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面上售賣極為昂貴的藥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冰涼的溫度觸及它的周身,也彷彿傳染至整個空間內。
鬱止指尖觸碰到藥盒,被那片冰涼凍得手指縮了縮。
他沒想到桑惜音的想法會改變,也沒想到他會拒絕。
千頭萬緒一時湧上心頭。
再抬眼看去,桑惜音還是那個桑惜音,表情不變,那聲忘了也彷彿言猶在耳。
“桑先生,這是送給你的,無論你用不用,它都不會再被收回,決定權在你。”
鬱止拿過那盒藥,放進桑惜音手裡。
他的動作快而穩,待桑惜音回過神,便見這盒藥已經成功落入自己手中,上面彷彿還帶著那人掌心的溫度,如今,溫度逐漸傳染至自己。
再抬眸,卻只見那人挺拔清雋的背影,穿過重重花海,成功離開他的視線。
珍貴無比的藥盒被他捏在手心裡,因為力道而某些褶皺變形。
良久,他不由無奈輕嘆一聲,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些什麼,卻又悄無聲息。
可那盒藥終究在手中,不捨丟棄。
鬱止回了自己家,沉默地將自己關進書房裡,他一遍遍回想從來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想桑惜音的反應和變化。
深沉的思緒令他不由閉了閉眼,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傳至心中,沉甸甸,還帶著些些許令內心發顫的涼意。
眸色深深,如深淵暗湧。
良久,他不由狠狠閉眼,似苦似嘲地輕笑了一聲。
再睜開眼,便是一片清明。
桑惜音……
*
晚上,桑行雲過來請桑惜音去隔壁吃晚飯。
中秋佳節,總要跟家人一起過。
桑惜音沒有拒絕,讓他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換身衣服。
桑行雲覺得是自己家,換不換衣服也沒什麼,但既然叔爺爺堅持,他也不好勸阻。
在樓下客廳等待時,他的視線不經意落在茶几上,被上面的一盒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盒藥。
桑行雲頓時皺眉。
桑惜音從樓上下來,“我們走吧。”
卻見桑行雲視線不動,“叔爺爺,你生病了?到底是什麼病?嚴不嚴重?”
桑惜音見他看到那盒沒來得及被他收起的藥,知道他是誤會了,便也道:“沒有,我沒生病,那是別人送的。”
桑行雲眉頭更緊,“什麼人還用藥?是恨不得人生病?”
桑行雲氣壞了,喘著氣像是要發火。
到底是哪個蠢得沒腦子沒眼色的人竟然會用藥送人?!
見他這麼生氣,桑惜音沒繼續說,只勸道:“沒什麼,一個晚輩,他也是好心。”
他不想讓桑行雲知道這是鬱止送的,因而並不解釋這是什麼藥,對方又為何要送。
在桑行雲暴走,想回報給對方之前,桑惜音強行將這小子帶出了門。
然而到了晚上,睡前,桑行雲重新想起來這件事,心中還有些意難平,他開啟手機,找到今天趁機拍下的一張照片,上網搜尋起來。
原本他以為這陌生的包裝和名字,應該是那種小眾或者不正規的藥品。
然而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到了大片大片有關於這款藥的訊息,其中最火的一條,被置頂的一條還是國家官方新聞。
“懷生製藥釋出新品,其藥效具體體現為能延長人類壽命至……”
桑行雲雙眼一亮,忽然想起來這是什麼!
不就是鬱止的團隊研製的那個藥嗎?!
因為謹慎,家裡人還沒使用,卻也買了一些回來。
他翻看了一下網上的輿論評論,發現這藥好評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多,除了過敏和年齡條件不能改變而帶來的差評外,其他的都是買不到這樣的評論。
而在一些打了針注射了藥劑的人的評論中看來,這盒藥似乎正如他的宣傳功效所說,具體體現在那些注射的人或多或少的毛病減輕了,以及身體素質也有明顯的改善,彷彿瞬間年輕了好幾歲。
網上已經傳瘋了,甚至有人天價重金求購!
