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狐狸精的話, 葛昊空並沒有露出狂喜，而是極為的不甘。
他不敢跟狐狸精正面剛, 攥緊拳頭憋得渾身都是氣。
這算什麼？
三十年前為了幫那窮書生, 如果不是她插手進來，現在的龍椅就是他們葛家的了。
現在跑來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如果不想幫窮書生, 為什麼三十年前要插一手？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胡昭昭微微偏了偏頭, 不是太理解他的反應。
本以為她這麼一說，對方會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 這樣等兩方鬥起來的時候，她就能趁機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為什麼對方非但不驚喜, 甚至是一副想跑過來把她活吞的樣子？
才化形幾十年的狐狸精實在是想不明白, 她將帶來的東西亮了出來，是一個玉璽，“你不想要嗎？只要你開口, 我就能滿足你一切的願望, 就像喬沭一樣, 從一個農家小子成為現在的至尊。”
“滾！”葛昊空怒吼一聲，狐狸精的轉變讓他覺得這三十年都是錯誤。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現在坐上龍椅的人早已經是他，而不是在這裡白待了三十年，除了看著自己的同伴和戰友們一個個離去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胡昭昭一愣，妖豔的臉上帶著茫然, 實在是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而在上空中, 看著這一幕的蘇霖有些好笑。
這隻狐狸精看起來並不太聰明的樣子。
就算化為人, 也不懂得人情世故, 更不明白葛昊空生氣的點。
而且，這隻狐狸精的妖氣外洩太嚴重，就好像身上是個漏洞，身體裡的能力一直洩露出去，止都止不住。
一般來說不該如此，除非她的妖丹出了問題。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隻狐狸精搶了他的道。
他來這裡就是想和葛昊空做個交易。
對方告訴他傳送陣在什麼地方，而他會幫助葛家離開這個牢籠，但現在看來，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
別看葛昊空現在要趕胡昭昭離開，可真等氣消，他一定會接受。
一旦他接受，凡間必定大亂。
不管窮書生是因為什麼原因奪得天下，但最少現在的天下太平，百姓們安居樂業，對比三十年前的亂世，現在百姓的生活實在是太好了。
不過，這不是蘇霖能插手的事。
仙界的人不能隨意插手凡間的事，以免沾染上因果。
所以，他註定是個看熱鬧的人。
坐在雲端上，一邊給五一喂著靈果，一邊撐著下巴看著下面。
卻不知道，在某處的樹杈上，正有一人驚愕的望著他們，又不敢弄出動靜，只能用手捂著嘴巴，生怕被雲端上的人看到。
這是仙人嗎？
是仙人吧，不然又怎麼可能坐在雲端上？
葛稜還很小的時候，祖父就跟他說過。
他說自己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在那裡，他們葛家是王者，是掌管天下的人。
因為老祖宗給他們留下一個傳送陣，而這個傳送陣是他們第二條出路，本以為這邊會是一個修仙的世界，等他抱著希望過來卻發現這邊找不到第二個葛家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得從頭再來，所以才想著召集人馬坐上龍椅。
