天香樓二樓雅間內,沿街的窗欞被支起,窗邊赫然站著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他肆意慵懶,手裡握著酒杯,一時出了神。
男人微微偏頭,日薄西山,昏黃的日光打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莫名給他添了幾分好氣色。他生的俊,一雙桃花眼瀲灩含笑,雙唇輕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的眼神落在了前面車上的姜姒身上,不禁問道:
“那人是誰?”
侍從順著他的方向望去,見是浩蕩的皇室儀仗隊,再仔細去瞧他眼神的落點,那人恍然。
“回主子,是宮裡那位溫憲公主,姜姒。”
男人嚼著“姜姒”二字,旋即輕笑一聲。
“原來就是你。”
他笑起來眼角輕勾,頗為撩人。他的長相偏女相,卻又並未給人陰柔的感覺,瞧著倒是有幾分浪蕩不羈。
“溫憲公主,是個好名字。”
只是不知道人配不配得上。
沈括將酒杯重新擱回到桌案上,倏然歇了喝酒的心思,他持起劍,甩了甩手道:
“回寨。”
*
回宮後姜姒便照著御醫和傅琰的吩咐,開始將養受傷的腿。
許是因著腿傷的緣故,回宮後謝凜便沒再來尋她,眨眼一個月又過去了。
天氣逐漸回暖,雖到底還沒法將冬裝脫下,卻也沒那麼冷了。
太后從佛堂而出,回了長春宮,天兒暖起來,宮裡頭的宮宴也逐漸多了起來。
這不,虞太妃膝下的公主,年紀要比姜姒小一歲,也是到了出閣的年紀。虞太妃私下為她相中了幾個世家公子,今兒個辦場春日宴,便是讓她自己相看的。
姜貞打小同姜姒之間並不是太熱絡。也不知是因著虞太妃性情的緣故,還是姜貞本就內斂,她們姐妹間的交情談不上深厚。
可姜貞實則十分羨慕這位深受寵愛的皇姐,可每每她跨出那步想要同姜姒親近時,母妃都會上前制止。
“人家是嫡出的公主,你又是什麼?別仗著母妃眼下得寵,就忘了自個兒的身份。”
每當虞太妃說這樣的話,都是在一點點磨滅姜貞的自信。
故而今日姜貞相看駙馬,雖邀了姜姒,可她卻並沒有太過積極,只適時由著丹青攙扶,來到了御花園。
御花園裡三兩而坐,許久沒見的周太后也到了場,太妃們各個端坐,就等著姜貞去馬球場上瞧。
姜姒能來,姜貞其實又驚又怕。她很想讓姜姒替她出出主意,又怕姜姒嫌棄,不願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更何況母妃向來不喜她與姜姒姐弟走得太近。
姜姒見她不住瞥自己,便上前一步,“不是要去馬球場,一起罷。”
姜貞愣怔,她恨不得早些逃離這些太妃們身邊,便使勁點了點頭,跟著姜姒走了。
從御花園到馬球場,要走不少路。外男沒法子進後宮,姜貞只得偷偷在馬球場外看兩眼罷了。
實則虞太妃心裡早有盤算。
她也不過是去走個過場。
姜貞小心翼翼地看著姜姒的背影,想說話卻又不敢,只能默不作聲地跟著。
姜姒並非不知道她的小動作,兀自嘆口氣,偏頭道:“想同阿姐說什麼?”
阿姐兩個字一出,姜貞莫名紅了眼眶。
她雖是虞太妃所出,在宮裡卻是極不起眼的存在。先帝自是寵愛她的,可先帝畢竟日理萬機,能分給她的父愛不多,而虞太妃為人又極為苛刻,那為數不多的母愛更是難得一見,姜貞就算貴為公主,其實心底是極為自卑的。
姜姒的刻意親近,實則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都令姜貞感到心頭一暖。
她跟上姜姒的步伐,輕聲道:“阿姐今日能來,我很開心。”
姜姒挑眉,這虞太妃的性子怎就將姜貞養的這般綿軟敏感呢?
“你是本宮妹妹,是公主,如今是你挑駙馬,就該打起精神來。中意哪個合該大膽說,誰還能拒了你不成?”
姜姒這話說的理直氣壯,連著丹青都忍不住低笑一聲。
姜貞羞赧,她沒有姜姒這般的底氣,婚姻之事只得聽母妃做主。
可她仍是乖巧地點點頭。
二人往馬球場上去,還未走近就聽到鑼鼓聲響,有人進球了。
馬球場邊築起的高臺之上,自然有專程為公主們而設的看席。距離場外不遠,四面掛著幔帳,從外頭瞧不清楚,可從看席上望去,確是能將這場地一覽無遺。
姜姒同姜貞的兩道身影一前一後來到看席,自然引起所有世家公子的注意。
這廂二人剛坐定,那頭的列席上就炸開了鍋。
“瞧著好像不止安樂公主,溫憲公主也來了。”
“真的嗎?不會吧?”
“怎麼不會,溫憲公主現下不也沒婚約在身了嗎,大夥兒努努力,還是有機會尚公主的。”
這般說著,眾人笑了起來。
都是俗人,誰不想娶國色生香、氣度雍容的公主呢?
一群世家公子開著玩笑,沒臉沒皮的議論著。
隔壁列席陡然發出“咚”的一聲,是酒杯擱下的清脆聲。
眾人斜眼望去,只見那位首輔大人握著酒杯,斜睨著他們。
大夥兒訕笑一聲,摸摸鼻子,也覺著失言了,誰也不敢再妄議公主。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戲份很少但一出場還是在捻醋的小謝,不對勁~
咳咳那啥,男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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