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止遲遲沒等來回應。
逃避無恥,但有效。
只要葉逐月不回應,任憑他再怎麼追問,也不會得到什麼結果。
可葉逐月能忍住一直不回應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鬱止並沒有那麼著急,他知道,葉逐月忍不了多久。
他仔細看了看這份病歷,越看越皺眉。
按葉逐月的描述,以及從自己所在這個世界的觀察來看,這應該是個物理世界,不存在異能靈異等元素,雖然不知道木盒的原理是什麼,但這應該是特例,不會影響整個世界。
可葉逐月的身體情況卻無法用物理因素解釋。
鬱止皺了皺眉,視線落在木盒上,開始懷疑會不會是它搞的鬼。
然而同樣使用木盒,自己卻沒有半點不適,用它也解釋不通。
鬱止不由打消了這個想法。
如果是生病,鬱止尚且可以找到解決辦法,可這卻不像是生病,倒讓鬱止有些無從下手,只能從葉逐月那邊瞭解到更多更仔細的情況才能找到突破口。
他的視線看向木盒,片刻後,新的一封信被送了進去。
另一邊,葉逐月躲在被窩裡,腦袋埋進去,根本不願意出來,更不願意面對那木盒。
他剛剛經歷了一系列大起大落,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此刻,葉逐月都還不完全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發生的。
他只知道,先生沒病裝病,卻發現了他是真病。
明明是先生騙人,現在卻抓住他欺騙這件事不放,沒理的倒成了自己。
葉逐月心中既氣惱又心虛,想要指責鬱止,卻又怕鬱止追問他生病這事,一直不敢回應。
他抿唇鼓著腮幫,自己生悶氣。
既氣自己太傻,輕易被騙,更氣自己太心軟,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自己的事全盤托出呢?!
仔細想了想,最終都只能歸結於先生太奸詐,演戲太逼真。
不是他太沒用,而是敵人太厲害,他棋差一招。
然而這悶氣生了許久,沒多久便又開始消氣。
不知為何,他始終在腦中回想鬱止剛才寫的那些話。
雖然生病是騙人的,可葉逐月卻覺得,除了生病,其他話都是真的。
那一字字一句句,接二連三在他心口盤旋,被他仔細咀嚼。
心中又疼又暖。
他心中的天平越來越傾斜,一開始打算不回應鬱止的決心在一步步瓦解。
他摸出手機,給周頌發了一條資訊。
【如果有人騙你,你會怎麼做?絕交嗎?】
周頌停頓片刻,才發了個震驚的表情包過來。
【兄弟,難道你要告訴我,你這段時間都在騙我,其實你根本沒有病???】
【雖然這是個好訊息,但我還是會打你的。】
葉逐月:【……不是。】
周頌:【……哦。】
周頌:【你要認真問我,那我也只能答,看他的身份和騙我的原因吧,如果是朋友好心,我雖然會生氣,但也不會一直生氣絕交。】
葉逐月:【如果是更親密的人呢?】
周頌:【那就更不會了。】
葉逐月心說那自己也沒問題,先生這樣做,應該也是為了他,他好像不應該那麼生氣,還不搭理先生?
生病的事已經暴露了,難道他還能一直忍著不聯絡先生嗎?
還有……還有……
葉逐月始終沒忘記,歷史上的鬱星確實是在這段時間生的病,現在先生沒事,不代表之後也沒事,要是一直不理他,錯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他一定會後悔莫及。
那……那自己要是原諒先生騙他的事,先生也應該原諒自己隱瞞他這件事對吧?