葛稜知道的不多，他出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很大年齡，最喜歡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仰望著天空。
至死那天都想著，怎麼才能找到仙人，怎麼才能成為永生不死的仙人。
葛稜一直覺得祖父這番話都是他想象中的存在，不然為什麼神仙都只出現在人的話語中，從來沒有人真正的見過。
如果真的有神仙的存在，又怎麼可能縱容狐狸精當一國之後？
更別說傳送陣，連父親都沒有親眼見過，全都是祖父說出來的話。
時間一長他難免有些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尤其是現在，葛稜是越來越覺得很不值。
和葛家有關的人全部都被關在這個地方，一輩子都沒法走出去，他坐在樹杈上看著遠處的高牆，是真的很想將那堵高牆打垮。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雲端上的仙人。
很神奇，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雲上怎麼可能坐得了人？
可盯了好一會，雲上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他能看到仙人的面孔，以及他懷中的孩子，就連那個在雲端上跳躍的黃狗，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原來，祖父說的沒錯，在這個世上真的有仙人！
眼瞧著那朵白雲朝著其他地方飄去，葛稜想都不想就跳下樹朝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雲朵飄的速度不快，葛稜盡力奔跑也能追上。
可眼瞅著雲朵就要飄出高牆之外，他再也忍耐不住，揚聲大喊：“仙人！”
蘇霖早就發現他了。
很奇怪，連狐狸精都察覺不到他的動靜，一個凡人居然能看出他的隱身術。
蘇霖並沒有打算和他見面，只不過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緊跟著坐在雲端上飄得越來越遠。
葛稜一直追到高牆處。
站在高牆下，就算是想追也沒法追，只能是眼巴巴的看著雲端消失在自己眼前。
仙人！
一定是仙人！
可激動之後又有些難過，就算髮現了又能如何？仙人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交集，被困在高牆之內他就算想跟隨仙人的步伐也跨不過這堵高牆。
半大的少年很失落，這時候他感覺就能看到自己的這一輩子。
怕是到死都走不出去吧。
他在這裡待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幕降臨之後才慢慢走回住處。
從有記憶開始，就是住在茅草房中。
平常倒還好，可要是遇到大風大雨的季節，很有可能將他們落腳的地方吹垮。
剛走到周邊，就看到院子裡燃起了火焰，葛稜走過去一瞧，就看到父親坐在火堆邊，“爹，你怎麼還沒睡？”
葛昊空哪裡睡得著。
一開始是無比的憤怒，可漸漸野心死灰復燃，他是葛家人，根子裡就帶著濃濃的野心。
現在有個機會放在眼前，他又怎麼可能不把握住？
三十多年前那個窮書生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家裡更是連飯都吃不飽。
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那他為什麼就能坐上龍椅？還不是因為身邊有一個妖精。
要不是狐狸精，窮書生又怎麼可能成為天下的王？
換個說法，連窮書生都能成為天下的王，那如果他也有狐狸精的相助，是不是也能成為這個天下的王？
越想心中越激動，不知不覺中滿腔都是野心。
對於父親的話，他信但也從未親眼見證過。
父親說過是從異世界而來，父親利用傳送陣過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
