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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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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正文完

 崇安帝薨逝。

 趙予言回了東宮, 先是去見了妻女,與蘇一箬將林貴妃所說一事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他眸中蓄淚,提到慘死的徐皇后, 仍是剋制不住心內的哀傷。

 趙予言哽咽著說道:“我要讓他償命。”

 蘇一箬知曉他心裡的苦楚,經了這麼多冷心冷情的淡漠事,父子之情已微薄的幾近於無, 如今還摻上更為深切的恨意。

 她便溫聲安慰道:“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夜色漸深,趙予言便領著蘇一箬與阿芙去了書房內的密道,走過亢長的甬道,走入別有洞天的寬敞密室之中。

 密室內擺放著齊全的傢俱,和一些好儲藏的乾糧。

 趙予言引著蘇一箬坐在一處貴妃榻上, 神色真摯地說道:“不論我這一回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你總要稱病在此處避上一些日子。”

 蘇一箬明白趙予言話裡的意思,心內雖則憂心忡忡,可還是忍著淚意對趙予言說道:“你放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 也會照顧好阿芙。”

 *

 三日後。

 崇安帝又揹著人偷偷服用了幾粒丸藥後,當即便心血上湧,在御書房批閱奏摺時吐出了些血來,御前伺候的太監們嚇了大跳, 忙要去將太醫請來。

 崇安帝卻冷聲喝止了他們,只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必大驚小怪。”

 從前吃了這丸藥也有過身子不適的時候,可若是再吃上一粒, 則那些不適都會消失。

 說不準這就是他延年益壽, 長生不老的契機了。

 御前的太監們心內都擔心的不得了, 那丸藥若當真能長生不老,怎得那道人自己還死了?連他們這些太監都看得明白的事,怎得英明的陛下竟然不明白?

 可見坐在權力巔峰太久了的人便是這般,往日裡再英明神武,直到暮年衰老的這一日,也會害怕自己死去。

 崇安帝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可方才批了些奏摺後,便覺得頭昏難忍,整個身子都有些頭重腳輕。

 他便忙讓太監們將窗戶關上,又讓人在殿內點起了銀絲碳。

 直至御書房內悶熱的人幾乎要踹不過氣來時,崇安帝難受的症狀才好轉了不少。

 夜間之時,崇安帝胃口不佳,只草草用了幾口後便讓人將他扶到了龍床之上。

 他低聲朝著廊外的方向喚了一句,便見窗外發出了些刀光劍影的聲音。

 他這才心下稍安,有了那些暗衛們貼身的保護,他自然可高枕無憂。

 趙予言便是在這個時候,走來了御書房。

 崇安帝已沉沉睡去,外間的太監們便以陛下已熟睡了的話勸退了趙予言,可趙予言卻只是陰寒著臉說道:“西北有戰事,孤要告訴父皇。”

 牽扯到國事,且如今太子與崇安帝的關係也好轉了不少,那些太監們便也不敢多加勸阻。

 趙予言邁步進了御書房。

 心裡只覺得萬分好笑,他以一國儲君的身份,不過隨意動了動嘴皮子,便能這般輕易地接近龍椅上至高無上的那一位。

 憑的就是父子之情。

 母后是那麼高貴賢惠的人,為了父皇操勞了大半生,誰成想臨了了還會在自己深愛且敬重的丈夫手上經歷那樣非人的折磨。

 母親又怎麼受得住那樣的折辱?

 父皇既已有了林貴妃,又為何要將那樣的手段放在母后身上?

 趙予言心內既恨崇安帝,又總想著要問個明白,總要讓他搞清楚自己那自私陰毒的父皇究竟為何要那麼對母后才是。

 御書房內未曾點燈,趙予言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地邁在冰冷的地磚之上。

 不遠處的龍床之上,崇安帝似是睡熟了。

 趙予言隔著厚重的床帳,試探性地說了一句:“父皇?”

 無人回應。

 他便再往前走了兩步,忽而覺得夜風微涼,似是從何處吹來了些陰寒無比的涼風。

 趙予言往右側一瞧,卻見龍床後側的隔斷裡竟不知何時鑿出了一處小窗。

 小窗外似是有什麼玄機。

 趙予言沉思了一會兒,便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將小窗輕輕闔上。

 父皇老了,也越來越怕死了。

 趙予言關上小窗後,便又走回了龍床附近。

 許是他的腳步聲此起彼伏,龍床上的崇安帝似是心生不悅,便在夢中嚶嚀了一句:“父皇為何不喜歡我?”

 他聲音急促尖利,還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哭腔。

 趙予言一怔,放緩了呼吸後,再次嘗試喚醒龍床上的崇安帝。

 可崇安帝卻好似陷在了夢魘之中,話語不停地說道:“父皇視我與無物,母妃也更疼三哥,徐敏也瞧不起我,不肯將女兒嫁給我。”

 徐敏便是趙予言早死的外祖父。

 趙予言聽著崇安帝的夢話,心裡霎時覺得諷刺至極。

 難道父皇如此對待母后,就是因為外祖父的緣故?

