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從天井灑下,黃泉大殿浸沐在這光輝之下,透出亙古的寂寥。
遊逸悶坐大殿之上,用毛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個名字,每寫一個名字下就附許多的事蹟,從這些事蹟中,又牽引出許多人。
三百年寂寥長夜,他都在做這樣的事情。
到底忘了什麼呢?
魂魄在自愈,他的記憶經過自我修復,越來越完善,那遺忘的片段早已從記憶鏈中徹底消失。可是,他下意識覺得,那是及其重要的事情,不能忘。
可他,想不起來了。
腦子開始隱隱作痛,遊逸將手中的毛筆擱到一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白祁,我要運動,來幫我護法。”遊逸喚了一聲,卻沒人應答。遊逸皺了皺眉頭,又喚了聲,仍舊沒人應答。
不在大殿?遊逸心下狐疑,又試著叫玄離、謝春生,但都是一樣的結果。
人都去哪兒了?
遊逸起身走下大殿,準備去殿外看看。
“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感覺,很難受吧。”
聲音從身後傳來,遊逸腳步一頓,暗自將靈力蓄在指尖,轉過身去。
大殿首座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來。而且這人,竟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幻術!
遊逸瞬間有了判斷,當既將手中聚成魂符丟出。魂符飄飛,靠近那人之時,陡然爆炸,靈力炸開,將書案坐椅化為齏粉。
爆炸的餘浪消散,那人已不見蹤跡。遊逸不敢放鬆警惕,又用靈識查探了整個大殿,確定沒有其他靈力波動時,才放下心來。
“你在找我?”
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遊逸的心一懸,當既向音源拍出一掌。
他反應速度極快,若是常人根本躲不開這一掌。但在他靠近那人之時,那人卻憑空消失了。
遊逸眯了眯眯眼,在大殿站定。既然這幻術難解,那敵不動,我不動。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細微的鼻息噴灑在右耳。遊逸眼尾一沉,直接向左撤開一步,然後抱住那人的胳膊狠狠一摔,徑直將人壓在了地上。
遊逸按著那人,將靈力運轉自眼瞳,意圖破了這人的幻術。
失敗了?遊逸有些詫異,身下之人仍舊是自己的臉。他沉下臉,聚出一把匕首懸在那人胸口之上,然後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眯眼一笑,絲毫不懼,“我就是你呀。我是你遺失的記憶。只要你將我的靈識納入體內,你就能想起遺忘的事情!”
“那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遊逸一愣,就在這一瞬間,身下之人猛地睜大了眼睛,血紅的瞳仁閃現,一股無形的力量攝住了他,令他失神片刻。
有什麼東西正在侵入識海!
經南元宗身體被奪一事,遊逸對此分外敏感,他立即反應過來,穩住神識,然後將手上的匕首往下一推。
身下那人嚇了一跳,
忙道:“尊主,是我!”一雙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入侵感消失,遊逸凝神一瞧,身下之人化作了謝春生的模樣。
匕首已經沒入了一截,鮮血從傷口溢位,謝春生眼中的恐懼還未消散,臉色慘白。
遊逸眉頭一蹙,細心分辨真假。
謝春生見遊逸遲疑,急忙解釋:“近日我幻媚之術大成,便準備試試身手,尊主,我手真的!”
恰此時,林隱和玄離聽見動靜跑了進來。
“尊主,出什麼事了?”林隱走近,瞧見了遊逸身下的人,皺眉道:“謝春生,你這是?”
玄離笑道:“肯定是練手練到爹爹身上,結果失敗了。”
遊逸看了眼林隱和玄離,這才起身放了謝春生。難怪他識不破,原來這幻術裡面還摻了媚術。
謝春生急忙退到一邊療傷,他一邊運功一邊為自己正名:“我可沒失敗,否則怎麼會白挨這一刀子,是吧,尊主?”
遊逸撇了他一眼,淡道:“術法練得不錯,但要再練練身手,否則遇到心性堅定的,你得丟命。”
“知道了。”謝春生嘿嘿一笑。
遊逸環顧一週,問道:“陸罪和白祁呢?”