也就是說他從沒感受到過權力的滋味，更沒有親自體驗過當皇族的日子。
但從有記憶開始父親就一直跟他灌輸這個念頭，久而久之，這些話就已經刻入了骨子中。
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他又怎麼可能不把握住？
更別說現在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難了。
無法和外面接觸，什麼都得靠他們自己，這三十多年他們就像是活成了野人，和深山中的野人毫無區別。
再這麼下去，這裡的人遲早死絕。
反正都是死，幹嘛不拼一拼？
“爹！我看到仙人了。”葛稜迫不及待想和爹分享，但他奇怪的是爹聽到這句話後居然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他還以為爹不相信，趕緊解釋：“真的是仙人，我看他坐在雲端上，在空中飄來飄去了。”
“哪裡是仙人，不過就是一個狐狸精罷了。”葛昊空冷哼著。
雖然心中已經打算接受狐狸精的相助，但他對狐狸精還是十分憎恨，這三十多年的苦日子絕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她。
聽到兒子的話，他以為狐狸精不單單隻找了他，還去魅惑兒子了。
心中更是嘲諷不已。
不愧是狐狸精，蠱惑這個又蠱惑那個，把人玩在鼓掌之中，更警惕著自己，以後面對狐狸精的時候可千萬不能中了招。
“狐狸精？”葛稜有點兒不信，那男子長得那麼仙，居然是一隻妖精？
想想他身邊帶著一隻狗子，難不成那隻狗也是妖精？
“你以後少跟她來往，可絕對不能因為她的樣貌好就迷上了。”葛昊空叮囑著。
他這把年紀還是能控制住，那妖精長得再好也不過就是一副皮囊罷了，可兒子年紀還小，就怕他一不留神就給迷住。
哪知，葛稜一聽臉上變得特別古怪，連忙擺著手：“不不不，他就算長得再好看我也不可能迷上他呀。”
那可是個男妖精！
他身為男兒又怎麼可能迷上男妖精？！
葛稜覺得爹對自己有些誤解，正要解釋的時候前方突然跑來一人，“族長不好了，燕大哥上山出事了。”
“怎麼回事？”
“燕大哥怎麼了？他受傷了嗎？”葛稜連忙問著。
葛飛燕是他們族裡的人，年齡比葛稜要長個四五歲，葛稜幾乎就是他帶著長大，兩人感情十分深厚。
他們這片區域的土地十分貧瘠，費盡心思找到一些糧食種子，可每年辛辛苦苦種下去收穫都不多。
之所以一直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為他們附近的兩大山頭。
靠山吃山，養活了他們這一群人。
只不過山上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安全，什麼兵器都沒有的情況下就想和一群吃肉的野獸戰鬥，受傷是難免的事。
而他們這邊又沒有大夫，也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草來醫治，受傷的人只能硬生生挺著。
命大就能挺過來，命不好閉眼後就再也沒法睜開。
都知道山上危險，但是也不得不去。
葛飛燕就是帶隊上山狩獵的隊長。
這小子年紀不大，但也是他們這一群人□□夫最好的人。
葛稜急得不行，“可千萬別是受傷，他現在人在哪裡？”
來人說著：“還在上山，燕大哥還沒下山，先派了六子下山，說是……說是……”
葛昊空瞪了他一眼，“趕緊說，別磨磨蹭蹭。”
“說是在山中遇到了黃大仙。”
……
“爹爹，要包包。”五一昂著小腦袋，站在一家包子鋪前就不打算走，大黃狗和他一個樣，嘴角都已經流出口水，“汪！”
“老爺，來兩個肉包吧，咱們家肉餡多還特好吃。”小販一臉笑呵呵，還逗著小娃娃，“來，聞聞，是不是特別香。”
五一聞了，口水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大黃狗更是饞得直轉圈。
