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皇帝就是覺得他這個兒子啥本事沒有光會使性子耍橫,不能成大事這便不喜歡他的。如果現在讓皇帝知道,他這個兒子還是有腦子的,且腦子跟他欣賞的三兒子不相上下,應該會轉變對他以往的態度。
周侃侃想,她將這件事告訴宋歸寧,再讓宋歸寧到皇帝面前邀功,皇帝開心,宋歸寧開心,她也能因此獲得宋歸寧的深度信任,之後當起碟中諜來也比較得心應手。這簡直一箭三雕啊!
周侃侃想的美滋滋,誰知道宋歸寧理都沒理她。
當時宋歸寧聽到茗卓的轉話後,也只是微挑了眉頭,說了一句,“難怪宋箋這麼重視她。”
宋箋就是當今聖上,宋歸寧他親爹。
隔日就是冬至,周侃侃上朝前給宋歸寧送了碗餃子。當時天都沒亮,她也只是將餃子交給了在門外當差的護衛。
她想的是,既然昨天送傘沒送到,那肯定要在其他地市找補回來啊。除了替他出謀劃策討皇帝開心,平時的噓寒問暖肯定也少不得了。
宋歸寧是有錢人,吃食不值錢,但就是這種不值錢的東西最能打動有錢人的心。所以周侃侃前天晚上就叫廚房的人給她準備好了餃子,她是一點沒動手,但到時候在宋歸寧面前說起來,她得說是自己親手捏的。
周侃侃下了朝之後本想去太子別宮邀功來著,誰知被皇帝留了下來。因為臨江縣被洪水侵襲的事,也算在她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她瞭解到昨天宋歸寧並沒有進宮將自己的建議說給皇帝聽。他放棄了討好皇帝的這個法子。
皇帝叫了幾個人到御書房,其中有周侃侃,有那日撞倒她的監察御史張卯張大人,還有男主宋歸意!
周侃侃倒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見到男主。彼時他穿著紅色官袍,身量頎長。遠看去,長身玉立、寬肩窄腰,是美男子矣;近看去,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面部輪廓極其流暢,真乃實打實的大美男!
皇帝找他們三個過來,就是商討如何解決臨江縣遇洪災一事。
這事是由地方官在昨日清晨報到張卯那裡,張卯得知訊息後就馬不停蹄送進了宮裡。昨日張卯會撞到周侃侃,就是為了這事著急上火,想第一時間通知她,讓她幫忙想想解決辦法的。誰知道力道沒收住,直接將周侃侃撞飛了。
所幸周侃侃本來就知道遊戲劇情,也就知道解決辦法,現在是一點都不慌。
“季相對臨江縣水患有什麼想法?”皇帝聽完張卯對當地的“實情轉播”,開口就點了周侃侃的名兒。
周侃侃先故作深沉地擰了下眉頭,而後緩緩開口道:“臣覺得,治理水患之事刻不容緩,這解決辦法主要在於疏浚及封堵。如今看,封堵已經來不及,得先派人去疏導河道。疏導河道的關鍵點在於,先要清理河道里的泥沙。這泥沙可以找人下去挖掘,亦可引入清水減少泥沙量。其次,我們可以在已有河道的基礎之上,開鑿新的河道。不然一旦雨勢暴漲,可能會出現決堤的問題。”
周侃侃回答的相當全面,不止包括應對方法,連可能發生的危險及相應措施都說了,現在只要皇帝派人派錢下去就可以了。
皇帝聽了她一番言論,忍不住點點頭。張卯聽了她的回答,也忍不住轉頭看她,眸中冒著小星光,裡面有驚歎有讚許。
周侃侃暗自洋洋得意,忍不住抬頭看一眼宋歸意,發現他仍陰沉著臉,既不對她的說法表示讚許,也未有任何異議。
“季相的方法確實可行。”皇帝點頭道。
“這是眼下的補救措施,其實陛下,臨江縣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原因,早該加強防洪力了。”
周侃侃在說這句話時,注意到宋歸意終於抬頭看向了自己。她立時有了底氣,說話聲音都高了幾度,:“在洪水到來前,我們需要有能夠檢測水位及預警的設施;此外,在整個汛期,需要有常駐河流兩岸的地方官;然後,我們要加高加固防洪堤;最後,我希望在防洪堤的後方建造一個大型蓄洪庫。”
這些話是遊戲劇本里沒有的,由周侃侃自己想的法子。她原本也是想留著叫宋歸寧跟皇帝說的,但宋歸寧沒來,現在只能由周侃侃自己來說了。畢竟她討好了皇帝,也對未來行事百利無一害。
皇帝聽了她這番建議,沉默半晌後:“建造蓄洪庫的話,一旦洪水來襲,臨江縣可都是有被淹沒的可能。”
“所以要讓那裡的百姓搬走。”周侃侃回道。
“搬走?那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要整個搬遷,談何容易啊!”張卯聽了她的回答,表示非常不認可。
人對於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的熱愛,是超乎想象的。要讓他們即刻搬走,幾乎不可能。
“臣相信,就算遠在廟堂之外的市井百姓,心中亦深藏著家國大義。他們會明白,先有國才有家,以犧牲小我儲存大我的道理。請陛下,請張大人,莫要小覷了普通百姓的拳拳愛國之心。”周侃侃神情堅定道。
就在皇帝快要被她的慷慨陳詞打動時,周侃侃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所有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他們既能為大我捨棄小我,陛下也當撥款撥地,給他們安頓好新的家。如此一來,陛下既治了國,又安了民,只會更得人心,這國家也只會越來越繁榮昌盛。”
想要讓人家掏錢,那她肯定得說好話,拍人家馬屁。周侃侃以前沒覺得自己這麼能拍馬屁,現在深覺自己就是個馬屁精。
就在周侃侃暗自感慨自己竟如此自然流暢地說出那些馬屁話,演技即將能夠跟影后相比擬時,眸光無意一撇,發現宋歸意正盯著自己!
