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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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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可能我等不到他了(修)◎

 (修改了後半段男主回來的部分, 寶們重新整理一下就可以看了哈)

 蘇府裡,不止請了李大夫在此長住,就連產婆都請了回來。

 賀管家想的是提前一月請, 時間怎麼著都會夠,怎知他昨日剛剛才將產婆請回來,今日姜蕪就還當真地出了事。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房裡端出來, 屋內不許進男子,龔遠和賀管家都只能在外候著。

 賀管家心裡著急, 聽見屋子內傳出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只覺自己跟踩在了火坑上似的,站哪兒都不對, 他坐著抿了口茶想靜靜, 怎知滾燙的茶水燙得他的舌頭都快起了泡,想坐也坐不住。

 最後賀管家乾脆起了身, 衝到龔遠的面前, 指著他的鼻子數落道:“你說你,沒事去激姜姑娘做什麼?萬一真的出了個什麼事情,我看你怎麼和公子交代!”

 龔遠垂著頭抿了抿唇, 垂在身側的兩手握成拳, 當時他將姜蕪送回來時,兩手都在發顫,現下也好不到哪裡去。

 屋子裡。

 因姜蕪此番是摔了一跤導致的早產, 羊水未破卻見了紅,疼痛比旁的同樣產子的孕婦不知疼了多少倍, 風險也更大。

 若非有經驗豐富的產婆在, 怕是姜蕪進了這屋後, 連一刻也撐不了。

 此時姜蕪的臉上完完全全失了血色, 額前的碎髮徹底被打溼,方才還急促起伏著的胸脯,隨著她周身力氣的用盡,慢慢地緩了下。

 淚眼朦朧間,眼前就只剩了一片的霧色迷茫,層層疊疊的霧氣裡,她好像,又看見了蘇府後院的那片石榴花,不過它們卻不是似火的紅色,只是模糊的白色,隨風散落下的花瓣也是白色,像極了元和十九年京中那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她竟想過兩次的這句詩。

 一次當時,一次眼下。

 第一次時,她知她是妄想,是不該,雪落痕默,沒人會知道,亦沒有人會記得,就連她自己在後來的兩三年裡,也不曾再想過一次。

 她以為她是忘了的,結果在今日還是不合時宜地想了起。

 不過這回,卻只是因真的不能白頭。

 產婆察覺到姜蕪的意識漸漸渙散,怕她與孩子都會撐不下去,面露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

 安水更是急得不行,蹲下身握了姜蕪的一隻手,一刻也不停歇地與她講著話,總想著哪怕是她聽進去了一句也好。

 姜蕪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安水只能鬆了她的手,用帕子替她細細柔柔地擦著。

 安水正要放下帕子,忽地見著姜蕪的手心裡仍是緊握了婚書,只不過婚書在她手裡,早已被捏有了一團的皺痕,不再復當時的模樣。

 安水去扳姜蕪的手,想從她的手裡取下婚書,先替她好好地收著。

 但姜蕪的左手像是僵硬固定住了一般,安水怎麼都扳不開,拿不下。

 “姜姑娘。”安水帶了絲哭腔,一個時辰前她和龔遠將姜蕪送回來之際,就是沒有發現婚書,她還以為是掉在了回來的路上,怎知是一直都被姜蕪自己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裡。

 姜蕪睜了睜眼,緩緩偏過頭地望著安水,淡淡輕聲問:“安水,公子他要回來了嗎?”

 “我想與他說一句話,就一句話,別的,我都不再求了。”姜蕪蹙了眉地又道。

 她的聲音太過虛弱,安水還是側頭俯了身才能勉強聽到斷斷續續的一點。

 姜蕪眸裡流露出的悲慟情緒,偏生讓了安水是一字的假話都說不出口。

 “公子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安水握緊姜蕪的手,瞧見一旁隱隱有些束手無策的產婆,轉過頭哭著道:“姜姑娘,你就別再想了。昨日你不都給我看了你給孩子縫的一件新衣裳嗎?等孩子生下來,生下來就能穿了。肯定很合適,姜姑娘當時還說的是要給孩子多做幾件,你都忘了嗎?”