蘇霖笑了笑，從兜裡掏出銅板，“來十個肉包。”
“好嘞！”
大客戶呢，小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隙，現在的生意不好做，難得有人買這麼多，“老爺公子，我家的肉包絕對好吃。”蘇霖接過包子，先是一娃一狗給了一個，跟著和小販閒聊著：“聞著是蠻香，不過這條街的人看著不多？”
“哎。”說到這個，小販忍不住抱怨著：“咱家的包子鋪開了快有百年，聽我阿爹說，以前的生意特別好，但誰讓三十年前在前頭大道上修了高牆，徹底斷了這邊的路，久而久之，就沒人往這裡來了。”
高牆一築，路就立馬不同。
他們這邊的小鎮就相當於死衚衕，如果不是來鎮上有事，沒多少人願意往這邊繞一繞。
小販嘆氣：“鎮上已經搬走了不少人，再這麼下去這裡怕是要成為空城了，我都想著要不要帶著家人搬離呢。”
這邊的人越來越少，生意是真的不好做了。
他不知道三十年前這條街有多熱鬧，但他是看著這條街慢慢從有人變成沒幾個人。
一天下來，見不到幾個人。
每天做的包子都不一定能賣完，再這麼下去入不敷出，他還有一家老小需要養，可不能這麼繼續下去。
其實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下個月開始搬。
就去隔壁的小鎮，那個小鎮其實比他們這邊還要小，但隨著這些年搬遷過去的人，鎮小人可不少，“等下個月我就搬，正好明天有馬車往那邊跑，我能先去把房子給定下來。”
“明天？那我得另外找鋪子了。”蘇霖輕聲。
“找鋪子？”
大黃狗盯著大肉包子舔舌頭，顯然還沒吃過癮，但是它不敢去搶主人手裡的包子，轉頭看著小主人手裡還剩下的半個包子，它湊過去聞了聞，看小主人沒反對，它又湊近了一些，就這麼一步一步，然後嗷嗚一口將小主人手裡的包子給吞了。
“……”五一眨了眨眼，“嚶。”
手指頭抓了抓，他的包包呢？
大大的眼眶裡蓄滿淚水，小嘴一撇就要哭。
蘇霖揉了揉他的腦袋，對著小販道：“我打算每日在你這裡定一些肉包。”
“定多少呢？”小販趕緊道：“我也不急著出門，老爺要是想買包子儘管跟我說，要是離這邊不遠我也可以給您送過去。”
哪怕是買幾個包子他都樂意，那也能掙幾個銅板呢。
現在的銀錢可真不好掙，可得把握住機會。
“不用你送，每天兩百個包子，我先訂一個月的量。”蘇霖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這就當做定金吧。”
看在他曾經和異世界的葛家打過交道，就給高牆內的人送點肉包子。
怕是他們已經三十幾年沒有吃過包子了。
而在高牆內出生的人，更是連包子都沒見過。
“好勒！”小販笑的牙齦都露出來了。
這可是大單子啊，他已經好久沒有一天賣出過兩百個包子了。
“汪汪。”大黃狗叫了兩聲，像是提醒蘇霖別忘了它的那一份。
蘇霖撇了它一眼，對著小販道：“再加十個，每天二百一十個。”
“成！”
“爹爹…”五一抓了抓他的袖子，另一手比了個二的手勢，“五一、十個！”
小小的娃口氣不小，一天還打算吃十個包子呢。
蘇霖揉了揉他的腦袋，“十個都歸你，吃不完的留給嘟嘟。”
小小的娃滿足了。
一旁的大黃狗也沒鬧騰，反正小主人一天也吃不完一個，剩下的都歸它了。
在這裡訂好包子，蘇霖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正如小販所說，這個小鎮的人口是真的少，大白天的街道上看不到幾個人影，就連客棧也是他一個人包圓了。
晌午時分，五一正在睡午覺。
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鬧起了一些動靜，蘇霖打了個手訣，快被吵醒的五一又安然睡下，並沒有聽到外面的吵鬧聲。
倒是一旁的大黃狗抬起了腦袋，圓溜溜的眼中還帶著睡意，像是很不滿被吵醒的樣子。
蘇霖對著它道：“看著五一，我出去瞧瞧。”
大黃狗抬了抬爪子。
蘇霖起身出了門，喧鬧的聲音是越來越響。