這支藥按理來說一人打一次,之後再打,身體會產生負擔,也不會有第一次打的效果。
可就像許多人都知道保健品害人一樣,一些重要的,對身體有益的東西,就算不用,買回去放著也安心。
要是桑行雲把家裡那一箱放上網,保準秒沒。
桑行雲對那箱藥究竟有多少價值沒興趣,卻對這藥行出來,鬱止便送了他叔爺爺一支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這個鬱止,什麼時候已經跟他叔爺爺關係這麼好了嗎?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令他抓心撓肝。
明明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怎麼也想不到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半夜睡不著,他敲響了爺爺的門,老爺子行躺下,卻沒想到大半夜孫子還來敲他的門。
他穿上衣服放他進來,“這麼晚不睡覺還想做什麼?”
桑行雲將鬱止送藥的事一說,他看著桑老爺子,期待從對方這裡得到答案,或者得到啟發。
然而桑老爺子先是一愣,隨後恍然道:“對啊,這是小鬱研製的藥物,究竟有什麼效果,有沒有副作用,直接問他不就行了?按我們和他的關係,對方也不至於不說,要是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提前打。”
桑行雲:“……”
現在是這件事要緊嗎?他們不是在說……在說什麼來著?
“爺爺,我是在想鬱止送藥這件事本身,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桑行雲不由得提醒道。
桑老爺子皺眉,“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叔爺爺那麼好的人,受人歡迎又怎麼了?就許你們喜歡,不能讓其他人喜歡?”
桑行雲:“……”
桑老爺子:“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沒想到小鬱和惜音關係這麼好,倒是我們這邊怠慢了人家,你讓人也準備一些好東西,當做給人的回禮,順便請對方到家裡吃頓飯,同時還能聊聊關於這款藥的問題。”
尋求幫助不成,反而被桑老爺子安排了任務,還要去親近鬱止。
桑行雲懷著鬱悶的心情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他的腦海中不斷經意浮現出兩個字——喜歡。
他皺了皺眉,將那抹奇怪的感覺壓下,到底沒說什麼,安靜睡去。
*
雖然不喜歡,但既然是桑老爺子的要求,桑行雲便要認真完成。
他主動上了鬱止家,提著禮物一番感謝後,說明了來意。
邀請對方去家裡吃飯,鬱止並未拒絕,有他的解釋和保證,桑家人能早點注射也好。
或許,他們能夠說動桑惜音呢?
雖然他對此並不抱什麼希望,但總歸有益無害。
當晚,桑惜音也在,從桑老爺子那裡聽說了他們邀請鬱止的來意後,桑惜音微微一頓,隨後又不著痕跡道:“那孩子確實挺好的,不說別的,用心便足夠打動人。”
“我還沒見他送過誰,能送給你,顯然是真的看重你,配得上你這番話。”桑老爺子也說道。
人越老越心軟,也越容易被年輕人的真心打動。
短短的一段時間,鬱止在他這裡的地位就已經和常年打交道的友人家的晚輩一樣重要了。
桑惜音但笑不語。
“對了,那藥你打了沒?”桑老爺子問道。
桑惜音語氣正常道:“還沒呢。”
“沒打是對的,等我們親自問問他,確認過結果再說。”桑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
桑惜音點點頭,卻沒吭聲。
鬱止知道這頓飯的用意,他也並不吝嗇,將這款藥的質量效果注意事項有無後遺症……等等訊息都事無鉅細地告訴他們,他也並不擔心這件事會傳播出去。
畢竟這款藥身後站著的不只是剛剛升起的懷生,還有國家背書,這是能改變人類和社會的大事,上面人盯著,沒人敢亂來。
在得知這款藥至少能延長人幾年壽命不等後,即便是桑老爺子,心中也忍不住一顫。
他想的更多,這還只是第一款產品,如果後期繼續研製,未必不能獲得更長的藥效。
在得到確切訊息後,桑老爺子心中下定了決心,打。
畢竟誰不想讓自己過得更長呢?
然而這桌上卻偏偏就有一個。
當被桑老爺子提出今晚一起留下來打這款藥後,桑惜音便抬頭,沒看鬱止,直直看著桑老爺子道:“哥,我家也有一盒,我自己回去打就行。”
鬱止看了他一眼,桑惜音當沒看見。
桑老爺子知道弟弟喜歡一個人在家的性子,便也沒有多加勸阻,畢竟他也想不到,一直以來都十分注重養生保養的弟弟,竟然會想放棄這個延長壽命,延緩衰老的機會。
晚飯結束後,鬱止提出和桑惜音結伴走走,桑老爺子點頭答應,他只當這是鬱止的尊敬之心,“我這弟弟脾氣倔,讓他留下來卻不願意,只能麻煩小鬱了。”
鬱止看了眼桑惜音,意味深長道:“確實挺倔的……”
桑老爺子:“……???”
