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做事喜歡較真,尤其是對鬱止。
即便是發現有些事或許是他意料之外,且在往他最不想的方向發展,但他仍然想要找到切實證據。
發現他的人有可能移情別戀,他第一反應也是把人殺死,然而之後呢?
謝辭若是死了,他還怎麼知道鬱止是否移情別戀?
他心中執拗,比起無法接受鬱止移情別戀上謝辭,他更無法接受鬱止會移情別戀這件事。
謝辭算什麼,有一個他能殺一個。
可是沒了謝辭,還可能有其他人。
他怎麼能……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別人?!
楚珩握緊雙拳,尖銳的牙齒死咬唇瓣,唇上已經流出豔紅鮮血,活像剛剛吃了人,還沒擦乾淨嘴的妖孽!
他腦中拼命回想那一幕,想要給鬱止找各種理由開脫,或許他只是太過心急,或許他是因為謝辭在保護他,才會出手救人,或許是……他知道那玉佩並不是他們那一對,才會犧牲地毫不猶豫。
思及此,他不由再次感嘆,“若是他戴的是雙魚佩該多好啊。”
他就不必這麼糾結,直接便能看出端倪。
楚珩雙眸沉了沉。
“小林子。”
“奴才在。”
“將這玉佩備著,朕要一直佩戴。”
緋色雙魚栩栩如生。
接下來一連幾天,楚珩果真戴著這枚與龍袍不符的玉佩,鬱止知道,是給他看的。
他暫時不知楚珩對謝辭是什麼態度,現在看著像是不在意,然而他想也知道,這不可能。
那玉佩就像是魚餌,勾引著他,試圖看他上鉤。
鬱止既已經在楚珩面前表明態度,自然不會因為現在而附和楚珩,自打嘴巴。
這樣的他,面對那枚玉佩,應該作何反應?
啪!
杯子重重落在桌上,楚珩幾乎要氣笑了,他沉著臉看著鬱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你要朕把玉佩還給你?”
他憤然起身,走到鬱止面前,“鬱懷桑,送出去的東西,也是能向別人要回來的嗎?”
鬱止後退半步,與他保持距離,“既如此,那已經了斷的感情,陛下又何必時時提醒,刻刻在意?”
“若陛下只當它是尋常物件,臣自當不會在意,更遑論討要。”鬱止義正辭嚴道。
“你!”楚珩氣結。
他本以為這玉佩會讓這人念及二人的感情,亦或是因此心虛,可鬱止都沒有,他坦坦蕩蕩,表示他們已經了斷關係,不該再執著於一枚玉佩。
楚珩雙目赤紅,似乎藏著深淵幽火。
他咬牙道:“鬱懷桑,你以天下大義與我斷絕,可沒說過,你不再愛我!”
鬱止動作微頓,垂眸斂目,“或許吧。”
淡淡一句帶過,像是解釋了,又像是什麼也沒說。
“既然陛下不願割愛,臣告退。”
他輕易離開,反而讓楚珩心中起疑,覺得鬱止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他若非舊情難忘,便是藉此以假亂真,洗脫謝辭的嫌疑。
然而不日後,得知鬱止那邊的訊息,楚珩差點沒怒急攻心。
鬱止拿他手裡的那塊玉佩沒辦法,便將自己手裡的那塊給賣了。
賣了……
賣了……
楚珩握緊拳頭,厲聲呵斥道:“派人給朕買回來!”
“沒用的廢物,這點小事還要朕吩咐才辦嗎?!”