“殺千刀的！到底是誰偷了我後廚的雞？這已經不止一兩次，再這麼下去我真報官了！”拿著菜刀的胖男人怒吼著，“讓你盯著盯著，怎麼還是丟了一隻雞？”
夥計皺巴著臉：“蔡師傅，我真就眨了個眼，眼前的雞就突然消失了，真不關我的事。”
話中委屈，臉上卻有些心虛。
蔡廚師哪裡看不出他的心虛，顯然怕把雞丟了責任栽在他的身上，“我又沒說是你偷的，你好歹也說說是誰偷了雞？”
“我真沒看到，就一眨眼的功夫……”夥計委屈的不行，他確實沒看到，要是看到了也不至於百口莫辯。
兩人爭執的時候，蘇霖身邊突然找來一人，這人靠在欄杆上，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帶著些促笑，“他說謊了。”
蘇霖側過頭，看著她。
來人笑的一臉燦爛，對著他眨了眨眼睛，“他可不是隻眨了一下眼，而是打了個盹，一覺醒來眼前的雞就沒了，害怕掌櫃責怪就撒了謊。”
蘇霖回過頭，沒搭理她。
卻不想這位女子追著他問，“你為何不問我怎麼知道的？”
蘇霖開口：“說話之前把你的嘴巴擦擦，一嘴的雞毛。”
“……”女子一愣，下意識用手摸了摸嘴，可嘴上什麼都沒有，分明乾乾淨淨的。
她眉頭一豎：“你誆我？”
蘇霖反問她，“你要是沒吃過一嘴雞毛，又怎麼會信我誆你？”
“……”女子眉頭越皺越緊，這話好像有幾分道理。
可怎麼聽的就這麼古怪呢？難不成人類也喜歡吃活雞？還是說這人曾看過她吃活雞？
看著女子一臉茫然的樣子，蘇霖覺得這個狐狸精智商有些不高。
一開始還以為她是發現他的身份，所以才會湊過來。
現在看來，這狐狸精應該也是喜歡湊熱鬧的，偷吃了人家的雞，非但不逃還待在旁邊湊熱鬧。
胡昭昭理不清這個問題，乾脆不再多想，她好奇道：“你既然知道是我偷吃的，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人類不是挺喜歡打小報告嗎？
她的一舉一動總會被人盯著，再告訴她最不喜歡的那個人類。
妖生沒有任何自由可言，想想就覺得苦逼。
她都能想到等回到了妖界，一定會被其他的妖精取笑，說不準她就是妖界最丟臉的妖精了。
“我都不認識他們，為什麼要告訴他們？”蘇霖說著，他再一次轉頭好好打量這隻狐狸精，順著剛才的話往下：“不過我們倆現在也算是認識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幫助葛家奪回天下？”
胡昭昭眨了眨眼，過了幾息後像是聽清這話的意思，瞬間炸毛！
有那麼一瞬間，妖氣濃郁，讓胡昭昭慌的連人身都保不住，差點露出了原形，“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這個人為何知道她來這裡的打算？
難不成他是喬沭的人？
顧不上多想，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逃跑。
可剛剛才轉了一個身，就發現自己沒法動彈。
她這是被定住了？
不對！
他不是喬沭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臨時開了竅，向來糊糊塗塗的狐狸精難得聰明起來，這人會術法絕對不是喬沭的人。
可這個認知讓狐狸精更加慌亂。
世間不是沒有天師，這些天師認準妖精是禍端，這些年要不是有龍氣護著，她怕是早就被天師給收了。
不過她是一點都不感謝喬沭，要不是喬沭騙了她，她老早就能回到妖界，可不是在這裡當百姓口中魅惑君王的狐狸精。
“我我我…我沒殺人，我可是好妖，你可千萬別收了我。”胡昭昭嚇得結巴，還想著攀關係：“喬沭你認識嗎？我可是他的妖，胡山你知道嗎？我們胡山的妖都是好妖呢。”
蘇霖有些輕描淡寫，“好妖還慫恿葛家造反？”
胡昭昭一聽，這個還真沒法反駁。
可她不找個幫手，就永遠都沒法離開了呢。
她嘟噥著：“是因為我的建議，葛家才能活到現在，不然他們早被喬沭殺了，我這算不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聽到這裡，蘇霖便知道世間流傳的話有誤。
