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靜齋，你在六場，聽說你們的祝隊長神通無敵，雙手打槍，一槍打死老蟛蜞和黑泥鰍，阿有這個事情？”
王靜齋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並且吩咐他自己知道就好，彆嘴快往外傳。
順便又把老蟛蜞勾結唐全祿為禍鄉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講到唐全壽要請保衛三中來保衛七場安全的時候，劉德發立刻發現情況不對。
“靜齋，我和你講，這裡面肯定有花頭，唐家的莊園修得像碉堡，日夜有人守護，他又是鎮長，有他在誰敢過來？”
“去年倒是有支不開眼的忠義救國軍游擊隊過來想打秋風，結果還沒到鎮口，就被東洋守備隊打了埋伏，後來才曉得，是唐全壽提前得到了訊息，去惠南鎮請了了日本兵來的。”
“這次之後，就再也沒人敢上門了。”
“他唐全壽就沒有勾結土匪來搶鄉親？”王靜齋問道
“沒必要啊！”劉德發一攤手“唐全祿在六場勢力不夠，所以只能和老蟛蜞裡應外合，這裡是七場就是唐全壽的地盤，他背後有日本人，自己還有槍，還不是看上什麼就那什麼？何必找外人？”
“靜齋，我們日子不好過啊。”劉德發嘆氣“東洋兵來徵糧，我們還可以裝傻說沒糧食沒布匹，最多也就是挨幾下耳光，如果能買通翻譯，那麼可能耳光都不要。”
“後來，偽政府就把徵糧的事情包給唐全壽，這記我們就死透了，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大米棉花，八成被他強徵了去，要是拿不出，就用田來頂！”
“這是地主惡霸啊”王靜齋咬牙切齒，雖然他離開七場已經多年，但畢竟這是生他養他的故鄉。
“所以”劉德發壓低聲音道：“既然唐全祿被祝隊長一棍子敲個半死，斷了財路，那肯定是不甘心的，正好唐全壽有槍又想擴地盤，我看弄得不好就是鴻門宴！”
王靜齋點點頭，兩人又聊了不少唐全壽的事情，並且約好，第二天劉德發在茶館裡儘量打聽更多的訊息。
當晚，王靜齋就在劉德發的一間偏房裡對付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一身短打，戴了頂破草帽，腳上一雙爛草鞋，去鎮上，遠遠近景圍著唐全壽的大宅子繞了好幾圈，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觀察到了，然後皺著眉頭悄悄回到偏房裡。
晚上劉德發又趁黑摸了過來。
一番打聽下，唐全壽最近確實有點不對勁，原本他的“保衛團”的**總是在街上游蕩，吃喝不給錢，一言不合還打人。
但這幾天一個都沒有，全部窩在唐家大宅裡，據說在搞什麼訓練。
而唐家兄弟在某次喝醉後大嚷，這次要做一筆大生意，生意做好了，能多七八條槍……
這恰好是保衛三中武器的數量。
雖然之前扛著假貨騙唐全祿，但他畢竟是本鎮甲長之一，保衛三中的具體武器數量，很容易就被打聽出來。
劉德發去過唐全壽的大宅幾次，憑著記憶畫出了部分圖紙，他是個有心人，隨後在茶館裡又和唐宅的幾個大小狗腿子稱兄道弟套出了大量的唐宅內部結構，都畫在了紙上。
尤其是還特意標註了重點，比如“保衛團”的駐地，槍械倉庫，唐全壽的臥室書房等等。
王靜齋小心的收好，又在偏房裡睡了一晚。
第三天早晨越好的舢板便將他接回六場。
聽完他的話，所有人都沉默了。
顯然對方要動手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對方的保衛團勢力遠比保衛三中強。
還要請祝為民帶隊過去維護治安，那顯然就是存了別的心思。
亂世年頭，槍最值錢。
尤其是保衛三中有兩支駁殼槍，這東西可是眼下最硬的通貨，原裝的進口貨一支在黑市上兩條小黃魚都換不回來。
而各種國產貨雖然便宜但也要好幾十塊大頭。
大頭不比法幣，後者在不停的貶值，但袁大頭裡的銀子則保證了其價值始終沒有大的變化，反而隨著戰事的發展而越發昂貴起來。
祝為民運氣好，這兩支槍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也惹來了覬覦。
“所以”馮有福一拍桌子“你們說怎麼辦吧！老馮這條命是祝先生給的！”
“老馮，別激動，別激動，慢慢想辦法”祝為民安慰道
“只怕是慢不下來了。”周得同撓著額頭“明天七場會再派人過來談保衛三中過去的事情……上次我胡調說你不在，要等你回來商量，這次只怕沒法推脫了。”
“那要麼乾脆回頭掉！”朱志英咬著牙道“我就不信，他們還真敢打過來？皇軍知道是要跳腳的！”
王靜齋和祝為民不說話。
周得同是鎮長但不懂打仗，馮朱二人行伍出身，開槍shā • rén沒問題，但對於這種微妙的情況倒也沒啥主義。
三人都看著兩位先生。
“為民，你怎麼看？”王靜齋問道
“先生這是要考校我了？”祝為民打趣道
“先生文化，你老實回答，否則戒尺打手心！”王靜齋面孔一板，隨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先生，我在想，這次只怕是不打不行了。”祝為民嘆了口氣，臉色凝重。
“為什麼？”王靜齋問道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哪兒有防賊千日的道理。”祝為民慢慢說道“這是其一。”
“其次，唐家這兩個老混蛋，原本一個七場，一個六場，相互不服相互別苗頭。唐全祿雖然沒武裝，但六場有錢，他勾結老蟛蜞，隔三差五吃大戶，多半也是存了收編老蟛蜞的心思，或者乾脆有錢後自己去弄槍拉隊伍。”
“現在老蟛蜞被我們打死，他手下那些人被放走後，肯定也把事情傳開了，一般小隊伍小土匪就根本不敢過來，而有了保衛三中，唐全祿若是自己再拉一支隊伍，只怕也說不過去，何況買槍不便宜，他未必捨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次唐家兄弟要聯手了？”周得同問道
“如果我是他們，我也會選擇這麼做的，畢竟是親兄弟，唐全壽有實力早就不滿偏僻的七場鎮了，唐全祿在六場也被指指點點，那索性兩人合夥，把我們給做掉，回頭唐全祿頂了保衛三中的名頭。對日本人和偽鎮政府而言也沒啥區別……”
祝為民說完，大家繼續沉默。
這話有道理。
“那你打算怎麼辦？”王靜齋問道
“先下手為強，看看有沒有機會先弄他”祝為民咬牙，他不願意挑起事端，可若是對方一直想要自己的性命，那也只好對不起了。
不知不覺間，原本那個斯斯文文的教書先生已經逐漸遠離，他的殺心重了起來。
這個世道殘酷無情，祝為民早就知道，但以前他一個小學老師也懶得操心思，現在成了祝隊長，背後是六場鎮鄉親的安穩……
哪怕心裡再牴觸，也只有咬著牙上了。
若是自己真落到唐全壽唐全祿手裡，只怕是割掉舌頭、敲斷腳骨，定個反日份子的名號就往日本人的司令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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