他的人匆忙趕去,然而很不巧,他們去時,那枚玉佩已經不在,不知被誰買了去。
一枚玉佩不算什麼,鬱止心中明白,他想在楚珩面前樹立一個拋棄兒女私情,只為家國大義的形象,僅僅一枚玉佩遠遠不夠。
原本還擔心的謝辭,因為手裡一個案子,暫時離開了京城,這倒是讓他放心不少。
楚珩也是不巧,當他想要想要借謝辭來試探鬱止時,卻找不到人了。
為此,他在宮中又是發了好大一通火。
宮裡日子不好過,雖然主子少,卻不是個好伺候的,楚珩便不說了,就是那位剛出生的公主,也不好伺候,總有宮女嬤嬤不敢對上小公主的眼睛,覺得其中彷彿一片深潭。
刺客一事被查了出來,乃是敵國安排的人。
這事不奇怪,楚國和衛國不合多年,新帝繼位不久,他們自然要派人試探一番。
原本只是常規操作,多了一個人的加入,便讓這場刺殺變得不常規了起來。
這個人便是長公主。
唯一的女兒難產而亡,自己又麻煩不斷,長公主徹底忘了自己曾經的目的。
她曾經要榮華富貴,要她子孫後代繁榮昌盛,只要把女兒嫁給皇帝,生下的孩子便是龍子鳳孫,再沒出息,也能有個王位坐坐。
然而這一切,都在女兒死後化為泡影。
她像是醒過神來一般,不再追求什麼榮華富貴,只想報復楚珩,反正她已經這麼差了,丈夫一家不喜,女兒也沒了,自己的日子過得行屍走肉,倒是有個外孫女,但那又如何,若是皇子她尚且有幾分心,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她毫無盼頭,再慘還能慘到哪兒去?
為此,她不惜利用現有的一切,助偷偷來京城的敵國人進宮,暗中行了不少方便,讓那些刺客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新上任的大楚皇帝有多無能,讓他們找到機會,差點一擊必殺。
楚珩看著被查出來的東西,神色淡淡,“既然長公主這麼喜歡衛國,那朕成全她,來人,給朕派人看著公主府,一隻蒼蠅都不許給朕放出去!”
此事,尚且無人得知這句話有何意。
楚珩很快便以衛國無恥,主動挑釁為由,向對方發起戰爭。
比起楚國富饒強大,衛國的大小不足楚國的一半,且各方面發展都不如一隻腳邁入盛世門檻的楚國,否則又何必用行刺這等低劣手段,早就派兵攻打了。
戰爭帶來流血和死亡,但楚珩不在乎,他就想打得對方下跪求饒。
鬱止得知此事,不由微微皺眉,他不喜歡楚珩的行為,但對此也沒什麼可說的,時代不同,環境不同,一味地講究和平平等並不現實。
“有生之年,朕能讓懷桑看見,將衛國納入大楚版圖,視線多年前的宏願,懷桑,你高興嗎?”
鬱止:“臣之榮幸。”
楚珩站起身,來到鬱止面前,視線輕落,眸光微冷,“你想讓朕做個好皇帝,朕可以答應你。”
“可若是讓朕知道……你離開朕,並非因此,而是有其他原因……”楚珩語氣悠悠,勾起一抹冷厲的笑容,“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他還沒打消疑慮。
這段時間對謝辭的放縱和忽視,差點要讓人以為他早就忘了之前的事,然而此時楚珩明明白白地說,他沒忘,不僅沒忘,還一點也沒打消懷疑。
早就懷疑楚珩是在降低他戒心的鬱止倒是不意外。
反而意外於這麼久以來,楚珩都沒對謝辭出手。
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準備要用不上了。
今日聽楚珩這話,才明白,大概還是用得上。
他面不改色道:“陛下多慮了,臣無心兒女私情。”
楚珩淡淡道:“這樣最好。”
嘴上這麼說,楚珩心裡卻半點沒信。
這段時間,他已經派人盯著鬱止和謝辭許久,並且已經將二人過去往來經歷調查了個一清二楚。
許多事,乍一看沒什麼貓膩,但細想,全都有貓膩。
楚珩甚至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派楚珩送鬱止回鄉,若是沒有那一出,二人或許永遠都不會有關係緩和的那一天,更不會有現在。
可到底有沒有關係,已經進行到哪一步……楚珩勾唇一笑。
養了這麼久的豬,也是時候宰了。
謝辭本人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去外地調查,一去就是兩月,絲毫不知最近發生的事,就連楚國衛國開戰,都是他回來後才知道的。
回京後,他忙著把手裡案子處理完,今日才終於有點時間,他再次半夜爬了鬱止的窗。
意外的是,鬱止也沒睡,他正坐在書桌前,似乎在看著什麼東西出神。
謝辭進來後,鬱止也回過神,不著痕跡將書桌上一本書抽出,蓋在面前。
“謝指揮深夜造訪,不知所謂何事?”