這隻狐狸精可不像是愛上窮書生的樣子，他用術法控制著狐狸精走到一側的桌邊，偷雞的熱鬧沒什麼意思，他打算聽聽皇帝和皇后的八卦。
先招手叫來了茶水和花生。
沒多久，小二就端了過來，“客官還需要什麼？”
“雞！”胡昭昭立馬接話。
小二往她的方向望了望，一眼就被迷住。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不過……店裡什麼時候進來這麼漂亮的客官？
他一定是瞎了才會現在發現。
胡昭昭舔了舔下唇，“來只雞，挑那隻最肥的大母雞，尾巴上長了三根紅毛的那隻。”
小二一臉驚訝：“客官對我們店的雞真熟悉。”
連長什麼毛都知道，難不成她還去過後廚？
“烤了吧。”蘇霖將銀子放下。
這單他樂意買，買只烤雞換個有意思的故事，這銀錢花得值。
“好嘞。”小二收下銀子，這就去後廚宰了那隻紅毛雞。
等人一走，胡昭昭才一臉可憐巴巴的道：“我真沒做過壞事，最多偷偷雞。”
蘇霖喝了一口茶水，“說說你和喬沭的故事吧，聽說你是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許？”
“呸！”胡昭昭呸了一聲。
呸的都那麼好看，她瞪著又大又亮的眼睛，氣得炸了毛：“他就是一個……一個、一個壞人！”
想罵，但又不知道怎麼罵。
罵人的詞句中，只能用‘壞’來表示她的憤怒。
胡山是妖界的狐狸窩。
那裡生了好多狐狸，大部分的狐狸都不會化形，哪怕有些靈智，都是以狐狸身生活，狐狸一窩能生好幾只，時間一長，滿山都是狐狸，顯得特別擁擠。
胡昭昭那一窩，有八個兄弟姐妹。
再加上其他，那真是數都數不清，那麼多狐狸崽子，父母哪裡能時時照看，一時疏忽胡昭昭從胡山滾落到凡間，正好掉進窮書生所在的村落。
“一開始救下我的是村裡的傻姑娘，我就算要報恩，那也是對她報恩，而不是突然把我給偷走的喬沭……”
胡昭昭緩緩說起了她的故事。
她一直覺得喬沭特別邪乎，她受傷的時候他把她給偷了去，雖然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但在養傷的時候他對她確實挺好。
不過這份好顯得特別彆扭，每次喬沭要給她清理傷口或者餵食時，都會說一些讓她記得報恩的話。
――我對你這麼好，你以後一定要報答我。
――喜歡吃肉嗎？這些肉食來的可不易，你一定要好好記得我的恩情。
――傷快好了，你可千萬不能偷跑，我可是這個世上對你最好的人類，你要是偷跑落到壞人手中，可是會被扒皮吃掉的哦。
類似於這些話語，一開始胡昭昭不理解，甚至覺得很奇怪，那個時候的她不過就是一個山裡的白狐狸，受傷太重根本沒辦法化形。
可喬沭的話就像是篤定她一定能夠報答他一樣。
一直到她真化為人形後，才隱約明白他當時的話。
這個人類，怕是早知道她會有這個機遇一樣。
太神秘也太可怕了，當時她就想過要逃走，就算以後要報答恩情，也得在爹孃的陪伴下，省得她被騙。
沒錯，胡昭昭知道自己不聰明。
從生下來就是一隻喜歡犯迷糊的小狐狸，她本能覺得害怕，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求爹孃相助。
可她沒能逃出去。
非但沒逃出去，還丟失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你的妖丹被他奪走了？”蘇霖挑了挑眉，先前就覺得這個妖精有些不對勁，還當是她的妖丹出了問題，沒想到是被奪走了。
“化形時身體最為虛弱，也會在這個時候結出妖丹，喬沭明顯是知道這一點，他趁我最虛弱的時候用刀剖出了我身體裡的妖丹。”胡昭昭說到這裡，甚至還忍不住微微發顫，像是還能回憶到那個時候的痛苦。
剖出來的那一瞬間特別疼。
疼的她都不想成為妖精，還不如當個小狐狸的好。
“所以，他利用妖丹威脅你幫他打下江山？還逼你成為他的皇后？”
胡昭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是威脅我替他打下江山，沒有妖丹我哪裡也去不了，一旦我身體裡的妖氣洩完，我就會變成一個沒有靈智的普通狐狸，所以我只能聽他的話。”