 姜蕪淺淺提了唇,轉過頭望著頭頂層層的幔帳,小聲道:“我沒忘,我只是,覺得或許,我等不到他了。”

 “姜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再撐一撐,母子都會平安的。”安水泣不成聲地道。

 產婆更是憂得不行,瞧見姜蕪的情況是越來越不容樂觀,乾脆又再將安水一併給攆了出去,免得在這吵,惹得姜蕪分心。

 安水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屋,門一關,她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況,就只能同賀管家他們一樣乾著急。

 從晨間巳時,一直到了申時,屋內才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聲。

 安水顧不得太多,待到產婆將孩子抱出來後,就衝進了屋內。

 姜蕪躺在榻上,嘴唇上裂開了好幾道的口子,她的眼皮一點一點地往下沉著,似是隻要再一點兒,就會徹底昏睡過去。

 “姜姑娘,是個小公子呢。”安水又哭又笑地道,自個兒也分不清到底是哭多一點,還是笑更多一點。

 姜蕪依舊只是抬了抬眼皮,攏了手指似想要握得什麼,卻是掌心撲了個空,什麼也抓不住。

 “安水,我想睡一會兒。”姜蕪閉了眼虛弱地道。

 安水強忍著點頭道:“好,待會兒我喚姜姑娘。”

 -

 又是一兩個時辰後,白日裡的那番驚心動魄與慌神焦急,才漸漸地落下了帷幕,轉而被新添了一位小公子的喜悅緩緩代替。

 府內不止有產婆在,連奶孃都是請回來了的。

 只不過姜蕪的這個孩子與尋常的一些孩子不一樣,由於早生出了接近一月,小小的,一點兒也不像她們那些白白胖胖的嬰孩兒,完全是不堪一抱的模樣。

 就連奶孃在照顧時,都輕手輕腳了,還是不免感嘆了一番,說是這孩子體弱,恐怕將來多病是常有的事。

 另一個嬤嬤年紀要稍大一些,聽見奶孃這樣說道後,立馬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擠眉弄眼給她暗暗提示著。

 奶孃立馬噤了聲,抱著孩子往門外的方向看了去,才瞧見原來是有人來看孩子了。

 賀管家笑呵呵地站於一旁,臉上多少露出了點慈愛意,想去抱一抱,但又怕將孩子給傷著了,只能兩手都負於身後,只是看著。

 他是越看越覺得他像那個不在場的人,賀管家方一想到蘇墨的那張臉就皺了皺眉,再幾乎是潛意識地灰溜溜摸了摸鼻尖。

 雖然母子到底是平安了吧,也不知那個祖宗到時回來了,瞧見這一切,又得拿他們這些無關的人發什麼瘋。

 “安水,你把孩子給姜姑娘抱去吧。”賀管家道,內心仍希望著,到時蘇墨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別計較了。

 安水想著姜蕪應已是醒過來了吧,點了點頭後,就與奶孃將孩子再給姜蕪抱了過去。

 -

 姜蕪確實是已醒來,靠著床頭坐起。

 她瞧見奶孃懷中的孩子,面上淡淡,就像是唇邊微彎起淺淺弧度,始終達不到心頭似的。

 奶孃笑問:“要不要抱一抱他?”

 姜蕪搖頭,“還是算了吧,我看看就好。”

 奶孃有一瞬地愣神,是怎麼想姜蕪的這句話,都覺聽著不對勁,為了緩和氣氛,奶孃又笑道:“是不是還沒給孩子取名呀?都還不知道該叫什麼,不然姜姑娘現在來取一取?”

 姜蕪神情僵住,想到之前在亭松鎮的時候,有一次他撫上她的小腹,細細的摩挲著,低聲說的那番話,他說再等兩三月,等到她肚中的孩子再稍微長大一點,他們就給孩子好好的想幾個名字。

 當時她是真有一絲地曾想過,想在數月後與他一起給肚中的孩子取個好聽的名字。

 可現在,竟全是一場空。

 好半晌,姜蕪掐了下掌心,回過神來淡淡道:“你們先將孩子抱下去吧,我有點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又是同樣的藉口,安水知姜蕪是想獨處一會兒,只好與抱著孩子的奶孃都離開,踏出門前不忘道:“姜姑娘,那我們明日再來看你。”