謝辭還真有事。
只見他在懷裡摸了摸,終於摸出一個東西,遞到鬱止面前。
看清他手裡是什麼,鬱止神色微愣。
謝辭頗有些不好意思道:“上回欠了鬱侍郎一塊玉佩,我囊中羞澀,買不起貴重玉佩,本是想去金玉店裡碰碰運氣,恰巧看見了這枚玉佩,我曾與那店家有恩,他便將此贈予我,雖沒花錢,但我覺得甚是有緣,鬱侍郎想來不會嫌棄?”
他掌中躺著的,赫然是那枚被鬱止賣出去的雙魚佩。
鬱止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感嘆緣分之奇。
他本以為這東西會被楚珩的人買走,然而兜兜轉轉,它竟到了謝辭手裡,如今又回到他手中。
這對雙魚佩乃原主親手所做,世上僅有兩枚,謝辭不知其來歷,只當這是名家所做,不止一對,更不知他手中這枚,就是鬱止從前佩戴的那枚。
鬱止從他手裡接過,拿著玉佩把玩半晌。
這枚玉佩命途多舛,從原主到他手裡,又從他到謝辭手裡,跟著謝辭在外面風吹日曬雨打,如今又回到他手裡。
鬱止撫摸著玉佩,沉默半晌。
謝辭以為他不喜,猶豫道:“若是鬱侍郎不喜,不如交還於我,改日我再尋一枚與你損失的那枚玉佩相似的來。”
“並未。”鬱止語氣溫和,看向他,看著毫無所知的謝辭,想想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將玉佩重新放入謝辭手中,“它與你有緣,我不便奪走。”
“當日救你,也是一時情急,玉佩是我自己毀的,怪不到你頭上,上回那麼說,不過是逗逗你。”
謝辭愣住,皺眉看著鬱止,不知他是何意,還有他說的那些話,換了稱呼,不知道為何,就是感覺怪怪的。
“你不想要?”
鬱止搖頭笑笑,“它與你有緣。”
他既已經賣出,那再收下,若是被楚珩知道,恐要被誤會。
東西既然到了謝辭手裡,還半分錢都沒花,可見是真的和他有緣。
謝辭皺著眉把玉佩收回去,看起來心情不是很高興。
正要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卻又在轉身之際,被鬱止握住手腕。
謝辭一愣,轉身看他。
鬱止唇邊仍是一抹微笑,卻不帶半點喜意。
“謝指揮……天氣仍涼,別忘了添衣。”
直到離開鬱家,謝辭都滿心莫名。
如今冬日已過,春日漸暖,何須添衣?
他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說這話的為何是鬱止。
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才終於沉沉睡去,玉佩貼在胸口,暖意傳至心底。
翌日,正值朝會,他如往常一般上朝,本以為今日又是個平靜的朝會,然而並非如此。
“啟稟陛下,臣要彈劾錦衣司指揮謝辭,以權謀私,欺上瞞下,誣陷良民,害死許家數十口性命!”
一石激起千層浪。
謝辭迅速扭頭,視線落在站出來的那人身上,那人乃一名御史,平日裡行事低調,從不冒頭,站著御史的位置,從來不行使御史的職責,活像個透明人。
然而今日,他卻站出來狀告炙手可熱、不近人情的謝辭,可謂一鳴驚人。
朝堂上群臣譁然,有人為那御史的膽大包天暗暗讚歎,有人為他暗自搖頭可惜,有人不以為意,覺得就是個想要藉著彈劾別人而揚名的人。
要說朝堂上最意外的是誰,非楚珩莫屬。
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後看好戲一般,饒有興致地看向下方,御史的正直坦蕩,謝辭的故作鎮定,還有鬱止的……暗含怒氣?
嗯?怎麼是這個反應?
楚珩心中有些許疑惑,隨後便是瞭然。
鬱止以為是他在針對謝辭,所以在生氣?
楚珩笑不出來了。
他很不高興。
若是他真這麼做了,那即便是被埋怨生氣,他也無話可說,可現在他明明什麼也沒做,憑什麼要背這個黑鍋?
小林子往後站了站,將袖中把謝辭貶官的聖旨往裡藏了藏,似乎這樣,就能證明楚珩真的確實無辜。
楚珩被人搶先一步便也罷了,左右讓謝辭犯事倒黴的目的達到,可現在他替別人背鍋,他就不樂意了。
臉色很不好,語氣自然也不好,“謝卿,你有何話說?”
