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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霜雪(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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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喻沅慢悠悠上樓, 眼神不知道放在何處,一邊思索,一邊邁著輕而緩的步子, 彷彿踩在雲中, 兩三步就走到了樓上。

 孟一如鬼魅般在牆角出現,喻沅抬頭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

 他再出現時換了身黑黢黢的衣服,拿著一柄樸實無華的劍,散入人群裡完全不起眼, 恭敬地跟在她身後, 沉穩聽話了許多。

 瑩玉將他擠到身後, 在喻沅耳邊問:“娘子為何要留下他來,要留也選個乖巧聽話的。”

 孟一被她故意撞開, 反而更落後幾步, 沒有要和瑩玉爭鋒的意思。

 喻沅瞧他那默默無言受盡委屈的樣子有些眼熟, 心下冷哼一聲,收回餘光, 問瑩玉:“你這丫頭素來都好熱鬧,怎麼單單看孟一不順眼?”

 瑩玉剛要說話,轉眼看到前面站著幾個高大威武的灰衣男子, 憤怒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世子爺送來的人,又不是一心向著娘子, 婢子看他便覺得心裡膈應,替娘子委屈。”

 喻沅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給她安排了個新活:“既然你看他不順眼,我暫且將孟一交給你使喚調|教, 等你滿意了, 再讓他跟在我身邊, 好不好?”

 瑩玉這下被哄好了,氣勢洶洶地去找孟一。

 喻沅偏頭,看著瑩玉的手指頭險些戳到孟一臉上,孟一也沒有任何反抗,露出個冷淡的笑容來,對幾個跟著的丫頭道:“你們都去收拾行李吧,該扔的扔,該買的買,下次再停下說不定便是帝京了。”

 打發走其他人,喻沅抬眼看了看天字一號房,聽得裡面的動靜,腳步忽的頓住,沒急著進去,繼續剛才被打斷的思緒。

 剛剛在樓下和趙繼明的一番對話,雖然結局不歡而散,但是他的一些話,還是入得喻沅心裡,泛起一絲漣漪。

 經臥龍山上一變,再加上孟西平如今堅決的態度,在路上再想離開就難了。

 他將孟一送回來,何嘗不是一種試探。

 只是,喻沅心底十分好奇,孟西平今生為什麼態度大變,做出一幅非她不可的樣子,難道帝京裡又出了什麼變故。

 她站在外面,想了許久,等到裡面的聲音漸漸消失,終於推開虛掩著的房門,走了進去。

 入眼便是孟西平脫了上衣,大大方方袒露出來的胸口,薄而有力。

 他迎上去的那一刀,實在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幸好那刀上沒毒,但是傷口被髒兮兮的江水泡過,主人又在馬上顛簸好幾個時辰,傷處簡直慘不忍睹,只早上一會的功夫,血肉和衣袍黏在一起。

 大夫正在給他清理傷口,被身旁護衛帶有殺意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手一抖重了些,撕下來一團血糊糊,落在他脖子上的眼神更加毒辣辣。

 孟西平雙目緊闔,完好的一側手臂擱在桌面上,握著拳頭,身上起了細密的汗珠子,不知是疼得,還是被嚇得。

 喻沅猝不及防看清楚他胸前皮開肉綻的傷口,碗大的傷口,盯得她漏掉了幾個心跳。

 一陣頭暈目眩,驟然和孟西平的視線對上。

 孟西平看清了喻沅眼底的慌亂,她看過來的目光,是在看孟西平,不是在看孟世子。

 他小心斂了衣服,沒碰到傷口,對著大夫說:“你先出去。”

 大夫吹鬍子瞪眼,就沒見過這麼不配合的病人,剛要出聲,灰衣男子一把將他拎了出去,給大夫幾錠銀子安撫住。

 喻沅走到孟西平身邊停下,衣衫搖晃,一陣幽幽芳香倏然從他鼻間溜走。

 是那日兩人在青陵集市上買的香膏。

 她站的離孟西平極近,晃在孟西平心間,就是不曾開口說話。

 自她進來,孟西平便抬眸,目光追隨著喻沅:“趙繼明找你是不是說了些我的事情?”

 喻沅沒問他怎麼知道,孟世子想知道的事情,總有辦法弄清楚,她輕描淡寫地回:“沒說什麼要緊事,和他話了兩句家常。”

 孟西平不敢完全放鬆,以他對趙繼明那小子的瞭解,能將他對十二孃說的話猜的七七八八,在這個緊要關頭,當真是添亂的一把好手。

 他從十二孃面上看不出她的心思如何:“不管他和你說過什麼事情,都不必放在心上,他不是我,萬般猜測,亦不懂你。”

 他想了想:“若有什麼問題,你只管來問我,不需別人帶話。”

 喻沅瞥他一眼,換做以前,孟西平絕不可能再加上後面這一句。

 喻沅走了兩步,手指搭在孟西平的衣緣,如玉的手指毫無預兆地理開他輕輕搭在肩上的裡衣。

 一個女娘做出這樣的舉動,是非常有失禮數的。

 孟西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顧不上震驚,從她眼丸裡看清自己。

 繞著孟西平看了一圈,確定其他地方的傷口都已經好了,喻沅重新站到他面前。

 兩人之間近得她的衣衫碰到孟西平手臂之上,他搓了搓手指,那上面有被弓弦勒出來的深痕,此時痛意都消散了,酥酥癢癢。

 喻沅一雙被泉水洗過的清澈眼眸認真看他,問:“疼嗎?”