 “吱呀”一聲,是房門被安水輕手地關了上,屋內就只剩了幾盞的燭火。

 許是孩子醒了,在奶孃的懷中哭起來,啼哭聲穿過房門,入了姜蕪的耳。

 姜蕪躺下,小臂遮在已被淚水侵溼得模糊的面上,徹底擋住眼。

 饒是奶孃一直柔聲地哄著孩子,並抱著孩子漸漸走遠,姜蕪還是覺耳裡的啼哭聲從未弱過,更從未止過。

 她拉了薄被,又蓋住耳,卻依舊不能覺稍好些。

 心底就跟撕了個大口子似的,一直流著血,可她還是不想見孩子。

 -

 每次,哪怕是安水都將孩子抱來給姜蕪,姜蕪也只淺看一下,沒到一個時辰,又會叫奶孃將孩子抱下去。

 久而久之,次數多了,奶孃都覺姜蕪這樣,怕應是不喜孩子的吧,不然怎會如此的狠心,好歹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都說母子連心,怎就會是一眼都不願多看呢。

 整整兩日,就連安水也都要差點這樣想,但有一次晨間,她想去看看小公子,方走近了那間屋,看見房門緊閉著,裡面卻是一點兒的聲也沒有,安水還以為是奶孃抱著孩子出去了,或是隻留了孩子一人在這兒。

 安水不放心地一把推開門,結果見著了姜蕪正在裡面,靜靜地坐在小公子躺著的搖車邊,一動也不動地垂目看著。

 “姜姑娘。”安水心底不是什麼滋味兒地喚了一聲。

 姜蕪怔怔地抬了頭,朝著安水的方向看了去,食指抵在唇邊,眼底失焦地小聲道:“他睡著了。”

 安水平時機靈好動,在這一刻時,多少有些於心不惹,眼眶更是紅了些,她不解地問道:“姜姑娘既然喜歡孩子,為何不將孩子帶在身邊?”

 姜蕪的兩手放在搖車上,依舊是盯著孩子的那張小小的臉蛋,良久才動了動唇似自言地道:“我怕我到時會捨不得。”

 安水以為是自己未聽清,反問了一遍,“姜姑娘,你在什麼呢?什麼舍不捨得?”

 姜蕪斂了神色,試著伸手輕觸碰了下孩子的粉拳,“沒什麼。”

 -

 夜裡,孩子發了燒。

 奶孃顧著姜蕪的身子,本不打算說的,先去知會了賀管家一聲,與嬤嬤一起照看著孩子。

 要不怎麼說是母子連心呢,姜蕪到底挨不住心裡的發亂髮麻,想要再去看孩子,便發現了此事。

 看著啼哭不止、難受得漲紅了臉的孩子,姜蕪心底就如最後的一道防線轟然間徹底坍塌了,赤裸裸地露出最真的那一片,什麼也不再剩。

 她終究是不願一同將孩子撇下。

 -

 蘇墨回來,是在三日後。

 半夜時分,蘇府上上下下,安靜一片,除去飄著的幾滴小雨,一切宛如籠罩在了煙雨朦朧的靜謐之中。

 忽地,亮起一盞燈火,是門口打著瞌睡守府的人發現了蘇墨,點燃提燈,上前去接他,點頭哈腰地恭敬道:“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姜姑娘前五日給你添了個小公子呢。”

 守夜人心中想象的只是公子聽後會心情大好,順帶賞他一點小銀錢圖個好彩頭。

 結果他卻見蘇墨是沉著了一張臉,頭也不回地往府內跨步了去,臉上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自己添了個兒子該有的喜悅,反倒更像是聽了什麼會惹了他的事情一樣。

 守夜人以為蘇墨是未聽清他說的話,跟著小跑了上去,繪聲繪色地給他講著那日的事情,“我們也以為姜姑娘起碼再怎還要個二十多日,都說是十月懷胎,這不都差了好些天的嗎,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麼一遭,結果那一天姜姑娘,好像,好像是摔了一跤,就,就這樣了。”