 “柔兒雖然出生卑賤,可她卻是真心實意地愛慕我,求母妃饒了她一命。”崇安帝忽而又泣出了聲,聲音淒厲的嚇人,連趙予言也是一怔。

 趙予言將心中一閃而過的疑惑壓下,踱步到龍床邊,撩開厚重的簾帳。

 他坐在床榻邊沿,盯著裡側仍在不停說著夢話的崇安帝。

 心裡忽而覺得疲憊至極。

 哪怕眼前的男人過去曾遭受過多少白眼與冷落,又或是心愛之人不得善終。

 也不該成為他如此薄待母后的原因。

 饒是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母后也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趙予言盯著崇安帝許久,興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又或是夢魘太過嚇人。

 本就身子十分不適的崇安帝出了一聲冷汗,忽而怔然地睜開眸子,卻與趙予言漆色的黑眸四目相對。

 崇安帝愈發惶恐,正要出聲責問之時,卻聽得趙予言說道:“父皇。”

 崇安帝這才放下心來,劫後餘生般地紓出了心裡的鬱氣,嘆著氣對趙予言說道:“阿言怎麼在這裡,可把父皇嚇了一跳。”

 話音柔和,好似他當真很疼惜趙予言這個兒子一般。

 如今趙予言不曾知曉母親慘死的真相,又或是不曾發現隱匿在東宮的那群血滴子,他便當真相信了崇安帝是個慈愛的父親。

 “我夢到母后了。”趙予言如此說道。

 崇安帝心內一怔,他也夢到自己的髮妻了,可除了髮妻外,還有自己的心上人柔兒。

 一時便也感慨良多,只道:“你母后也走了那麼多年了。”

 “父皇。”趙予言冷不丁地喚了崇安帝一聲,而後便自嘲著笑道:“您為什麼要在我東宮裡放了這麼多血滴子?”

 崇安帝雖則心跳如擂,卻還是辯解道:“阿言在說什麼?朕怎麼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也不要緊。”趙予言忽而一笑,望向崇安帝的眸子裡盡是蕭瑟的恨意。

 “父皇一黨剩下的幾個忠臣俱都被我以不同的理由遣散出京了,連御前司的首領也換上了我擁躉,更不要提父皇的御書房了。”趙予言笑道。

 他已是不想再陪著崇安帝演這出無聊的父子情深戲碼了。

 “父皇老了,又吃了那麼多損傷丹脈的丸藥,早該去死了。”

 崇安帝在一夕之間竟忍不住毛骨悚然了起來,可他當真是沒想到自己那唯一的嫡子會變成此刻此刻宛若地獄裡惡鬼的一般的人。

 他痛心疾首,心內也憤怒不已。

 只是越是憤怒,他愈發覺得腦袋昏沉,連話語也說不出口。

 趙予言替崇安帝理了理紛飛的頭髮,笑意深深地說道:“父皇別動,也別生氣,不然會死得更快。”

 崇安帝面色脹紅,正抓著趙予言的手大力地喘氣,他想撥出一聲來喚醒外頭的暗衛,可身體與喉嚨卻半點不聽使喚。

 “母后病重的時日,父皇是不是去過一回翊坤宮?”趙予言斂去笑意,緊緊盯著眼前的崇安帝,藉著微若的月光,試圖分辨他的神色。

 “父皇是個瘋子,折磨林貴妃還不夠,竟還想去折辱母后?”趙予言霎時便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拿出匕首抵在了崇安帝的脖頸間。

 只要想到徐皇后在纏綿病榻的時候還遭了崇安帝的踐踏,他就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千刀萬剮。

 崇安帝也察覺到了脖頸間的冰冷,比起害怕,他居於帝王之位二十年,此刻只覺得惱怒之際,便勉力擠出一聲:“賤……婦。”

 說的便是徐皇后。

 從閨中之時便與她的表哥郎情妾意,後來當了皇后,竟總也想了法子接近自己的外祖家。

 當真是個賤婦。

 這一聲卻讓趙予言紅了眼眶,到了此時此刻,他已是不再需要崇安帝的答案了。

 有些人自生下來便是沒有心肝的畜生。

 人與畜生是講不來道理的。

 他用匕首刺向了崇安帝的喉嚨。

 讓他未說完的那句咒罵徐皇后的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趙予言在御書房內坐了許久。

 盯著崇安帝死不瞑目的眸子,忽而流下了兩行清淚。

 晨光微曦。

 照進了御書房,趙予言便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而後便朝著御書房外走去。

 “有刺客——”

 太監與御前司們都圍了上來,瞧見失魂落魄,手腕上盡是鮮血的趙予言後便立時擔心地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趙予言卻只是指了指龍床,道:“去救陛下。”

 而後,他便不顧自己手腕上的傷勢,步伐堅定地往東宮走去。

 那裡才是他的家。

 有他最為珍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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