不聽不行，那個男人就像知道她所有的事。
甚至還一直在她耳邊唸叨著，說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好好報答他，那個時候她才明白，最開始喬沭會救她，就是想讓她幫著打下江山，好坐在龍椅。
她有反抗過。
不管她做什麼，他都能提前知道一樣，然後……胡昭昭又抖了抖，然後他還會打狐狸。
嚶嚶嚶，特別痛，真的好想回到胡山找爹孃。
有爹孃和其他兄弟姐妹在，那麼多家人，一狐一腳就能踹死他！
胡昭昭嗦了嗦鼻子，跟著說道：“不過，不是他逼我成為皇后，而是我自己找的他，成為皇后後，就能吃到好多好多烤雞，那些高官夫人為了討好我，變著花樣送我雞吃，我一句想吃雞，沒人不敢應我。”
本來還有些可憐，說著說著就昂首挺胸起來，像是有一些自得。
“……”蘇霖沉默了。
前面說的那麼可憐，他都想著要不要助狐一臂之力，結果還沒想好，就被她後面的話弄得無語了，“看來你還挺喜歡當皇后，那為何又要找上葛家？”
“當上皇帝的喬沭確實不打狐了，但是他現在已經是一個五六十多歲的小老頭，人類的慾望永遠都填不滿，他擁有了無限的權力就開始奢望起長生不老。”胡昭昭露出愁容，“世間百姓以為天下太平，都過上了好日子，但是他們不知道喬沭在私底下做的一些事，可是害了很多人家破人亡。”
蘇霖聽得皺眉，他無法確定狐狸精說的這些話是真是假，但是也有幾分道理。
沒人不希望長生不老，尤其是身為凡間之主的皇帝。
如果神仙妖怪只是書本中也就算了，可身邊有一個三十多年來樣貌從未有過變化的妖怪，漸漸老去的他怎麼可能不奢望自己長生？
蘇霖看了她一眼，“你做這些不僅僅是因為心懷世間百姓吧？”
胡昭昭有些小心虛，眼神變得飄忽不定，“也是不想那麼多人類因為他的念頭賠上一條命，再來、再來打倒他後我也能拿回自己的妖丹。”
“觀你的氣息，如果沒有妖丹你應該活不了幾年了吧？”
胡昭昭嘆了一口氣，“騙不過天師大人，要是再拿不回妖丹，小狐怕是度不過三個春秋了。”
是有那麼一點點小私心。
但她也是真的看不過去嘛。
看著那些因為喬沭傷亡的人，她就忍不住想起了早些年的自己，哪怕天天有烤雞供應，她都覺得這些烤雞一點都不香了。
所以，她提前想好了法子，就想著逃出來找找扳倒喬沭的方法。
光靠她一個人肯定不行。
然後她就想到了葛家，葛家真的是很強勁的對手，當時就算有她相助也是贏得特別困難，如果這次她幫了葛家，或許就能讓這個江山換個主人了。
不過……
胡昭昭垮了臉，“葛家的人好凶，他們肯定不願意幫狐，狐就想著來這裡吃吃雞，再去其他地方找找人。”
一路走來太辛苦，帶出來的銀錢已經用光。
沒辦法，只能當個偷雞的狐，真的太丟狐臉了。
“你不打算繼續找葛昊空了？”蘇霖停下嗑瓜子的手。
“他已經拒絕我了。”胡昭昭嘆氣，不過沒關係，她相信總能找到合作伙伴，“天師大人，您就放了小狐吧，我真的沒幹過壞事，這事要是拖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為了長生術，喬沭現在是偷偷摸摸進行，可死得人一多，肯定沒法隱藏起來，到時候一暴露，喬沭絕對不會放棄，甚至會將這件事攤在明面上，到時候會死更多人。
蘇霖沒打算收了她，而是提議道：“你再去找找葛昊空吧。”
“不行不行，他都已經拒絕了。”胡昭昭擺手。
那個人類拒絕的特別果斷，再回去也沒用。
“……”蘇霖嘆氣，也是慶幸這隻狐狸貪吃叫他給碰上了，不然葛昊空怕是會無比後悔之前果斷的拒絕。
這會說不準還在高牆的某處等著呢。
怕是怎麼都想不到，這隻狐狸精這麼‘聽話’，說什麼信什麼，還認準了他說出來的話。
在人間三十多年，都還不懂什麼叫做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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