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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倦愛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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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釐米的高跟鞋對顧意來說其實駕輕就熟,可在出門的時候,卻還是崴了一下。

 她忍著沒出聲,扶住旁邊的牆。

 腳踝處傳來鑽心的痛楚,低頭去看,只是痛,還沒紅腫,視線微往上,才發現自己的手竟還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剛才走出來那一路有沒有抖,會不會被別人看笑話。

 這家咖啡館她以前常來,因為是薛倦和朋友念大學的時候用自己賺的錢合夥開的。她幾經打聽,為了薛倦常來光顧,那時候很多熟客都認識她。

 或許今天來的客人裡,也有一些知曉當年舊事的,看見她顫抖著,多半會想,這個顧意還是這麼沒出息。

 她又想起早上的夢,原來那是命運的暗示。可顧意不夠聰明,從來沒讀懂過命運的暗示。

 就好像當年,她初見薛倦那天,定的鬧鐘沒來由不響,讓司機送她去學校,卻又碰上車爆胎,最後只好自己打車去。到學校門口了,發現自己沒帶學生證,被保安攔住。好不容易進了學校,還在上臺階的時候摔了一跤。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攔住她在那天遇見薛倦。

 也只要再晚一點,她就遇不上薛倦了。

 可偏偏就快了那麼一點,她爬起身的時候,正好撞上從拐角走出來的薛倦。薛倦端正一張臉,眉目俊秀,陽光從他身後打下來,少年逆著光站在樓梯上,問她:“你有沒有事啊?”

 聲音奶奶的,純正的棠城口音。

 顧意怕疼,膝蓋磕到了樓梯坎上,劃了一個大口子,血正往外滲,疼痛感也一陣一陣的。生理性的眼淚水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那個好看的少年一點點變得模糊,最後停在自己面前。

 “上來,我揹你去醫務室。”這是薛倦和她說的第二句話。

 男孩子發育遲,十一歲的薛倦比顧意高不了多少,好在顧意很輕,背起來也不費勁。顧意吸了吸鼻子,摟住他的脖子,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那時候顧意剛和家裡人搬來棠城沒多久,學校也是轉學來的。上學第一天就遲到,還進了醫務室,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對於陌生環境的不熟悉和不適應,讓顧意心裡慌張,只好緊緊地抓住了那個和她唯一有過交集的男孩兒。

 薛倦送她到醫務室之後,原本就想離開,可她始終抓著自己的衣袖不讓他走,他只好在醫務室陪了顧意一個小時。

 眼前的男孩長得很好看,顧意剛清理完傷口,已經不再哭了。

 “我叫顧意,你叫什麼名字啊?”

 “薛倦。”

 “哪個倦?”

 “倦鳥歸林。”

 “哦。”顧意學習一直不太好,所以其實沒聽明白,但總覺得再問一遍會顯得很傻,只好假裝自己聽明白了。

 “我是故意的那個意。”她想了想,學著解釋。

 但薛倦只是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

 處理完傷口,校醫就讓他們離開。顧意怕痛,還沒出門已經扶著牆走,薛倦看她那副樣子,想著誰讓自己先湊上來的,只好認命地蹲下。

 “上來,我揹你去教室。”他也不會想到,那時候那麼不待見的人,後來卻成了自己的一道坎。

 “幾班的?”

 “三班。”

 後來想想,第一次見面就是血光和疼痛,大概也是命運的某種暗示。

 可顧意不信,她只覺得,這是緣分,一眼萬年的緣分。

 十一歲剛步入青春期,其實還不懂什麼情啊愛啊的,只會對人有種朦朧的好感。而少女不懂剋制,全隨著那種朦朧的好感主宰行動。

 所以等早戀盛行的時候,顧意已經追著薛倦跑了兩三年。

 “薛倦,早上好。”顧意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將椅子拉開些,胳膊撐在椅背上,下巴擱在手背盯著薛倦看。

 薛倦頭也沒抬,壓根不看她一眼。

 教室裡的其他人卻早就司空見慣,甚至於見了顧意還會打趣。但喜歡薛倦的人很多,繞學校足球場一圈都綽綽有餘,她顧意也算不上特別。

 因為薛倦對誰的態度都一樣,冷漠疏離不領情,甚至有些絕情。

 送給他的吃的,他原封不動地送回去,情書從來不拆,直接扔進垃圾桶裡,顧意成為不了例外。

 縱然顧意長得很漂亮,十四五歲就已經足夠在人群中出眾,也成為不了例外。

 嘖。

 顧意撐著下巴,看著薛倦,有些無奈,但笑意還是明朗。雖然大家都說薛倦冷漠無情,但顧意不這麼覺得,第一次見面他還會有主動揹她去醫務室呢,哪裡無情?

