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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君(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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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會面

 是夜。

 月亮隱在雲影之下, 只射著微弱的光映照大地。

 小巷內,兩道墨色影子極速穿行,後又轉過一條寂寂無人的長街, 最後停在一府邸門前。兩人中身形瘦弱單薄之人緩緩揚起眼,在微弱的光影中露出一張如月皎潔動人的面容。

 另一人低聲道:“這便是三皇子府,安小姐,請吧!”

 安若提步向前, 今夜之事她心下預演過許多遍, 這時走近仍不免心口惴惴。畢竟昨日自天泉寺回府,今夜前來, 再怎樣思慮也不過一日之景。

 眼前便是三皇子的府邸, 他兩年前被貶庶, 這府邸卻並末被收回。

 一眼瞧來,三皇子的府邸同大多氣派的府邸並無不同, 門前兩尊石獅子,且門前幾丈都是開闊之地。唯一不同,便是這府邸的落地之處距離皇宮略遠了些。由此也見,三皇子最初便不如四公主受寵, 更遑論與太子相較。

 安若繼續向前, 硃紅大門在暮霄叩了兩下之後, 從內裡開啟。她提起身上黑色斗篷和衣裙一角, 邁過高高的門檻。

 入目便是碩大空曠的院子, 開門的小廝無聲的引領他們前往第二道門, 入門繞過影壁, 方見一個簡潔的小院。整個院子似都空落落,無假山,無樹木。唯院子一側建了個八角亭。

 這簡潔的, 甚至有些冷清。

 亦是此時,安若才見著她今夜要見之人。

 亭下桌案之上放了盞昏黃的燈,和著月光漸漸掠過雲層,是以,她足以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只一眼,安若頓時懂了,緣何人們將風流韻事歸結於他,且從未置疑。

 墨色的桃花眼深邃沉靜,光影打鼻樑一側掠過,落下一層陰影,愈顯挺拔。然這樣的清俊的面目,卻附和著稜角分明的輪廓,自風流無雙,驟然叫人覺得冷清。

 下一瞬,四目相對。

 端坐的男子打眼望來,正見一雙素白纖細的手撩開帽簷,而後拉開頸下的細繩,斗篷應聲落地,顯露出裡面霜色衣裙。

 裙子白淨的在夜光下甚至有些耀眼,卻又不是駭人的白。那是附著月光的溫柔純淨。霎時間,仿若萬籟俱寂。

 楚元逸甚至在某一個晃神裡,明白緣何安小姐這婚事退的如此順遂。可也只是一閃而逝的念頭,來不及抓穩。

 安若收斂心緒步步向他走去,一步一步,直至亭前半步,才驀地停下。兩人一人端坐,一人站在階下,勉強目光交匯不曾偏移。

 安若衝他盈盈福身:“見過公子。”

 這一聲稱謂,亦是她來之前細細思慮。楚元逸被貶為庶民,府邸冷清無人問津,也素未流傳出與人結交。這樣的三皇子,應不願被人提及往日身份。

 “不知安小姐所謂何事?”

 他聲音平和,一雙眸子卻似在暗夜裡閃著光。尤其那眼角,似漫過不可察覺的笑意。

 安若不懂他為何要笑,也無心探究,只竭力壓制著心口狂跳。她做了一輩子的乖順柔和,這般瘋狂大約此生都不再有。漏夜登門,自主求娶。這是從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然眼下既已做了,就定要做好。

 她不閃不避地迎著他的注視:“敢問公子可有心許之人?”

 “嗯?”楚元逸愣了一剎,“沒有。”

 僅有的擔憂消除,安若盡力揚起一個最完美的笑,這笑意她在無人時悄悄練了許多遍,溫柔,繾綣。

 “公子府上可是缺一位夫人?”

 楚元逸神色一頓:“你要做我的夫人?”

 “是。”她眸色堅定,沒有猶疑。

 “為何?”

 她預料楚元逸多半有此一問,愈是鎮定自若:“定國公府不可留,公子或是良人。”這一句,足以道盡明眼人可知的定國公府嫡長女艱辛。

 頓了頓,又是兀自補充:“確切來說,是求一個庇護。公子若是為難,可成婚之初便寫下休書,我可隨時離去,絕不糾纏。”

 楚元逸眼角笑意愈濃,那笑意和著燭火柔軟的光,依舊令人覺得冷。

 他道:“這話倒不像為我著想,你在給自己留後路。安小姐,與人合謀,當拿出誠意來。”