葉逐月轉了轉眼珠,打著小心思。
他放下手機,因而也沒看到周頌最後發來的訊息。
周頌:【不生氣,也就是把人揍一頓而已,一定要揍得比普通朋友更狠,越親近越不能輕易放過!】
葉逐月重新來到桌邊,鼓起勇氣開啟木盒,發現裡面有好幾張信紙,他猶豫片刻才將它們拿起來一一看過。
【逐月,別想逃避問題,除非你不想再與我聯絡。】
葉逐月心中的僥倖徹底被打消。
【若是想以我騙你為由抹平這件事,記得先想想時間先後,你的病歷檔案還在我這裡,上面寫著什麼我想不需要我提醒。】
葉逐月咬住唇瓣,面露懊惱。
他怎麼就被這人給迷了心智,什麼都說了呢?現在倒好,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想將這些信紙丟在一邊,關上木盒,繼續裝死。
然而他的手卻不聽使喚,忍不住打開了最後一張。
【逐月,別躲,我擔心你。】
葉逐月微微一愣,視線在這幾個字上細細看過,眼中緩緩流露出不捨。
從未有此刻般清晰地感覺到……
他跑不了了。
葉逐月不止覺得自己跑不開木盒旁邊,更覺得自己逃不開鬱止。
不過是軟硬兼施的手段,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葉逐月卻發現,自己反抗不了鬱止的硬,更拒絕不了鬱止的軟。
他閉了閉眼,長嘆一聲,終是無聲認命。
【先生……】
他妥協了。
輕而易舉。
從夜晚至凌晨,鬱止等著等著,終於等到了這一句。
看著這兩個字,他不由緩緩勾唇,心下微松。
【逐月,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葉逐月見鬱止還回復他,顯然並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逃避而生氣,他不由鬆了口氣,也不硬撐著不肯承認,老老實實道:【我不該隱瞞欺騙你。】
鬱止卻否定了他的回答。
【不,你是錯在忘了我們的關係。】
葉逐月蹙眉,明顯對這話心存不滿,他抿唇回道:【我沒有。】
先生不能冤枉他。
鬱止不疾不徐寫道:【既然沒有,那你為何會覺得我會喜歡你的隱瞞?你我既只能以這木盒聯絡,若是再刻意隱瞞,你我還能對對方瞭解多少?知道多少?】
葉逐月無言,他想說只要鬱止不知道,那他們就可以當做他沒病一樣,他能一直陪著鬱止,讓他永遠也發現不了,欺騙一輩子,也就不能算欺騙了。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便收到鬱止的又一封信。
【心上人在一個自己去不了看不到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離去,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這樣無助的感受,你感覺到了嗎?】
葉逐月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心卻先一步給出了回答,無法忽視的疼痛清晰地告訴了葉逐月的答案。
他顫抖著雙唇,久久無言。
所以這才是他騙自己的理由?
讓自己感同身受,真切地體會到自己的錯誤?
葉逐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找不出來,最終只能垂頭認錯。
【先生,對不起,是我錯了。】
他咬著唇又寫了一句,【你以後也不能騙我。】
鬱止看著回信,腦中浮現出葉逐月不得不乖乖認錯的模樣,不由莞爾。
葉逐月沒發現,從開始到現在,他的錯是一條一條往上加,鬱止的錯卻是一條條往下減,到如今,連最有爭議的欺騙都被他化解。
巧舌如簧、舌燦蓮花……
彷彿從始至終錯的只有葉逐月,而他鬱止都是逼不得已。
鬱止悠悠閒閒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從口中滑入腹中,暖意頓生。
【嗯,你不欺瞞我,我便答應你。】
見狀,葉逐月只能無奈答應。
解決完這些問題,鬱止終於能把話題轉移到最要緊的事上。