他的目光是打量的,帶著些許探究之意的,或許那其中也有幾許讚許,周侃侃還沒研究明白,就被皇帝再次點名。
“季相的這個法子,當真是……前無古人。”皇帝悠悠開口,神情裡帶著上位者的睥睨感。
周侃侃一時分不清皇帝這是在誇自己還是罵自己。
“是啊陛下,微臣一直以來的想法還是太侷限了,或許季大人的法子可以試一試。”一旁久未說話的張卯突然開口道。
周侃侃的話讓他茅塞頓開,發現治理水患原來可以有另一種法子,他現在看向周侃侃的目光裡都帶著崇拜和敬佩。
從御書房出來後,周侃侃同宋歸意同行了一段路。一路上,周侃侃都在想,自己要說點什麼才能跟他套上近乎,誰知道在她開口之前,一向沉默寡言的宋歸意居然先同她搭話了。
“季大人是如何想到建壩及蓄洪庫這個法子的?如聖上所言,這個想法確實前無古人。”宋歸意麵無表情道。
周侃侃聽了這問題,心裡想的是,當然是觀三峽水利工程有感。但她知道這話不能說,畢竟就算說了他應該也聽不懂。
周侃侃思來想去,最後試探性地開口道:“或許殿下會知道雲夢澤?”
在我國古代,雲夢澤一直是滯緩長江洪水的天然場所。可由於洪水暴發時會帶來泥沙,泥沙隨著水流淤積下來,導致雲夢澤的面積逐年減小,乃至最終消亡。
周侃侃提議建造蓄洪庫,就是希望能人工搭造一個“雲夢澤”。防洪壩透過蓄水後,將水位抬高,使水位平緩,從而起到防洪作用。
周侃侃並不瞭解這個遊戲的創作背景,從服裝及官職看,都有點朝代混搭的跡象,但到底還是借鑑了我國古代史的。她就是拿不準,宋歸意到底知不知道雲夢澤的存在。
“雲夢者,方九百里。我好像明白,為何滿朝男兒,而季大人會成為那個居一人下,萬人上的人。”
周侃侃沒聽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轉過去看他,就見他面上浮起淺淡的笑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由原來的淡漠變得溫潤。
宋歸意不說不笑的時候就是個冰山美男子,可他一笑就翩翩儒雅了起來。彼時陽光從前方打來,宋歸意整個人沐浴在金光下,徐徐微風吹拂起他鬢角的碎髮,此情此景,讓周侃侃在心中直呼,這便是話本子寫的乾淨澄澈的少年吧。
“我在少府寺當差,季大人若有空,可去我那兒喝杯茶。”宋歸意淡淡道。
“喝茶?”周侃侃愣愣地。
“嗯。”宋歸意微微頷首。
“好啊。”周侃侃有些不明所以地答應了下來。
喝茶就是邀約的意思,周侃侃品了許久才品出其中的意思。她想,這就成了?她這就拉攏到男主角了?好像,性格也沒那麼孤僻嘛!
事後周侃侃仔細想了想,發現這也是說的通的。大多數創作者的故事裡的主角都是聰慧過人的,聰明人同樣欣賞聰明人,而且是跟他們一個思想境界的聰明人。剛好周侃侃就是那個聰明人,宋歸意被她的思想吸引了,覺得她可以是自己的知音。
所謂曲高和寡,知音難覓。宋歸意這麼一個寡淡的性子會主動邀她,也很正常。這個時候周侃侃就不由得在心裡感嘆一句,多讀書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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