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間修士的終極目標是飛昇成仙的話，那麼他們心中的聖地一定是崑崙。
不是人間界位於西北的那座崑崙山，而是神話古籍中的那座，方八百里，高萬仞，曾經眾神上下往來的崑崙神山。
穿過層巒疊嶂的山丘，破開層層山嵐，最終山車在一片廢墟之前停下。
“這裡是天梯？”連川疑惑。
看著眼前的斷壁殘垣，即便只剩下空屋片瓦，但連川還是看得出來，這裡曾經是一座雄偉恢弘的城池。總不見得如此宏偉的城池只是傳說中天梯的地基，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實際上是居住在天梯的內部？
“這裡是崑崙墟。”明樓的手落在連川的肩上，稍微用力帶著他往西北轉去，讓他看那邊一處被削了半截的山丘，“那才是天梯，還剩下半截的不周山。”
接著，明樓又手動抬起連川的頭，讓他往天上看，“那裡是上都。”
人間崑崙，在從前是天帝的下都，後來三界分離，下都崑崙便被廢棄，只剩下永遠高懸於天的上都崑崙丘。
從下面往上看，只能看到萬里高空中若隱若現的一大片山底。那是真的山底，如果山丘是一座椎體的話，那麼上面那一片就是椎體的底部。
山海境的空中有不少浮空山峰，但是沒有哪一座有那一片大，也沒有哪一座飛得有哪一座高。那就像群山之主，永恆懸於高空。
可能是變回山海境主本體後，他的五感也得到了加強。盯著上都看了片刻後，那裡的景象竟然逐漸清晰起來，他看到有如瀑的白蓮從山上飛落，於半空中匯聚成河，大河橫貫天空，洶湧的波濤泛起白沫，成為天間的雲朵。那些他曾看到的本以為翱翔於天的山鯤，其實是在天河中遨遊。
然而，即便那河如此真實的存在在眼前，但是連川卻依然真切地明白，那河水的來處，九天之上的上都其實並不在山海。
那似乎是一個投影。
“山海有六索，除了穩固四方的四道結界外，就是中心的一座通天徹地山海登仙梯了。”
陌生的聲音從崑崙墟中傳來，一隻長著一張俊臉的、人高的老虎從一片斷壁上跳下來，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後毛茸茸的九條尾巴一下子散開，彷彿開屏的孔雀尾羽一般。
“境主大人，在下崑崙山神陸吾。”老虎屈起前肢，低下頭，一本正經地對著連川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看向站在連川身後的明樓：“吉，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雖然外表是猛獸，但是舉止言行卻都恪守禮儀，顯得有些古板。
說實話，大貓咪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有點可愛。連川自認不是貓控，但是對著陸吾神溼漉漉的眼睛也有些控制不住手癢了。
“我現在叫明樓。”明樓沒好氣地強調一句。
陸吾好脾氣地又叫了一聲，“明樓。”
明樓這才哼了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罈酒扔了過去，“幾百年沒喝過了吧，特地給你帶的。”
陸吾接過酒罈眼前一亮，聞著透過泥封傳出來的濃郁酒香，高興地咧了咧嘴。但是他又很快剋制下來，端正了表情帶兩人往天梯飛去。
越是靠近崑崙下都，連川才越能感受到這座如今已成廢墟的天帝下都的宏偉。即便已經被廢棄了幾千年的時光，但是這裡卻依舊殘留這曾經天帝的煌煌威勢。只是從上空飛過，連川便有一種九天重壓覆蓋在身的壓迫感。他呼吸發緊，心跳如雷，如果不是魂燈的力量在支撐，可能他也才剛剛飛起來就被無形壓力一掌拍下。
“從前這裡是不能飛的。”陸吾感慨，“曾經眾神拜會陛下的時候，只能從城門一路步行，爬上三萬九千級階梯，才能抵達行宮。”
“那你們光爬臺階就要走三天三夜了吧？”連川同情道，“那時候見天帝，是不是要提前半個月預約，好給你們留出從城門走進來的時間。”
“……”陸吾張張嘴，“還能用法術。”
連川面癱臉，“哦，原來神仙也搞形shi主義啊。”
大老虎眨眨眼，好像從來沒有質疑過這套流程有什麼問題，直到今天才被開啟新思路。
“哈哈哈！”明樓卻笑了起來，“對，就是形shi主義。”
他一邊笑一邊狂拍大老虎的腦袋，“黃帝登天之前也不過是血脈特殊的人族，人族都愛搞這套。”
除了形shi主義外，還有官場傾軋，君臣猜忌……
若非如此，這隻老實的大老虎為什麼會被留在人間這麼多年，傻乎乎地守著這片廢墟呢。陸吾神是崑崙山神，又不僅僅是下都崑崙山神。他要想，當年完全可以一起離開人間。
