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休整十分短暫，很快，十餘艘飛舟再度簇擁著魔舟啟程。
飛入空中沒一會兒，陌九娘便現身船艙，身後跟著十來個或美豔或俊俏的合歡教弟子。
這些弟子每人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盛放著精緻的菜餚。
陌九娘輕輕一拍手，一張長桌就出現在船艙中，她讓弟子將菜擺上，自己則為虞曦介紹道：“尊上，合歡教有幾位擅長廚藝的弟子，這些菜餚都是他們特意為您烹製的。”
桌上有魚有蝦，還有些認不出是什麼的肉和蔬菜。
虞曦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吃過東西，棺材板是不需要吃飯的，但她骨子裡是個人，先前沒得吃也就算了，現在美食都擺到了眼前，她也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
接過陌九娘遞來的筷子，她招呼船艙裡的教主、門主，“你們一起坐下吃點？”
眾人紛紛推辭，稱自己早已辟穀多年，反過來勸虞曦如今修為還未恢復，應當多吃些像這樣蘊含靈氣的食物補補。
虞曦便沒再勸，拿起筷子，先伸向面前那一盤晶瑩剔透的蝦仁。
候在一旁的合歡教弟子介紹，“這道是冰醉水晶蝦，用的是西洲的水晶蝦，加以高純度的靈酒醃製，蝦肉入口即化，回味濃烈無窮。”
聽上去很不錯，虞曦夾了一筷子到嘴裡，卻險些吐出來。
這……真的是蝦嗎？
怎麼口感黏糊糊，像是噁心的鼻涕蟲一樣？
她再將筷子移向第二道，這回是一條清蒸魚，用的也是上好的食材，可以嚐出魚肉確實很嫩，但也確實很腥，讓人連吃第二口的興趣都沒有。
剩下那些菜，也都或多或少有問題，不是腥就是羶，要不就是苦味太重。
一圈品嚐下來，虞曦對這個世界的美食失去希望。
陌九娘和一眾合歡教弟子還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虞曦不想拂了她們的好意，每樣又逼著自己吃了幾口，誇了一句“不錯”，之後才藉口“吃飽了”離開餐桌，坐回窗邊。
魔舟進入北洲範圍已過了大半日，下方的土地越來越貧瘠，人煙也格外稀少，虞曦順著窗戶向下望，已經有一百多里沒能看見任何城鎮、村莊。
與中洲的繁榮富庶，形成相當強烈的對比。
右護法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嘆息道：“北洲乃苦寒之地，靈脈稀少、靈礦稀缺，且不易種植作物、培育靈植，有門路的家族、門派，這些年都陸續搬離了北洲。”
“如今的北洲，除了我們魔道，也就剩下一些修為低微的散修和凡人。”右護法指著天邊一條黑線，“尊上，前面就是鬼澗嶺了，過了那就算進入到我們魔道的領地。”
“這裡不算？”虞曦有些訝異，怎麼她聽先前眾人那意思，進了北洲就算是魔修領地似的？
右護法向虞曦解釋，“其實按照上次正魔大會的結果，正魔兩道如今的勢力範圍，是以鬼澗嶺為界，只是北洲貧瘠，正道看不上這種地方，這麼多年也並未派人過來看管。”
船艙內忽然沉靜下來。
面對虞曦，右護法和一眾教主、門主倍感慚愧。
魔道典籍記載，當初在魔尊大人統領魔道以前，魔道的勢力範圍只有鬼澗嶺以內，而後魔尊大人帶領魔道興旺發展，勢力範圍一直從鬼澗嶺，延伸到了凌舟山，最鼎盛時，修真界六成陸地都屬於魔道！
而現在，他們又倒退了回去。
右護法低垂下頭，“尊上，我們對不住您。”
船艙內氣氛格外凝重，虞曦沒什麼安慰人的經驗，遲疑片刻，抬起手拍了拍右護法的肩膀，“沒事，不怪你們。”
“丟了的領土，再打回來便是。”
右護法大為感動，船艙內的教主、門主們，也都覺得心頭一震。
是啊，他們魔道，已經不是過去的魔道了。
如今他們有了魔尊大人的帶領，早已今非昔比！