謝辭出列跪道:“臣並未冤枉人,還望陛下徹查此事。”
他當然沒冤枉,不過是偽造了證據而已。
何況,他的仇已報,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的,楚珩眼中他是故作鎮定,實際上他是真的鎮定。
既然他這麼說,楚珩也就不客氣了,皮笑肉不笑道:“謝卿乃朕之重臣心腹,朕自當查清真相,還你一個清白。”
“但,在此之前,還是得按程式走。”說罷,他喊來侍衛,“把謝辭押入天牢,此案交由刑部查處。”
“陛下英明!”群臣紛紛道。
眼睜睜看著謝辭被押下去,他們都沒回過神來。
今天早朝怎麼回事?
突然謝辭就被彈劾了,突然彈劾一事還不知真假,謝辭就被關進天牢了,皇帝還一副公事公辦,沒有任何包庇的模樣。
這還是心腹大臣嗎?
謝辭失寵了。
所有人心中留下了這個概念。
所以說,謝辭這把刀這麼快就被捨棄了?京中終於不用人心惶惶?怎麼這麼像做夢呢?
下朝後,鬱止沒去值班,反而去見楚珩,卻被太監攔了下來。
“鬱侍郎,陛下說身體不適,不願見人。”
鬱止姿態做足,“那你告訴陛下,臣在這裡等他,何時休息好,何時再見也不遲。”
殿內,聽著那揚聲刻意說給他聽的話,楚珩大怒,順手砸了手邊所有東西。
“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威脅朕?!憑什麼為了別人威脅朕?!”楚珩胸口劇烈起伏,雙目赤紅,嘴上說著憑什麼,可他的表現,卻完完全全詮釋了到底“憑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撐著桌面,聲音陰沉,“去,讓他進來!”
他冷笑一聲,“他不是以為是朕在針對謝辭嗎?那坐實了又如何?朕倒要看看,他能耐我何!”
鬱止成功見到了楚珩,然而見面後,他卻並未言語。
二人俱不開口,似乎在看誰更能沉得住氣。
論比耐心,無人能比得過度過漫長歲月的鬱止,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還是楚珩忍耐不住,憋著氣道:“不是要見朕?你想說什麼?說啊!”
鬱止看著他半晌,終是視線低垂,搖頭輕嘆,“我以為你只是口頭說說,實際並不任性,可現在……”
楚珩發現自己的忍耐還是不夠,剛剛賭氣說要坐實,此時見鬱止真這麼誤會,他還是無法接受,咬牙道:“不是我!”
鬱止看了他一眼,視線意思很明顯,他不信。
他長嘆一聲,“是我的錯。”
“與你幼年相識,本該行引導之責,卻因一己之私對你太過縱容,以至於你如今任性妄為,罔顧朝堂安定,失了仁心。”
“你沒錯,錯的是我。”
鬱止目光清澈,神色淡定,只那語氣裡有一道一閃而過的失望和痛心格外明顯,也格外能刺痛人心。
他太能知道如何傷人。
默然半晌,楚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鬱懷桑,就是朕做的,就是朕看他不順眼,是朕心思歹毒,你對他痴心一片,你們情比金堅,那你去天牢陪他啊!你信不信,朕今晚就能讓他悄無聲息地去死,你覺得朕陷害無辜,那你就去陪他啊,朕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在,朕就不殺他,就算要殺,也送你們一起死,你敢去嗎?”
天牢陰暗潮溼,不過謝辭所在的牢房還算乾淨。
礙於他之前的名聲,在沒有明確動向前,無人敢磋磨他。
謝辭坐在簡陋的床上,抱臂靜思。
忽然,外面的牢門開啟,伴隨著有人苦苦哀求的聲音。
“大人,大人!陛下他說的就是氣話,這您還不知道嗎?您就行行好,認個錯,什麼都好了,陛下一定會收回成命!”
謝辭抬眼看去,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那人身姿筆挺,氣質如松,便是行走在陰暗天牢中,也彷彿一輪溫柔明月,散發著淺淺熒光,溫暖又明亮。
“你……”
謝辭發現自己突然卡殼了,他怔怔看著眼前人,動了動唇,半晌才道:“你怎麼來了?”
牢門關上,視線又暗了一截,唯有高高的天窗還投射進陽光,輕輕打在鬱止身上,讓他周身光芒愈發明亮。
二人隔著一扇牢門,鬱止微微勾唇,似笑似嘆似無奈,“陪謝指揮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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