“你和開明關係那麼好，怎麼就沒有學到他半點精明呢！”明樓就這老虎的耳朵，恨鐵不成鋼。
開明獸曾經是崑崙下都的守門神獸，算是陸吾神的手下。
“開明有九個腦袋，比我聰明很正常。”大老虎無辜道。
“蠢貨，聰明和腦袋多有什麼關係，相柳也有九個腦袋，你看他比你還蠢。”明樓嗤笑。
“你想罵就罵吧，好歹我還活著，嘿嘿。”大老虎甩甩尾巴，半點不在意明樓的奚落。
“也是，說不準傻神有傻福。”明樓若有所思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地府馬上就要出事了。”
“啊？”陸吾下意識地往腳下看，“幽冥地索一直都是最穩的。”
幽冥地索是穩固山海境的結界的其中一道節點。下定幽冥，上聯九霄，四方鎮守，才能講山海境穩固人間數千年之久。
不過，因為三百年前境主離去，山海境的結界出現了鬆動，九霄天鎖已經斷了，其他五處，除了幽冥地索外，也都出現了問題。連川想要阻止山海崩塌，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復這五處陣法節點。
明樓先給連川解釋了一下，然後才對陸吾說了地府的事情，“到時候，大半陰司都要搬進山海。至於地索……”他拍拍連川的肩膀，“境主已經回來了，留給他操心吧。”
連川不敢置信：“我還什麼都不懂啊！”
然而，大老虎已經長長地鬆了口氣，“有境主在，一定沒問題的。”
連川：“……”
大老虎舔舔鼻頭，陷入回憶：“地府搬遷啊，這讓我想起了當年和大家一起搬入山海的景象了。”
連川忍不住道：“當年才多少妖怪啊，這次一次性要進來幾十萬啊！”
陸吾眨眨眼：“那大人可要好好給他們挑選一塊地方了。”
連川：“山海地底有人住了嗎？沒有就讓他們住下面吧！”
反正都是下面，山海的下面和黃泉差別也不大吧。
他只是隨口瞎說，誰想明樓和陸吾對視一眼，居然都覺得這個方案很不錯。
明樓：“正好，他們不是還想在山海通網嗎？凡人的電纜也都裝在地下，挺好的。”
連川：“……”
陸吾震驚：“通往？他們難道是想從山海境打通去小世界的通道？地府什麼時候能做到這種事情了？！！”
連川：“……”
心累。
……
天梯雖然只剩半截，但依然是山海境中的最高點。
站在半截不周山上，連川基本能俯瞰整個山海。
在凡人的傳說中，世界原本應該是天圓地方的，只是後來共工撞到了天柱，所以天地傾覆，大地沒了支撐，就坍塌變成了球形。*
不過，山海境，卻是平的。四海包圍山川，而海的盡頭是歸墟。
雖然，明樓一直說山海境快崩塌了，但他進入山海境到現在，一路行來都沒有看到任何一樣。這裡就像一方安寧的奇幻世界，一切幻想都能在這裡找到。
連川甚至有過一個想法，如果把這裡見到的一切畫成漫畫發表出去，他是不是就能成為東方的魔法之母……啊不，是道法之父。
年滿11歲的華國小孩有機會收到山海學院的入學通知什麼的。想想都刺激。
然而，當他站上不周山頂的時候，他才看清山海的邊境那已然扭曲的景象。
因為九霄天鎖斷裂，原本應該正對下崑崙的崑崙上都已經偏移，而這帶來的巨大拉扯之力，都間接影響了其餘五個節點。
連川嚥了口口水，不敢置信地問明樓：“你不會是要我把上面那個跑偏的半截崑崙拉回來？”
明樓安慰他：“放心，這是你飛昇後要做的事情。”
連川：“……”
之前說，他要在幾年內飛昇來著？
陸吾抬了抬爪子，示意連川看向南方，“大人，現在最麻煩的是那裡。”
“什麼……”
連川話未說完，就被迫噎在了喉嚨口，“那是什麼？”
南方重山復嶺之中之中，無數巨木之間，一座現代化的摩天大樓赫然挺立。
它在那裡似乎已經有些年頭了，大樓的外面攀爬者無數藤蔓，以至於連川之前一直沒有發現異常。
“山海和人間重合了。”明樓站在身後，神情一如既往的懶散，“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有多少妖怪被捲去了人間？”
陸吾：“那一片沒有妖怪聚居，畢和長離統計過，大約也就十來只，都是小妖。”
只是，山海的小妖，對於人間來說，已經是災難了吧。
連川不敢想，那些落入人間的妖怪會做些什麼。
他正心慌呢，誰想陸吾又憨憨地說道：“小妖怪都特別喜歡在那裡玩，從樓頂的藤蔓一路滑下去，據說特別刺激。大人要是有興趣，等歡迎會結束後，可以去玩玩。“
連川一下沒反應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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