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顧熙麗委屈的眼淚都快滴進了許草丫的澡盆裡。
“熙麗, 你至於嗎？”
許草丫覺得哪裡有委屈她了？她可是在月子裡來看她的孫紅雲，柳云云嘴裡打聽出來的。
她們說有五塊一月的生活費還是因為她們現在工作體面才給的。
王靜還跟她說, 自己沒嫁人前, 一個月只留三塊錢。
兩年前和她去百貨大樓搶布料的錢她攢了兩年多。
大院裡姑娘日子都這麼過，那京市裡普通人家的姑娘應該更不會有太多零花錢的吧。
特別是蘇丹丹跟她說，她和思宇每月花的八塊多錢裡, 程西行還會隔三差五的去蹭飯, 不然他們母子倆一個月最多花個六塊五毛錢。
許草丫問過蘇丹丹，程西行有沒有把他的錢交給她保管。
蘇丹丹回說沒有。
她說哪裡有那麼多男同志願意把自己手裡的錢票交給媳婦管的？
更別說程西行這種自私薄情的人, 他能捨得還許草丫五百塊錢，她都覺得很意外了。
“我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快熬出頭了，你突然告訴我這個噩耗，我難過的哭兩聲怎麼了？”
顧熙麗抽搭搭的回說。
“熙麗，要是我沒跟你說這事兒，你打算把錢都花在哪裡？難道又想幫助同學？還是去廢品回收站去買連環畫啊？”
“才不是呢, 我就是等手上有錢了，想買什麼吃的, 就買什麼吃的。能給成雨他們發紅包了, 也能給家裡人買點小禮物。”
“熙麗, 你生活費存著些，這些也可以去做的。”
“成雨媽，你怎麼變的這麼壞, 我就那麼點小錢你都惦記著。”
“嘖嘖嘖, 合著你的零花錢不能動啊。”
“那可不是，全家我最窮。”
顧熙麗理直氣壯的回說。
許草丫泡好草藥湯, 又衝了一遍溫水澡才終於舒服的出了衛生間。
她身後的顧熙麗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嘴裡喊說：“成雨媽, 你得帶我去下館子大吃一頓才行。”
“那得問爺, 國營飯店啥時候有牛羊肉，我請客去吃涮肉去。”
許草丫笑著回說。
“爺，你們單位啥時候有涮肉吃啊？”
顧熙麗滿懷期待的跑到客廳問顧重山。
“你個饞鬼，又敲你嫂子竹槓了？”
顧重山沒好氣的說。
“爺，那不是敲竹槓，那是成雨媽良心發現。”
顧熙麗厚臉皮的回說。
謝雲韻也笑著問：“老頭子，啥時候有涮肉吃啊？”
“明兒個應該有，你們下午去，也省的再燒一頓飯。”
顧重山輕嘆了口氣說。
“太爺爺，涮肉肉好吃嗎？”
沒吃過涮肉的顧成歡伸手扯了下顧重山下巴上的鬍子，好奇的問說。
“好吃呀，成歡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吃過的。”
謝雲韻回她說。
再後來他們一家也去過國營飯店吃過兩回，但那時候顧成雨三個還小，吃不了。
許草丫從房間裡走出來，和謝雲韻說：“奶，明天咱們去百貨大樓轉轉吧。”
“草丫，你想買啥？”
“不知道啊，就是在家裡悶的太久了，想出去看看人。”
“那咱們明兒個先帶著四個小的去你大伯母那，再去百貨大樓逛逛吧。”
謝雲韻想了會兒，回她說。
許草丫出月子，最高興的莫過於顧成雨三個孩子了。
等他們媽媽頭髮幹了，全都貼著她不放。
謝雲韻也被許草丫勸說回了她自己的房間，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顧熙麗又住進了許草丫的房間，幫忙夜裡一起照看成木三個小子。
許草丫講完了第三個故事後，摸著緊貼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問：“成雨你們還不睡嗎？”