 合謀?安若手心浸出細微的汗漬來,虛與偽裝盡數被人看清。所謂溫柔繾綣眉目柔和全都無用。

 果然無用。

 未來的九五至尊,怎會輕易為美色所迷?尤其,以三皇子與楚顏交好程度,只怕更早之時三皇子便揣奪出她意欲何為。

 既如此,那便更坦率些。

 她暗暗措辭,正欲開口便聽楚元逸道:“暮霄,送安小姐回去。”

 “是,公子。”暮霄自暗處應聲而來。

 安若側首,望見暮霄雙手一抱,恭敬一拜。

 她忽然回過神來,心下盤旋過往:“暮霄是你的人。”

 之前,她在楚顏府上見著暮雲暮霄,便下意識以為這二人是公主府侍衛。然眼下瞧見暮霄對待楚元逸,才陡然驚醒,這樣的身手出現在公主府實在可惜。

 是楚元逸這位未來的帝王,才更合乎情理。然若是楚元逸,那些她曾拜託暮霄之事,楚元逸不再是有可能透過楚顏知曉,而是必然清楚。

 楚元逸靜靜凝著她,眸中似未有半分被人看穿的不適。也對,本就是她自個會錯意。

 思及此,安若索性直接道:“暮霄既是公子的人,我亦不必迂迴。今夜前來,便是想要促成你我婚事。”

 “我需要嫁一人,而後藉著你的身份調查當年我父死亡的真相。至於我所能給予,公子,我身無掛牽,永遠堅定決不背叛。你可以一直信我,不會為人所誘。”

 楚元逸望著她,眸色漸深。“可是這樣的人,我靠什麼拿捏?”

 安若忍不住輕笑,這話說的又似是看輕她。遂愈是拋卻最初的慌張,利落應聲:“公子眼見,當不會如此狹隘。且我身子孱弱,公子哪日有疑,自可輕易了結我的性命。”

 “你所求,太子不能?”

 安若道:“太子殿下喜歡妹妹,我怎可奪人所愛?”

 “又是扯謊。”楚元逸無聲笑起。末了,忽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既要嫁我,為何不先來問過我?安小姐,先行退婚可就沒了退路。”

 安若淺笑,眸間似有星辰閃耀。“就當……是我嫁你的誠意。”

 “好!”楚元逸忽然撫掌,而後起身。他下過兩級臺階,站於安若對面,一字一句道,“明日,我便上門提親。”

 安若赫然僵往,他答應了?!如此利落,便答應了?

 片刻後,她才自楚元逸深邃的瞳孔裡抽離,倉惶福身:“多謝公子。”

 楚元逸抬手虛扶:“能娶定國公嫡長女是我的榮幸。”言罷,令暮霄將人送離。

 那一抹素淨柔婉離去,整個院子似又陷入冷清與沉寂。一位與暮霄差不多身形的男子行至楚元逸身側,低聲道:“公子真要迎娶定國公之女?”

 “不可?”楚元逸淡然反問,音調低微,偏又自帶一股微壓。

 男子頓了會兒,終是繼續道:“這位小姐實在是風口浪尖。太子殿下那邊,似未有放棄之意,如此便是明著與太子為敵。”

 “公子,您可要再考慮考慮?”

 楚元逸並不言語,只下頜微揚望著那處月光。女子來時,尚是烏雲遮蔽。這時月亮正圓,它自烏雲和樹影婆娑後掙脫,完整現於眼前。

 他忽而笑道:“你說,定國公不會將我打出來吧?”

 “公子?”男子詫異道。

 “備聘禮,”楚元逸道,“明日隨我前去。”

 男子不再多嘴,躬身退去。

 月光下,楚元逸又回到椅上,姿態一派慵懶。他手邊擱了一隻茶壺,兩隻酒杯。他顧自倒了一杯於唇邊輕抿,桃花香氣立時溢開。眼見得四周仍無動靜,不由沉聲道:“出來吧!”

 音落,一扇門後衝出一個一襲夜行衣的女子。她大步跑來,滿目歡喜。奔至楚元逸面前,眼睛裡仍閃著灼灼的光,顧不得一杯一杯倒,索性拿起酒壺仰臉便灌。

 猛灌了幾口,方才不可置信地盯著楚元逸:“三哥哥,你居然答應她了?”

 楚元逸無謂輕笑:“這不是你想看見的?”安小姐著人去四公主府請暮霄,楚顏知曉這事,必然要來聽一個牆角。眼下這神情,分明是看了場好戲才有的雀躍。

 楚顏忙不迭搗著下頜,然仍是不解:“我巴不得如此,可你答應她,還答應的如此利落,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三哥哥,你可不是沉迷女色之人。縱然今夜安若這模樣,連我看了都忍不住驚歎。”

 楚元逸靜靜聽著,他見過那位安小姐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尋常,尋常如其他女子。直至她忽然退婚,這事似□□一聲驚雷乍響,驟然提醒所有人,她安若才是那個定國公嫡長女。這樁婚事,並非她被人退掉,而是她自己不要。

 此等魄力,非尋常人。

 他遂是開口:“從一開始,我便沒打算拒絕。”

 楚顏一掌落在桌面,愈是驚異:“當真?可是為什麼,難道真是因為她好看?”