且讓正道雜碎們再逍遙幾日，待魔尊大人修為恢復，定能帶他們踏平正道，將失去的領土都打回來！
虞曦可不知他們心中想了這麼多，要是知道，恐怕又該要重新計劃一下逃跑路線了。
魔尊的擔子太重，她這小身板可不好扛啊！
說話間，魔舟又向前飛出幾里，下方終於出現了一座城池，這城規模不小，透過殘破的城牆和城樓，依稀能看出當年的氣勢。
現在卻只剩下斷壁殘垣，連個城門都沒有，城中也破破爛爛，幾乎見不到像樣的屋宅。
魔舟飛過時，剛巧看到一行人從城內走出，這群人有老有少，帶著鐵鍬鐵鏟，沿著城外的荒地，不停挖掘著什麼。
虞曦：“他們這是？”
右護法沉默了一瞬，“他們……在挖樹根。”
虞曦錯愕。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行宮的時候，夏蝶就告訴過她，鬼澗嶺一帶的低階魔修境況悽慘，只能靠挖樹根、扒樹皮過活……
沒想到這是真的，這裡的人竟已經窮苦到了這種地步！
魔舟駛過，那群拿著鐵鏟的人抬起頭，望向空中，先是一愣，繼而好像明白了什麼，紛紛跪倒在地，如半日前飛舟上那些正道弟子一樣，虔誠地朝著魔舟離開的方向磕起頭來。
從這裡開始，一路向北。
相似的一幕幕不斷髮生。
穿雲而過的魔舟，像是為這片苦寒之地，重新注入了希望。
魔舟上的虞曦，是被眾人跪拜的那個，心裡卻並不好受。
魔道的情況，遠比她想象的悽慘，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為她打造魔舟、準備靈膳……
她的心不是鐵打的，這幾日她與魔修們相處的點滴，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就算她不是真正的魔尊，她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
過了鬼澗嶺，虞曦做主，讓各教各門的飛舟先行帶弟子返回。
左右已經進入了魔道領地，也無需那麼多人護送。
最終就只剩下魔舟上的右護法及教主、門主們，陪同虞曦前往月見谷。
這裡已經深入魔道領地，越往前飛，霧氣越發濃重。
透過窗子，幾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環繞在虞曦手腕上的木木，悄聲告訴她：“我聽打掃行宮的弟子說過，月見谷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長年籠罩在霧氣當中，只有月圓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
魔舟的速度漸漸減緩。
右護法開啟艙門，“尊上，月見谷到了。”
虞曦隨眾人一同走出魔舟，守候在外的已有二三十人，皆是月見谷中的護衛，其中護衛統領已有分神境修為，餘下的護衛也皆是金丹、元嬰境界。
眾人一路簇擁著虞曦，來到谷底。
真正的魔宮，便佇立在這裡。
與凌舟山上的行宮不同，這座魔宮更為恢弘。
護衛們走到宮外便停下腳步，再往前，有一道無形屏障，隔絕著他們的腳步。哪怕已在此守護數十、上百年，他們從沒有踏入過屏障之內，也從未見證過魔宮內部真正的樣子。
右護法及門主、教主們自然也沒見過。
眾人都無比期待，這座沉寂萬年的宮殿，在虞曦手中重啟。
“請。”護衛統領對虞曦做出個請的動作。
眾人目光都落在前方的宮殿上，沒有人注意他這句話，甚至沒有帶上對魔尊大人的敬稱。
他與護送隊伍中的某個人對視一眼，當虞曦抬起腳，向前邁出的那一刻，他也開口說道：“魔尊是……”
預想當中，“魔尊大人”被屏障彈開的畫面並未出現。
話音未落。
那道紫色的身影已經邁入魔宮大陣，回身向他疑惑地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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