“草草，再講一個就睡覺覺啦。”
顧成歡趴在她的胸口，奶聲奶氣的說。”
顧熙麗在隔壁床上說：“成歡，你不睡覺覺，明早就起不來，就沒法子去百貨大樓了，也沒法子去吃涮肉肉了。”
“啊？睡了，成雨睡了。”
“草草，歡歡也睡了。”
“草草，要喊安安起床哦。”
三個孩子瞬間乖乖的閉上了小眼睛，不再鬧許草丫了。
“熙麗，厲害啊。”
許草丫笑著誇讚說。
“那可不是，最近幾月他們都是我帶的。”
顧熙麗神氣的回說。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顧熙美聽說他們要去逛百貨大樓，晚上一家子還要去國營飯店吃涮肉。
開心的說：“我今兒個午飯不吃了，留著肚子晚上吃涮肉。”
張美蘭笑罵說：“瞧你這點出息。”
“媽，一年吃不上兩回的涮肉耶。”
“要是能買到只羊就好了，我們可以在家吃涮肉。”
許草丫邊吃饅頭，邊說。
“那可真不容易。”
吳東平接她的話說。
“大姐夫，你不是說邱衛軍同志會時常去外地工作嗎？你幫忙問問他，能弄到羊嗎？”
許草丫不死心的又打起了小算盤。
“草丫，我們鋼鐵廠一年到頭都聞不到羊的味兒，哪裡是那麼好弄到的。”
吳東平哭笑不得的回她。
“那過兩天我去找胡叔問問，說不準黑市裡有賣的呢。”
許草丫又盤算說。
“草丫，你別瞎折騰的亂花錢。”
“奶，我就想等過年的時候，也讓大伯，大哥和成雨爸也嚐嚐涮肉。”
許草丫回說。
謝雲韻不說話了。
“草丫，我問問小李同志，他們年前還是要再出去一趟的。”
顧重山接話說。
飯後，顧家一家子一起出了大院，坐上了大巴汽車。
一家七個大人，七個孩子，很是熱鬧。
許成雨乖乖的趴在太爺爺的懷裡，小嘴裡不停的問東問西。
“太爺爺，那個哥哥沒穿襖子，他好厲害。太爺爺，那個壞奶奶在擰姐姐的耳朵，看起來好痛哦，太爺爺，安安他剛剛撿到錢錢啦。太爺爺有個怪叔叔他衝成雨笑，好怕怕。太爺爺，成雨看到紅雲姑姑和云云姑姑啦……”
顧重山很少見到大曾孫子這麼活潑，心裡軟乎乎的。
“成雨，很喜歡出來玩兒嗎？”
“太爺爺，成雨喜歡熱鬧。”
“成雨媽，成雨是喜歡看熱鬧。”
顧熙麗心虛的笑著說。
“熙麗，我躺著的這些日子你都帶他們三個去哪裡玩兒了？”
許草丫並不打算放過她，瞪著她問說。
“那個王家和張家搬走後，我就帶著成雨他們三個在大院裡玩了玩兒。”
“你是帶著他們三從東家的熱鬧看到西家的熱鬧嗎？”
顧熙美火上澆油的問不靠譜的堂妹說。
“顧熙美，你就見不得我好過。”
顧熙麗瞪了她一眼說。
“我哪句錯了？你自己的臭毛病改不掉，還帶著成雨他們三個一起去，你這不是自己找打嗎？”
顧熙美話音剛落，顧熙麗便接收到了謝雲韻甩過來的眼刀子。
她抱緊懷裡的成森縮了縮脖子。
市醫院產科的醫護同志看到顧家的三個小子都很高興，都叨叨說終於讓他們看到孩子們長啥樣了。
把四個孩子放下後，許草丫又提著兩瓶顧重山剛做的辣肉醬給在藥房上班的蘇丹丹。
她說：“丹丹姐，這個拌麵炒菜或者是就饅頭吃，都很好吃的。”
蘇丹丹回她說：“草丫，這裡都是油和肉，能不好吃嘛。”
“那是爺手藝好，你先忙著，奶和熙麗他們還在醫院門口等著我呢。”
許草丫放下東西就趕緊跑了，生怕蘇丹丹又開始唸叨她。
“小蘇，許同志對你可真好啊，我的那些親妹妹親姐姐都是討債的。”
藥房裡的一個女同志感嘆說。
“咱們小蘇對許同志也沒話說，上回半條命都搭進去了。”
另一位年紀大些的女同志也說。
“草丫她是我的貴人，吃午飯的時候，都一起嚐嚐這個辣肉醬吧。”
蘇丹丹看著兩瓶辣肉醬，笑著和同事們說。
“奶，丹丹姐真的能懂你的意思嗎？”