林隱:“近日桃裡的冤魂異動頻頻,縛靈陣法損毀了幾處,他們趕去修補了。”
百多年前,桃裡冤魂作祟,遊逸便在桃裡設了幾處縛靈陣法,以限制桃裡的冤魂,免得它們逃出,騷擾附近的村莊。
“縛靈陣法又出問題了?”遊逸有些擔憂,“我親自去看看,你和謝春生守好魔界。”
林隱點了點頭。
玄離跟上來,抱住了遊逸的大腿:“爹爹,我也要去。”
遊逸摸了摸玄離的腦袋,“玄離乖,爹爹去去就回。”他把玄離抱起,交給了林隱,“看著他,別讓他亂跑。”
“知道了,你去吧。”
遊逸點頭,啟程趕往楚南。他到時,正值午夜,天空無月無星,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環繞桃裡的縛靈大陣隱隱閃著紅光。
“好大的怨氣。”遊逸皺眉,忙尋找陸罪和白祁的蹤跡。他在桃裡上空盤旋一週,終於在西南角瞧見了匆忙修補法陣的兩人。
遊逸從半空落下。桃裡的怨靈察覺生人氣息,紛紛向他湧來。
這些怨靈,都是曾是桃裡百姓。遊逸不願傷他們,急忙側身避過,加速降落。
“尊主?”白祁見遊逸來此,有些驚訝。
陸罪撤了維護法陣的靈力,笑道:“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遊逸落地,補在了陸罪的位置。他已成聖三百年,修為深厚,很快就把破損的法陣修補好了。
遊逸收手,問兩人:“還有其他法陣破損嗎?”
白祁搖了搖頭。
陸罪卻道:“暫時是沒有了,只是這裡的冤魂愈來愈多,怨氣也越來越重,若不早日處理,遲早會出事。”
遊逸看著這片怨氣沖天焦土,沒有說話。
陸
見他沒反應,繼續道:“你瞧瞧這千里焦土,若非怨靈作祟,何至於寸草不生。尊主,要我說,直接把這些怨靈除了,一了百了。”
“尊主有他的打算,別逼他。”白祁拉了陸罪一把。
陸罪“嘖”了一聲,轉向一邊不再多言。
遊逸聚起靈力,又佈下幾個縛靈陣。
陸罪瞥他一眼,嘟囔道:“這怨氣愈演愈烈,你就算把整個桃裡鋪滿了也壓不住。”
遊逸垂了垂眼,淡道:“先回吧,我自有辦法。”
三日後,黃泉大殿,陸罪驚道:“這就是你的辦法?”
遊逸點了點頭,問他:“可行嗎?”
陸罪道:“我不同意!”
遊逸冷道:“不需要你同意。”
陸罪看著他,突然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遊逸望著陸罪的背影,輕笑一聲:“這麼多年了,還是這脾氣。”
白祁坐在一旁,沒有接話。
遊逸看向他,“你什麼想法?”
白祁道:“我也不同意。”
遊逸表情一滯,嘆了口氣,“桃裡的怨氣愈演愈烈,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祁道:“總有其他辦法。”
“沒有了。”遊逸故作輕鬆:“要是有其他辦法,我早就試了。”
白祁捏了捏拳頭,咬牙道:“你可知,以身祭陣,你會死的!”
遊逸一笑:“我明白,但桃裡百姓,不可不救。”
白祁看著遊逸,嘴唇囁嚅幾下,最終又閉上了。
遊逸看著他,語氣悵然:“白祁,那是我畢生的心魔。不管多少年過去,我都忘不了桃裡那場火。”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可是桃裡那些人至今都沒有解脫,且容我這一次吧。”遊逸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三百年來,這兒空得很,我已經受夠了。”
“可……”白祁想勸,但不知如何開口。
“就這麼定下吧。”遊逸上前,拍了拍白祁的肩膀,“我依稀記得,你說過不想呆在魔界了,是吧?”