 當他用力拉緊弓弦殺人,當他跳出來擋這一刀的時候,痛嗎?

 昨夜是喻沅第一次見他殺人,殺得如此乾脆利落,就像他冬日裡閒庭信步,在寒山寺替她折來一枝梅花。

 她往湖水後面倒,看那柄刀奔著他的胸口而去,他卻扭回頭找她。

 故意博她同情,賭她心軟的這一刀,疼嗎,孟西平。

 孟西平需要微微仰著頭,才能看清十二孃平靜的臉。

 她突然伸出一隻手,按在孟西平的傷口上,感覺掌下身軀猛地一震。

 於是,喻沅又問了一遍:“孟西平,你疼嗎?”

 滾燙的手掌貼在胸前,孟西平能感覺到她的手越來越用力,越來越壓近心臟,他身上奔湧出來的鮮血將十二孃的手掌完全沁溼,將兩人的血肉連線在一起,觸碰到他顫慄的靈魂,

 喻沅居高臨下,盯著他,眼底一片虛無。她沒有外露任何情緒。

 孟西平疼得吸了口涼氣,服了軟,抬眸看她:“十二孃,我疼。”

 喻沅盯著他的臉,在仔細分辨他的痛苦是裝的,還是真的。

 她微微鬆了手,手指搭在他的胸前。

 既然孟西平已經猜到了,喻沅也不必替趙繼明隱瞞下去:“趙繼明找我的確說了些什麼,但我覺得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

 就像她曾經為了逼孟西平,在他面前流過的血,兩個人你來我往,變著法受傷,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所以她決定從現在開始解決一些,橫亙在她與孟西平之間,令她如鯁在喉的事情。

 喻沅的手仍然貼著他的傷處,溫熱的液體不斷順著她的手掌跟滑入衣袖之間:“孟西平,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要來江陵?”

 兩人毫無默契地對望,這問題她曾經問過他兩次,彷彿成了心中某種執念。

 前兩次她都沒聽到回答,這次卻沒不耐煩,盯著他的傷口,等待他的回答。

 從江陵到青陵,喻沅似乎已經給過他許多機會。

 孟西平感受著她手掌灼熱的溫度,誠實回答:“我奉帝命而來,查沿線漕運官員。”

 喻沅有些不相信,蹙眉繼續問:“你是寧王世子,這事怎麼也落不到你身上。”

 孟西平目光一沉:“父王不許我來江陵,我便主動向皇帝請旨接了這個活。”

 漕運一事,牽扯甚大,年年查案的欽差都不得善終。

 孟西平記得他拿到聖旨出帝京時,那日父王的失望。

 可他要來江陵,要來見喻沅。

 喻沅終於聽到她要的答案,完全鬆了手,手掌和衣袖滿是刺眼的紅色,指間一滴血滴落在地上,耳中血水墜在地上聲音放大到極致。

 孟西平這次來,確確實實是為接她進京。

 喻沅只是害怕,害怕從一開始,便又是個騙局,從生到死,從死到生,陷入一個又一個謎團裡面。

 幸好,幸好。

 她將孟西平的衣衫攏好,在他耳邊輕聲說:“孟西平,你現在知我心意了。換你問我,我知你心中介意昨天的事情。”

 今早起來才知,臥龍山上一夜大火,整座山都被燒成黑灰,青陵城裡黑雲壓壓,聽官驛的人說裡面的山匪無一逃脫,張大雄和張大龍都死在那場滿天的大火裡面。

 孟西平其實沒什麼想問的,但看她的眼神,還是用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好,在臥龍山上,十二孃是如何逃出來的?”

 喻沅垂頭看孟西平的頭頂,輕鬆地說:“天時地利人和。張大雄和張大龍本就面和心不和,我在裡面挑撥一二,再加上有錢能使鬼推磨,收買了守衛,一把大火成全他們的兄弟情。”

 山匪個個窮兇惡接,怎麼會被十二孃輕易唬住,昨夜孟西平在山上呆了許久,不止放了火,還將喻沅被帶上山的事情查的明明白白,保管曾經碰過十二孃一根手指頭的山匪下了地獄也會記住這次教訓。

 這些話,就不必告知喻沅了。

 此後,他絕不會讓她再次陷入險境裡面。

 孟西平抓著她的手,拿出帕子一根一根擦乾淨她的手指和手掌,軟言笑著:“十二孃果真聰慧。”

 他抓得她手指有些痛,喻沅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報復回來。

 他突然送來手,將帕子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點了點手邊的匣子:“這是你的銀票吧。”

 那匣子喻沅進門便看見了,在這等著她呢。

 她開啟一看,是瑩玉拿去買通山匪的銀兩。

 喻沅不客氣地接過來:“多謝孟世子替我尋回來。”

 她心下想,臥龍山的大火果然是孟西平做的,他心裡還是在意的。

 孟西平早已疼得眉心控制不住的亂跳,放軟了聲音:“十二孃喜歡青陵,出去玩一個時辰罷,等會我在渡口等你。”

 喻沅看他胸前的傷,抱著匣子出去,回望了他一眼:孟西平,我該不該最後再信你一次?

 孟西平似乎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朝她看過來。

 喻沅朝他笑了笑,叫大夫進去,消失在孟西平眼簾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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