許草丫抱著顧成雨，問身邊抱著顧成歡的謝雲韻說。
“小蘇聰明著呢。人跟人相處不就是你來我往的，等她轉正後就不用這麼客氣了。”
謝雲韻回說。
“奶，等我以後工作後，也要這樣子嗎？”
顧熙麗抱著顧成安癟著嘴問說。
“那也得看情況，小蘇人家工作認真又負責，學東西也快，這不是缺轉正的最後一把助力嘛。至於你說不得要熬多久才能有轉正的機會呢。”
“奶，你怎麼還埋汰人呢？”
顧熙麗氣鼓鼓的說。
“明年你就畢業，參加工作了。到時候你再說我埋汰你也不遲。”
謝雲韻沒好氣的說。
“奶，那咱們打賭，要是我提前轉正了，你是不是得給我點愛的鼓勵。”
“要是和我說的一樣呢？”
“我攢錢給家裡買只羊涮肉吃。”
“熙麗，你別衝動。一隻羊你得存一年的零花錢。”
許草丫好心的勸她說。
“草丫，勸什麼勸？要是她能那麼上進，我也出錢買只羊回家涮肉吃。”
謝雲韻看著顧熙麗說。
“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成雨媽和他們三個都可以作證的。”
顧熙麗咧開嘴角笑的開心，似乎已經勝利在望了。
看的許草丫直搖頭，她還沒摸到工作的機會呢。
幾人走到百貨大樓，發現裡面人並不多。
顧成歡叫嚷著要吃奶香的麵包，幾人就去了賣麵包的櫃子前。
“安安，掏錢錢。”
顧成歡拉著弟弟，理直氣壯的說。
“同志，來三個麵包。”
許草丫和櫃檯前的同志笑著說。
“成歡，為什麼是成安出錢錢？”
謝雲韻困惑的問她說。
“安安說的，請歡歡和哥哥吃香香的麵包的。”
顧成歡回說。
“太太，安安有錢錢的。”
顧成安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錢遞給了許草丫。
許草丫笑著接了過去。
“奶，成安在大巴汽車上撿了張五塊紙幣。”
顧熙麗趴在謝雲韻的耳邊小聲說。
謝雲韻一聽，臉冷了下來。
她抱著顧成安到沒人的角落問說：“成安，你在大巴汽車上撿到錢錢了？”
顧成安點點頭，說：“太太，安安在椅子下撿到的。”
“安安，你撿到了錢，別人就丟了錢，那丟了錢的人要多傷心啊。”
謝雲韻和他講道理說。
“太太，錢錢是安安的。”
顧成安捂著小口袋，不高興的說。
“成安，媽媽給你五塊錢，你把那張撿到的錢給媽媽，媽媽替你找丟錢的人好不好？”
許草丫也蹲下身子，哄著他說。
“草草，車上沒人喊丟錢錢的。”
顧成安委屈的摟著許草丫的脖子說。
“可能丟錢的人已經下車了，我們晚上回去的時候把錢交給大巴汽車上售票姨姨，丟錢的人會找售票姨姨拿的。”
“那以後安安不撿錢錢了。”
“成安要是撿到錢錢，媽媽會給獎勵的哦。”
許草丫親了親他的小臉蛋，鼓勵他說。
“草草，歡歡和哥哥撿到了錢錢，會有獎勵嗎？”
顧成歡眨巴眨巴圓碌碌的眼睛，笑著問說。
“有的呀。”
“哥哥，你把錢包包給草草，有獎勵噠。”
顧成歡朝著被顧熙麗牽著的顧成雨喊說。
“……”
“草丫，成雨他啥時候撿到的錢包啊？”
謝雲韻看向許草丫問說。
“奶，我也不知道。”
顧成雨蹬著小腿跑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黃色的布錢包。
呃，謝雲韻覺得眼熟，她接過去瞅了兩眼，看向顧熙麗，沒好氣的問：“熙麗，你錢包呢？”
“奶，我錢包在的呀？”
顧熙麗說著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錢包。
和謝雲韻手裡的一模一樣。
“不是熙麗的，那隻能是熙美的了。”
謝雲韻嘴裡碎念著說。
“奶，我姐她不是用皮的錢包嗎？”