白祁抬頭看他,遊逸請求道:“陣法成後,你替我守陣吧。所有人中,我最信你。”
白祁怔愣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遊逸笑了起來,鬆了一口氣,“對了,還有玄離。他若鬧起來,怕是得把我的陣法毀了,我得叫謝春生讓他睡一覺。暫且睡個三百年吧,那時,他也該忘了我了,就算沒忘,桃裡的魂魄,也早度化完了,不怕他禍禍。”
遊逸想了想,又說:“還有陸罪,以前許諾過的,我若離去,由他代我,如今林隱和謝春生都一代大邪修了,可以輔佐他,也不怕他孤掌難鳴,壓不住魔界邪修。”
“白祁,我去了。萬事擺脫你了。”
……
遊逸來到桃裡,直接撐起化魂結界,然後再慢慢將所有縛靈陣勾連在一起。其間,冤魂咆哮,紛紛朝遊逸發出攻擊。
遊逸將他們輕輕撥開,如安撫孩童一般輕聲安撫:“別鬧了,我陪著你們。”
遊逸運起靈力,啟動縛靈大陣。無數血紅的咒印飄起,將這片土地上所有怨靈纏縛、包裹。
陣中安靜下來,遊逸笑著,緩緩走向陣中央。
結束了……
“尊主,別過去!”
突然,他腦海中,響起了謝春生的聲音。
遊逸頓住腳,皺了皺眉。他正想細聽,周遭的陣法突然波動起來。是怨靈們察覺不對,反抗起來。
來不及了。
遊逸不再多想,飛身掠向陣中央的陣眼。
遊逸就位,陣法發出刺目的紅光,血紅咒印攀上游逸的軀幹,開始吸收遊逸的靈力。
靈力快速流失,遊逸的意識逐漸模糊。
“阿懶,停下!別被夢魘住!”
遊逸一愣:誰的聲音?
好熟悉。
“是……”遊逸陷入沉思,忽然福至心頭:“是玉樓!”
霎時之間,遊逸從夢魘之中清醒過來。
“該死,這時候出來攪局!”
四周場景破碎,迴歸了識海的本來面目。一直潛藏在識海深處的魔神魂魄終於現形。
遊逸立即纏住了魔神魂魄,讓它無處可逃。魔神暴怒,與遊逸的魂魄正面交鋒。
恰此時,玉樓的聲音傳來:“阿懶,那只是一縷分魂,魔神本源靈識已經潛入了神核。你快感應神核,直接將它逼出!”
遊逸來不及思考玉樓為何知曉這麼多,單憑藉對玉樓無條件的信任,下意識照做,立即凝神搜尋,尋到了神核所在。
他自昏睡中甦醒,運起周身靈力,將神核自體內逼出。
這個過程出奇順利,猩紅的心臟毫無反抗,從他體內飛出,靜臥在遊逸的掌心。
他身旁,謝春生和玉樓皆是一愣。謝春生道:“尊主,你將神核逼出來?”
遊逸點了點頭,“多虧玉樓地提醒。”
“提醒什麼?”謝春生驚道:“仙人的靈識進入尊主識海之後,只說了一句話,就被逼退出來了。”
遊逸一驚,猛地看向玉樓,玉樓的嘴角還掛著一抹血痕。
“遭了。”玉樓反應過來,立即結印,向那心臟拍去。
然而,晚了。
迫人的威壓瞬間充盈了整個偏殿。
三人都沒抗住,鮮血在喉間不住翻湧。
“唉呀,本君翻遍遊逸識海,都沒找到可乘之機。多虧了玉樓那一聲提醒,真真假假,才最唬人嘛。”
作者有話要說:結局篇了,估計長則十章,短則四、五章就會完結。
小天使們的捉蟲我都看見了,明天會抽時間一一修改。疏漏之處給小天使們閱讀帶來不便,非常抱歉,也感謝小天們的包容。
另外,番外有想看的梗可以在評論裡回覆,如果回覆不多,我應該都會寫。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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