 楚元逸忍不住笑起:“你在宮中長大,多好看的女子不曾見過。”

 楚顏哼哼兩聲:“那怎麼能一樣?金絲雀再好看,也不如自由生長的鳥兒。不過論好看嘛,我素來只認蘇綰綰。”

 “嗯?”楚元逸眉梢微挑,似做出聽人長篇大論的準備。

 楚顏便愈是來了興致:“三哥哥,我這麼與你說吧,以我所見女子,唯蘇綰綰算箇中翹楚,那是玉兔落在凡間,染了妖冶,受人追逐。但安若,卻是廣寒宮而來的嫦娥仙子。既見仙子,哪還有俗人?”

 楚元逸笑意愈濃,卻並未否認,只道:“女子美到極致,是福是禍不可知。”偏偏她還退了太子的婚事。

 楚顏立時道:“你可以護住她。”

 楚元逸頓有些無奈:“顏顏,夜深了,回去吧!”

 “夜深了,找人送我回去。”楚顏學著他的口吻。

 “住下也成。”

 ……

 一刻前,安若揣著疑慮隨暮霄行至大門外,一眼便見著一輛馬車。來時疾行,走時備有馬車。這情景似乎有過一次,然那一次,她以為是暮霄得了公主的指令,所以特意備好馬車。

 此時想來,當時楚顏言下之意是正要為她準備,卻被她拒絕。

 是以,當時備好馬車,或是暮霄自個思慮周全,或是稟了楚元逸的指令。無論哪種,都可見三皇子府非同一般。

 安若上到馬車,縮在衣袖裡的手指才緩緩鬆開。她長長地鬆下一口氣,仍舊覺得如夢似幻。她要嫁人了,嫁的還是未來的帝王。

 怎麼想,都覺得做夢一般。

 及至定國公府附近,兩人自馬車而下,又穿行在那些小巷間。安若才忽又想起,她忘了件頗為緊要之事,她忘了問一問楚元逸,入嫁三皇子府,可需要她做些什麼。她所求,楚元逸已然應下,卻不知楚元逸想要的是什麼。

 罷了,安若收斂心思,明日楚元逸攜聘禮登門,她自會再見他。

 這一夜,她幾乎是折騰到天邊滾了魚肚白才躺到床上,身子被輕輕搖晃時,只覺得閉眼不過一霎就被人攪擾。

 “小姐,醒醒。”

 “小姐,已是巳時了。”

 安若睏倦得厲害,迷迷糊糊只覺竟已到巳時,那便是已然睡了將近兩個時辰。可這兩個時辰怎的倏忽而過,全無感覺?

 她不情願睜眼,耳邊人忽然又道:“小姐,您再不起身可就要錯過時辰。”

 她勉強睜開眼,便見身側的石竹似也是眼下掛著烏青,偏那眼珠裡滿滿都是笑。“小姐,你不是說今日三殿下要來提親嗎?”

 安若這才轉回神,昨夜她回府便同石竹細細交代過,這時聽著,再無半分瞌睡。另一端,石榴近前來伺候她洗漱用膳,亦是眉眼掛笑。

 連帶著安若亦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倒比我還高興。”她自個心內平靜無波,並無半分喜悅。這事情一樁樁往前推行,不過循著既定的路線往前走罷了。

 石榴眨眨眼,一臉愉悅:“奴婢雖然不知道三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既是小姐選定的人,必是比太子強得多。”

 “噓。”安若作勢噤聲,又是小聲問她,“你不覺得這一個天之驕子,一個是平頭百姓,差距大些。”

 石榴心思單純,驀地被問住,蹙著眉想了想才道:“是大些。姐姐原來就說,怕太子殿下將來找小姐同小姐夫君的麻煩。可除此之外,太子殿下原來一心惦記著二小姐,小姐嫁過去怕要吃很多苦。”

 “小姐在家裡已經這麼受委屈,怎麼能嫁了人還要受委屈?”