 那會兒臺版惡作劇之吻正流行,偶像劇很容易就俘獲了一眾少女的心,而少男們呢,雖都說著不愛看偶像劇,可其實還是會跟著看一看。

 林依晨和鄭元暢演得深入人心,笨蛋少女最後還是抱得了天才歸。恰逢薛倦那時候也不太近人,又聰明,不知道誰把顧意薛倦和袁湘琴江直樹放在一起說。

 顧意自己覺得,她和袁湘琴的共同點不多,畢竟袁湘琴是笨蛋但善良堅韌,但是她顧意嘛,比袁湘琴漂亮吧,雖然學習也不是很好,可是也不算太差……

 至於薛倦。

 顧意抬頭打量,薛倦的座位在窗邊,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和微風都在少年臉上。這兩三年,他輪廓愈發硬朗,褪去了不少稚氣。

 薛倦學習成績優異,各項才能也很優秀,他是薛家唯一獨子,日後是薛家繼承人。其實也不太像江直樹,因為江直樹是天才,但薛倦……離天才還差一點。

 ……

 她兀自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就到了上課時間。

 “啊?薛倦,我走了,放學的時候你等等我,咱們一塊回家。”顧意從座位上起身離開,穿梭在課桌之間,還不忘回頭叮囑,“你一定要等我。”

 顧意和薛倦的家隔得不遠,在同一個方向,顧意性格開朗,又常黏著薛倦,早和薛家的司機混熟,讓司機瞬間接送她上下學。

 薛家父母對此倒沒說什麼,只覺得大家都還是孩子,也不至於影響什麼,索性放她去。

 顧意氣喘吁吁跑來,手撐在大腿上,弓著腰大口喘氣,說話氣息很不穩:“我……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拉開車門,自覺坐進後座。薛倦轉過臉,一副不想和她交流的模樣。

 顧意取下雙肩書包,拉開拉鍊,從中拿出一包抽紙,胡亂擦去額上的汗,又拿了一張紙巾貼在額頭上吸汗。司機楊叔都比薛倦熱絡,問起顧意情況:“顧小姐怎麼跑得這麼急?不用著急的,楊叔肯定會等你的。”

 顧意吐舌頭,看了眼一旁抱著胳膊的薛倦,他已經開始發育,個頭躥得猛,好像一個月前才比她高半個頭,如今已經快比她高一個頭了。

 她擦汗的紙巾還貼在額頭上,薛倦瞥了眼,雖然沒說話,可眼神分明是:難看死了。

 顧意撇嘴,揭下沾溼的紙巾,吐槽身邊這人:“我知道楊叔你會等我,可是阿倦不一定願意嘛。”

 聽見她口中的“阿倦”二字,薛倦眼神又瞥過來。

 顧意對他的稱呼從最開始的薛同學,自顧自變成連名帶姓的薛倦,又再變成阿倦。從不經過他同意。

 他又轉過臉去看另一邊的窗外。

 楊叔笑呵呵地說:“嗨呀,顧小姐別看少爺這麼說,其實他沒那麼壞,每次他都等著你的。”

 顧意挑眉,反正楊叔總是說和,她就隨便聽一聽。

 此刻她有一點生薛倦的悶氣,因為臨下課之前,她得知薛倦竟然答應了幫她們班的林雪她們組織節目。

 上一次輪到她,找他幫忙,他都無情地拒絕了。

 他怎麼能答應別人?

 不管怎麼說,他們之間總比旁人多一些情分啊。顧意悶悶不樂,把廢紙巾揉成一個團,攥在手心裡,塞進連衣裙的口袋。

 連衣裙坐下的時候比膝蓋高一些,露出了她膝蓋上的那道痕跡淺淺的疤。

 手指摸上去有點輕微的凸起,留疤那段時間王瑞芝成天皺著眉,說女孩子金嬌玉貴的,怎麼可以留疤,留疤以後穿裙子就不好看了。顧意沒敢告訴王瑞芝,她有一點竊喜。

 好像是命運給她和薛倦蓋上的印章。

 這麼一想,好像更生氣了。

 她總覺得她和薛倦之間是不一樣的,被蓋過章的。

 顧意扭頭看薛倦,他已經靠著椅背閉目養神。高挺的鼻樑和流暢的下頜骨,光潔的額頭,還有起伏的喉結,加上窗外明滅的陽光,都是專屬於青蔥年少時的心動。

 這一眼,顧意又覺得沒那麼生氣了。

 畢竟此刻和薛倦坐在同一輛車上,欣賞著他側臉的人,是她。

 顧意最近剛擁有畫素高了很多的新產品手機,鬼使神差地,她從兜裡摸出手機,悄悄地對準了薛倦。

 原本是想偷拍一張他側臉的照片,可正要按下快門的那一刻,薛倦整好轉過頭來看她。

 少年微眯著眼,眼神透出一絲不解,溫暖日光做背景,後來成為了她將近十年的手機螢幕桌布。

 再後來,連同她的夢想一起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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