雖然是附和他的話,但怎麼聽著怪怪的?
還有,你不是晚輩嗎?哪有這麼說長輩的?
此時此刻,桑老爺子產生了和桑行雲一樣,覺得奇怪,卻又想不到奇怪之處的感覺。
時間已經到晚上九點過後,鬱止和桑惜音走出桑家,朝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一高一瘦,相隔三米距離。
鬱止跟在桑惜音身後,雙眼並未看地面,而是望著桑惜音的背影。眸色深沉,彷彿藏著深海巨浪,一不小心,便會形成漩渦,將一切事物捲入其中,似要摧毀,又似要深藏。
桑惜音被身後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對鬱止道:“小鬱,我們一起走吧。”
他要兩人並肩,彷彿這樣,就能躲開鬱止的視線。
鬱止也不阻止,在桑惜音等自己時,加快腳步上前,與他並肩而行。
果然,視線轉移了。
桑惜音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桑先生方才可是說過,要注射藥劑?”鬱止問道。
桑惜音心道果然,無奈嘆道:“小鬱,那是哄我哥的,我的心思一直沒有變過,你也不必再勸我,我……”
鬱止:“我不勸你。”
桑惜音說話聲略微卡殼了一瞬,腳步驟然一停,抬頭看著鬱止。
見他停下,鬱止也沒繼續向前,只超前了桑惜音一步,便也轉身看向他。
他面上是一片平靜,也並無生氣的徵兆,甚至連之前的無奈也消失殆盡。
“我不勸你。”他再次道,“我只是忽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桑惜音心中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什麼?”
鬱止輕笑道:“我說,你說的有道理。”
“你說這天下你不曾愧對任何人,你說,家人沒有你,也能圓滿,你說你不再有等待的人。”
他一字一句說著之前桑惜音說過的話,神色並不複雜,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
“而我也想了想自己,第一條,我與你一樣,第二條,我比你更有理,沒有我,也不會有人惦記關心我,第三條……”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眉目是桑惜音從未見過的溫柔,“今後,我也會沒有。”
“所以我說,你的話有道理,受你的啟發,我也覺得,自然而然更好,不要強求那多來的壽命,沒什麼意義。”鬱止勾唇笑道。
聞言,桑惜音不由喉中梗塞,張了張嘴,最後終於些遲疑地開口,“小鬱……”
鬱止轉頭看他,“桑老師要勸我嗎?”
桑惜音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面對這樣不走尋常路的人,他竟束手無策。
他知道自己應該勸說對方,可他究竟又有什麼理由呢?
他想不到。
見他啞口無言,鬱止滿意笑了,“看來桑先生還是懂的,做人不要太雙標的道理。”
桑惜音心中有些堵,他心說這問題是不要雙標嗎?你這是在拿自己的身體和人生開玩笑!
可每每話到嘴邊,他又忍了忍,嚥了下去。
兩人相顧無言,鬱止便先一步往前走去,桑惜音緊隨其後。
“桑先生,你說,當星星追逐遙遠的月亮,它和月亮能永恆嗎?”
“不會。”它們速度不一樣,軌跡不一樣。
“可我覺得,追逐本身,就是一種永恆。”
“或許永遠也追不到,或許永遠也不相交,但他們遙遙相望,本身就在相伴相隨。”
夜風吹來,秋日的晚風帶著絲絲涼意,透過不厚的衣服觸碰到衣下的骨肉肌膚。
本該寒意徹骨,可鬱止一字一句吐出的話卻彷彿帶著他的體溫,傳遞給他陣陣熱意,激起他血液的沸騰,汩汩流遍全身,寒意漸暖。
*
日子彷彿又迴歸了平靜,那款藥物帶來的影響動靜都在外界,桑惜音這裡一如既往的寧靜。
那盒藥他終究沒動,而是交給了杜姨。
杜姨平時不上網也不看新聞,不知道這件事,被桑惜音告知後,差點受到驚嚇,她幾乎膜拜地看著手裡的藥盒,覺得這大概就好比電視劇裡古代皇帝總喜歡要的長生不老藥吧?