 “嗯,”安若道,“往後咱們都不再受委屈。”

 用過飯,石榴收拾桌面,安若便見石竹打簾而入。她興沖沖走來:“小姐,三殿下帶著聘禮和媒人來了,最多一刻就到咱們府上。”

 安若道:“他早已不是皇子,叫公子才是。”

 “是是,是公子。”石竹笑得曖昧不明,“往後便是姑爺。”

 安若嗔她一眼:“你呀,這訊息來得倒是及時。”

 “三殿下……不,是公子特意讓暮霄前來報信,免得公子進不來府門。”

 安若起身:“走吧!去主院。”楚元逸確有極大的可能進不來,她需得在主院候著才是。

 主院靜安堂,安向淵與張氏正商議數月後的蓁蓁婚事。

 起初,陛下威懾降下,兩人著實擔憂了一陣,然隨著安若入寺,太子與蓁蓁的婚事有條不紊地推行,兩人懸著的心亦漸漸放下。畢竟,入嫁太子府的是親女蓁蓁,萬事都不及實打實的好處。

 是以,安若進門前,廳內起初正是一片溫馨祥和,兩人眼底皆是悅色。

 張氏拉著女兒的手,細細叮囑:“為娘可是替你探著了,太子府上是有幾個女子,但不得重視,只有側妃柳氏你需得上些心。據說她雖是身份不如你,家底卻是殷實。”

 聽得張氏又說些宅內長短,安向淵面色略有不悅:“蓁蓁還未入太子府,你現在同她說這些做什麼。”

 “這不是早晚的事嗎?”張氏道,隨即又是寬慰女兒,“不過你放心,母親定替你多多的備上嫁妝,要你成為這滿京城最風光的太子妃。”

 安蓁蓁眉目低垂:“母親不心為我太過勞心,能嫁給太子女兒已經別無所求。”頓了頓,又似是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開口,“畢竟,母親為我備再多的嫁妝,都不及安若得來的賞賜。既如此,倒不如儉省些。”

 張氏嘆息一聲,望向安向淵:“老爺……”

 安向淵眼珠轉動,欲/望一息起一息落,他迅速沉聲道:“若兒退了太子的婚事,滿城皆知,日後若兒的婚嫁都是難事,說不準真要一生難嫁。”

 “日後再不許動這個念頭。”

 張氏被低斥,遲疑片刻仍是道:“可是老爺,既是難出嫁,若兒她一個姑娘家,哪用得著……”說到一半,張氏忽的噤聲。

 一面,是安向淵眼色已然變得冷厲。一面,卻是下人前來通傳,安若來了。

 安若進門,褔身一一行禮:“父親,母親,女兒前日自天泉寺回府,還未向父親母親問安。”

 “快起來。”張氏立時堆了笑臉,“你舟車勞頓,本該好好歇一歇。再者,那天泉寺又是清苦,難為你一片孝心。”

 安若溫婉應著:“為爹爹和阿孃祈福,是女兒應做之事,只是平白連累了父親母親,那日……”她吞吞吐吐,話頭戛然而止,張氏同安向淵頓時瞭然,這是為著那日宮門口被問責而表示歉意。

 “這有什麼要緊?”張氏趕忙道,“終是母親沒有照看好你。”

 安向淵亦道:“是我對不住兄長。”

 言罷,廳內陡然陷入沉寂。安若坐於一側的位子,只覺時光在手上打轉,她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只等著三皇子楚元逸到來。

 幸而,不過又說了兩句閒話的功夫,便見張氏身側的羅媽媽急急進門。那般姿態,幾乎失了往日規矩。

 她迅速褔身行禮,急急道:“稟老爺夫人,三皇子在府門外求見。”

 張氏前一刻見自個身邊的奴僕這般沒有規矩,張嘴就要斥罵,這時嘴巴微張,愣是一個字說不出來。

 安向淵那端亦是滿臉驚異:“你說什麼?”

 羅媽媽只得小聲重複:“三皇子在府門外求見。”

 安向淵猛地起身,三皇子被貶庶,太久無人問津,怎的忽然來到他的府上?他的女兒剛剛定下要入嫁太子府,縱是三皇子只是一個被庶民,他卻是不能平白與太子之外的皇子生了牽連。

 “可有說是為了何事?”

 羅媽媽微微抬頭,目光掠向坐在一側的安若:“三皇子帶了聘,求娶大小姐。”

 音落,頓時滿室寂然。

 這訊息來得又兇又猛,甚至比那日在宮門口聞說女兒將要嫁入太子府,更為駭人。三皇子,帶了聘,求娶大小姐!!

 這一字一字,都擊打得眾人久久回不過伸來。彷彿不過前一刻,安向淵還滿嘴憂心他膝下的這位嫡長女,要一生無嫁。

 不想,轉眼就有人登門求娶。

 偏偏,來得還是三皇子。

 安向淵最先自驚愕中平復,他轉向一側的安若:“若兒,這是怎麼回事?”