 守夜人講到一半,察覺到蘇墨的腳步頓了頓,猜測是自己所講的效果不錯,來了些底氣地繼續大聲道:“那日可險來著,可遭罪了。不過好在啊,姜姑娘和小公子都平平安安的,就只不過就是小公子的身體有些弱。”

 蘇墨冷冷往後瞥了眼,眸裡陰冷的情緒簡直快像要殺人一般,他攥了攥拳地直接吐字道:“滾。”

 守夜的人立馬捂了嘴,連進府內去通報一聲也忘了,就只提著提燈地站在原地看著蘇墨往榆苑的方向走了去。

 守夜人的心裡仍免不了地納悶,照理說,有了個兒子該是比什麼事兒都要值得高興的,怎麼公子這還反著來了?這出一趟門回來,兒子都有了,還想怎樣?

 他一想到蘇墨吐出的那字毫無情緒的“滾”字,立地搖頭縮了縮脖頸,他還是不要再想的好。

 與蘇墨一同去了京的尹池丞這次也是跟著蘇墨一同回來了的,他只是要比蘇墨晚了幾步下馬車,但守夜人說的這些話,他是一五一十地全聽了個清。

 他們是七日前離的京,原本從京城到春寧郡,以正常的速度來行,多多少少也得需十二三日的天數。

 剛離京時,尹池丞還想著距姜蕪臨盆的日子,還有一個月的時日左右,時間怎的也來得及。結果半道上行了兩日,忽地蘇墨卻是要求了再快一些,他們是連稍微的休息都未有過,“快馬加鞭”四字來形容都要次些。

 十二三日的行程,生生被他們只用了七日的時間趕完。

 尹池丞在路上累得想緩一緩休息休息,但又不敢說,只能間接地問蘇墨是不是身體不適,或是別的什麼,想急著趕回去。

 當時蘇墨手撫著馬兒背後的鬃毛,抿了唇是什麼都不願說的模樣,就差臉上再明晃晃地寫著“生人勿進”四字,再開口時,仍是叫了眾人再繼續趕路。

 在路上都這般趕了,又更何況再到了春寧郡內,哪怕正是了半夜三更,下著下雨,也沒有讓馬兒歇過一絲的空。

 下了馬車後,尹池丞聽到蘇府內守夜人的此番話,才勉強的算是明白了過來。

 怕是當時蘇墨就已隱隱地就感應到了些苗頭,這才一刻也不停歇地慌著趕了回來。

 尹池丞一想到在路上的這足足好幾日裡蘇墨都是隱忍了的模樣,再聯絡著此時聽到的話,他都要為蘇墨嘆聲氣了。

 尹池丞正要跟著蘇墨提步進府,瞥目看見一旁顯然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守夜人,尹池丞很是同情地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示意他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就靜靜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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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蘇府門口到榆苑的距離,尋常不過只需走兩刻的距離。

 蘇墨卻在要走到榆苑的時候,腳步和上一回的一樣,同樣慢了下。

 上一回,是三月中旬,他確是沒打算讓她知道自己回來過,只是在最後的一日時,將婚書放在了她的枕下。

 他既希望她能發現,明白他的心意,可又希望她還是不發現了的好,反正他在她的眼裡也就這樣,又何須再徒增些別的。

 七日前,他早早地就離了京,最後一月,他還是想要回來陪著她,怎知到頭來竟還是和十二月大夫來給她看病的那次一樣,不管他怎麼樣做,依舊都還是會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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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蕪白日裡在孩子的房內一直久久守著,才回來歇下沒多久,整整兩三日一直懸吊著的心好不容易才得以松下,就睡得比較沉。

 就連房門處傳來“吱呀”一聲的推門聲,她也未發現。

 直至蘇墨坐下,手背輕觸她的臉頰時,她才微微睜了睜眼。

 因蘇墨在細雨裡走了一趟,身上帶著一股沁人的寒意,帶有薄繭的指腹,更是冰冷。

 姜蕪一睜眼時,便望見了蘇墨正背對著月色坐在床邊,神情隱晦,被陰影遮擋了一半,但姜蕪還是能知道是他。

 不同於三月中旬那次虛無縹緲的夢境裡的抓不住,就是他真真切切地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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