而桑惜音卻輕而易舉地把這盒藥給了自己。
“這這這……這得多貴啊!”她緊張地磕磕絆絆道。
桑惜音寬慰道,:“放心吧,這是小鬱送的,這就是他自己公司做的。”
杜姨驚歎道:“原來小鬱這麼出息!這要是去了古時候,不得當個什麼……什麼電視裡的國師?”
桑惜音被逗笑了。
杜姨想起來了,感嘆道:“原來上次小鬱說送老先生禮物,就是這個?這可真是……小鬱這可真是有心了!”
平時無知無覺,如今一看,這孩子分明是很重視老先生。
“可這是小鬱給您的,您這要是給我了,老先生你可怎麼辦啊?”
桑惜音收斂笑意,“放心,有多餘的,這是送你的。”
杜姨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但她還不知道怎麼用,打算留著,等她問問怎麼用再說。
桑惜音看了眼花棚,見裡面各種花開得正好,心情不由也放鬆了些。
“小杜,過些日子有幾位客人會來家裡做客,可以提前將花搬出來,或者剪一些,把家裡裝點一下。”
杜姨也想起來了,高興道:“是高天后他們?”
桑惜音點點頭。
杜姨感慨道:“高天后他們真念舊,這人啊,總要裝著良心,才能走得長遠,瞧瞧當初那個年輕人,走什麼不好走歪路,被您訓斥後非但不悔改,還倒打一耙,後來怎麼樣?現在還不是查無此人?”
“杜姨在說誰?”鬱止暗自挑了挑眉,餘光不著痕跡地看著桑惜音。
桑惜音見到他來,正在低頭剪花的動作一頓,下意識要收起剪刀站起來,卻忘了注意手下的情形。
剪刀一合,咔嚓一聲,一枝玫瑰的花枝從中間斷裂,墜落在地。
桑惜音先是一愣,隨後低頭要撿,另一隻手卻比自己還快,越過他,撿起了落在地上,沾了泥土的玫瑰。
這朵花並未盛開,並非最合適剪下的時候,但它含苞待放,花苞粉色漸變豔紅,中開了口,有點像鬱金香。
“有刺,傷手。”鬱止說道。
一邊說,還一邊用剪刀將那花枝上的幾顆刺剪掉,又將花苞上沾染的泥土吹乾淨,這才將它放在靠近桑惜音那邊的桌子上。
杜姨見到他,先是笑著感謝了一番,感謝他送的藥品,隨後便回屋做家務準備飯菜。
她知道,老先生其實更喜歡單獨跟小鬱在一起說話,自己就不打擾了。
“桑先生還沒告訴我,剛才杜姨說的人是誰。”鬱止像是打聽八卦一般,隨口問道。
桑惜音頭也不抬,看了那枝誤剪的玫瑰幾眼,“不記得了。”
他說的真話,畢竟過了許多年,他哪裡會去特地記一個試圖找他潛規則,不成後誣陷他,卻被整到退圈的人。
這種事也不止發生過一次。
年輕時他也混過一段時間娛樂圈,那時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後來發覺沒用後,便及時退居幕後,做過老師教人音樂,也會自己創作,但再沒出現在公眾面前。
鬱止相信這話,他本也不是真想知道是誰,只是有些遺憾,那些繽紛輝煌的過去,那些他錯過的時光,他全都沒參與過,所以想知道罷了。
桑惜音躺在躺椅上,感受著花棚裡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感受著那個守在身邊的人,最近的失眠似乎瞬間被治癒,睏倦感悄然來襲。
他閉上眼,將自己放空,並不低檔洶湧的倦意。
等鬱止回過頭時,便發現躺在椅子上的人沒了動靜。
心頭一跳,令他快步靠近,在見到對方鼻翼輕輕起伏時,懸在心中的那塊巨石才終於落地。
還好……
鬱止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隔著桌子坐在另一邊,這是一個不會引起對方警覺的安全距離。
視線不經意落在那枝玫瑰上,指尖微動。
悄然將那枝玫瑰拿起,湊近鼻尖,嗅著它淡淡的香味,劇烈跳動的心也寧靜了幾分。
在花苞上落下輕輕一吻,悄無聲息地伸出手,長長的花枝跨過桌子,彷彿跨過萬里星河,將那抹芳香帶去遠方,終於,在那人的唇上塵埃落定。
鬱止心中一靜,此時此刻,萬物消散,僅餘眉間柔情。
此間世界,一方天地。
有玫瑰代我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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