 安若自是做得一臉茫然,隻眼巴巴地盯著羅媽媽:“羅媽媽,你再說一遍,求娶我?怎會有人求娶我?”

 羅媽媽無聲地點了點頭,未敢出聲。二小姐將將許了太子,三皇子來求娶的自然是大小姐。

 安若這才看向安向淵:“父親,可是那位被貶庶的三皇子?女兒倒是聽說過他。”

 “你不知?!”聘禮都要上門,你竟然不知?安向淵愈是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安若回望著他,雙目澄澈通透,盡是無辜。顧自想了會兒才道:“女兒只在那日公主府見過他一面,再無交集。”

 “桃花宴那日?”張氏猛地開口,聲音乍然間都變得尖利。

 “嗯。”安若低聲道。

 “你當時怎麼不說?”

 “我……”安若道,“只是看見,不曾說話。”

 安向淵猛地吸一口氣,也不管安若所言真假,直接與羅媽媽道:“傳話出去,就說我病了,恕不見客。”

 “是。”羅媽媽應下,轉身便要出去。

 “等等!”安若忙道。

 她徑自起身,本是溫婉的模樣忽然帶些冷意。直直地凝著眼前人:“三皇子來求娶我,父親便不問過我的意見嗎?”

 安向淵眼下本攢著些不明與慌張,這時猛地一僵:“若兒,你這是何意?”

 她道:“我願意。”

 “什麼?!”

 “父親,我說我願意。”

 安向淵猝然跌在椅上,甚至廳內其餘人亦是瞪圓了眼睛,驚異地合不攏嘴。各個皆是滿腦袋疑問,這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小姐,何時與三皇子有了勾連?且牽扯至深,竟到了要入嫁為妻的地步。

 安向淵仍是這廳內最為鎮定之人,胸口幾個起伏過後,便是凝著安若語重心長道:“若兒,你同為父說實話,你與三皇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彷彿自這一刻起,先前令人驚異之事陡地有了解釋。為何安若會放著天賜的姻緣不要,生生退了那樁婚。卻原來,是心下另有他人。

 “我方才說過,公主府……”

 安向淵重重地嘆息一聲,阻斷安若的話,愈是做得無奈至極的模樣。

 “若兒,你是我的嫡女,是陛下看重之人,你上一樁婚事,是當今太子殿下。”安向淵道,“是,即便你將來要下嫁,也不能嫁於庶民。”

 “好!”安向淵猛地一掌拍在腿上,“即便是庶民,也不能是三皇子。”嫁於這位曾是三殿下的庶民,最是打太子殿下的臉。

 “你這樣,豈非令太子殿下難堪!”

 安若耐心聽安向淵說完一串,輕飄飄道:“父親,我自請退婚,成全了妹妹與太子殿下。眼下,難道不願成全我?”

 “我只想嫁一個尋常人,過普通的日子。”

 “若兒……”安向淵又是長嘆,卻又在眼色流轉間觸著張氏的目光。兩人甫一交匯,瞬時懂了彼此之念。

 安向淵以為,太子殿下雖本身就更願迎娶親女蓁蓁,可對自己的侄女也並非全無念頭。至少,也是看中了安若那張臉。是以,安若要行這樁事,勢必要得罪太子殿下。

 怕只怕,太子殿下怒極,不止開罪安若,還要連累他。

 於張氏而言,除卻一開始的震驚,便全是好處。她的女兒乃太子妃,安若卻不過庶民之妻,再沒有如此令人得意之事。

 安若瞧著兩人之意,既是安向淵仍舊動搖,她便又道:“父親若是覺得為難,女兒自行入宮問過陛下便是。”說罷,便向外走去。

 “羅媽媽!”安向淵忽然道。

 安若斷不可再度入宮,到時,便憑她一張嘴信口胡說。那日他便被陛下身側的景公公施威,這次不知又會是什麼。

 他繼續道:“說我病了,再請人入府。”說罷,便是甩手離去。

 然這裡頭的關節,在場眾人皆懂。他這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不住自個的侄女,卻還是要獨善其身,免得被她連累。

 張氏亦同蓁蓁道:“蓁蓁,扶我回房,我有些頭痛。”

 廳內,驟然只餘下安若和站於她身後的石竹。她摩挲著圈椅的扶手,並不在意這些虛無的關節。

 再荒唐的事她都做過,眼下,不過是要親手接過那聘書。再者,她本就無父無母,亦不願安向淵同張氏代勞。

 然而見過媒人,由那媒人引領行至院中時,仍是驚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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