顧熙麗可是見過的，一個錢包要三塊錢呢。
“這個布的錢包當時我就做了兩，她可能用來放硬幣的。”
謝雲韻猜測說。
“成雨，你的錢包包在哪裡撿到的？”
許草丫問說。
“草草，在明草湖那撿到的。”
顧成雨回說。
“好傢伙，成雨你撿到了有四天了？”
顧熙麗驚呼說。
顧成雨點了點頭，說：“對呀。”
“成歡，你有撿到過錢錢或是包包嗎？”
許草丫吸了吸氣，看向一臉無辜的大閨女問說。
“草草，歡歡運氣不好。”
說著從小口袋裡掏出了兩張皺巴巴的票給許草丫。
許草丫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把票遞給了謝雲韻。
問說：“成歡，你這票是從哪裡撿到的？”
“草草，歡歡是在大院門口的草叢裡撿到的。”
顧成安舉起小胖手，接話說。
“草丫，我想起來了。張家搬家的那天，陳二英抱著孩子來鬧。還在大院門口和王菊花婆媳打了一架，當時成歡和成安被嚇壞了，跑進了邊上的草叢裡躲著的。”
謝雲韻講著顧成歡撿到這兩張票的經過。
“太太，那個草叢裡有好幾張票票的，但沒有這兩張票票好看。”
顧成歡回說。
呃，合著她還挑了挑。
許草丫無奈的看著自己生的三個孩子，只要有一點沒跟他們說，他們就能出事情來。
“歡歡，在哪裡？回家的時候帶小姑姑去看看好不好？”
顧熙麗抱起顧成歡，高興的哄她說。
“小姑姑，那些票票醜醜的。” 顧成歡嫌棄的說。
“成歡，小姑姑就喜歡醜醜的票票。你帶小姑姑去找好不好？小姑姑給你講新的連環畫。”
顧熙麗誘哄著大侄女說。
“熙麗，你皮又癢了是不是？”
謝雲韻甩了她一記冷冰冰的眼刀子，警告說。
“奶，這會是誰家丟的？”
許草丫看向謝雲韻問說。
“不管是誰丟的，晚上回去的時候把票拿著找大院裡的幹事，去成歡說的那個草叢裡翻找翻找。”
縫紉機票和收音機票可不好弄，要是大院裡誰家丟了，肯定嚷嚷的全大院都曉得。
除非這個東西見不得光。
“成安，你還有撿到了什麼嗎？”
許草丫看向二兒子關心的問說，全家就他財氣最好。
“草草，沒，沒啦。”
顧成安緊張的結結巴巴回說。
“成雨，弟弟要撒謊了怎麼辦？”
許草丫看向正和謝雲韻聊天的大兒子說。
“打屁屁，不準吃飯飯。”
顧成雨乖乖的回說。
“成安，哥哥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許草丫似笑非笑的看向侷促不安的二兒子，說。
“草草，真的，真的沒有了。安安在廢品回收站撿到的東西也要還嗎？
顧成安眼淚汪汪的問。
“除了廢品回收站撿到的，成安沒撿到其他的東西嗎？”
許草丫再次問他說。
“草草，安安不是什麼東西都撿的，像歡歡撿的那些票票，安安是不會撿的。”
顧成安昂著小腦袋，一臉不屑的說。
“成安，那些票票可以換錢錢的哦。”
顧熙麗不怕死的小聲提醒清高的二侄子說。
“喲，很難得碰上了你們一家子出門逛啊。”
王菊花朝著幾人走過來，熱情的招呼說。
她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身段婀娜的年輕秀氣的女同志。
“小秦，他們是奶在大院裡的鄰居，你也過來打聲招呼吧。”
小秦同志羞答答的向前走了兩步，說：“你們好，我是張建設的物件，秦香香。”
謝雲韻朝著秦香香笑著點點頭，看向王菊花說：“你可真是厲害啊。”
“軒河媽，我跟你說小秦的媽媽跟你家草丫一樣，是個會生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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