【逐月,你的病是怎麼回事?從何時開始的?可有什麼徵兆?】
葉逐月要是知道,也不至於只能束手無策等死。
【我也不知道,原本一次暈倒沒當回事,後來檢查才發現的,先生,你就別擔心了,擔心也無濟於事,醫生說我最近情況在變好,說不定它日後會自愈呢。】
鬱止手裡的病歷還是前段時間的,沒有體現出變好這一跡象,聞言鬱止稍稍鬆口氣的同時,心中對這怪異的病症更為不解。
罕見遇上他也不瞭解的病症,鬱止很想親眼見見葉逐月。
他仔細看了看葉逐月的病歷檔案,研究了一會兒,發現從發現生病到現在,葉逐月的身體並非一成不變,他的營養流失速度是變化的,且變化地毫無規律。
他單獨將這些時間點和時間間隔中的狀態提出來,卻仍舊沒想到原因。
【先生,你別費心了,我這邊有醫生,自己還住在醫院,不會出什麼事。】
鬱止知道,葉逐月是覺得他即便擔心,也什麼也沒辦法做,不如不擔心,只要珍惜接下來的所有時光,無論餘生還剩多長,那便是值得的。
正如葉逐月得知他與鬱止都命不久矣時說的那些話,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死了,自己放心不下的人卻還孤零零地在世上。
在這段時間後,葉逐月早已接受了自己只能活幾年的事實,如果能好轉,那就是他賺了,如果會惡化,葉逐月也毫無辦法,只能忽視它。
他甚至寬慰鬱止道:【先生,如果不出意外,我依舊能陪你許多年,有時候,我都覺得這奇怪的病不是病,而是老天爺給我們的偏愛。】
【它捨不得見你不在後我卻還要活很久很久,所以送來它做禮物,讓時光流速不一樣的我們能夠同生共死,這樣一想,我就不那麼在意了。】
鬱止輕笑,既為葉逐月的樂觀而輕鬆,又為葉逐月的安慰而心疼。
【若它真的好心,就該讓你我時間一致。】
到底是沒忍住,打破了葉逐月的美好幻想。
葉逐月一噎,說不出話來。
他將這張紙丟開,假裝沒看見。
鬱止細細詢問了他這段時間的身體狀況,以及病理表現。
聽著葉逐月口中除了營養莫名其妙地流失,其他沒有任何問題的狀況,鬱止眸色深了深,心中越發覺得,這不是病。
這個世界,究竟有什麼秘密?
天色將明,葉逐月終是沒忍住,詢問鬱止:【先生,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鬱止眸中一暖,方才的深沉驟然褪去,彷彿一切只是幻覺,從未存在。
【嗯,放心,我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既然你都提前提醒了我,我又怎麼會不做防範。】
葉逐月默默回道:【所以鬱將軍真的是你堂兄弟?】
鬱止:“……”
葉逐月還在說:【你從未告訴過我。】
鬱止額角抽了抽。
【遠房的,不值一提,只是曾經在將軍府借住過而已。】
葉逐月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沒再詢問。
鬱止也不知該慶幸還是遺憾。
也不知葉逐月何時才能自己發現。
他親口說是不行了,但讓對方主動發現,應當不會被規則禁錮。
臨睡前,葉逐月最後對鬱止寫道:【先生,謝謝你。】
鬱止挑眉,【謝什麼?】
葉逐月猶豫片刻後寫道:【沒有丟下我。】
簡簡單單,意味不明的五個字,鬱止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好笑道:【生老病死人人都有,可葉逐月,卻只有一個。】
葉逐月笑了,心滿意足地睡去。
鬱止卻睡不著。
他捉弄著葉逐月的病,一旦認為它並不是病,便不由自主地將它和木盒聯絡在一起,畢竟這個世界唯一不科學的地方,也就只有它。
然而任憑他再怎麼看,也沒看出來這木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沒道理它隻影響葉逐月,卻不影響他。
鬱止只能無奈將它放下。
*
“將軍,夜月國使團準備不日啟程回國。”有官員來報。
鬱止淡淡道:“丹華公主的出嫁隨行隊伍可有準備好?”
定下十三公主和親後,十三公主便被封為丹華公主。
“已經全部準備妥當。”那官員猶豫開口,“只是……”
鬱止:“嗯?”
那人一副忍了又忍卻沒忍住的模樣,“將軍,丹華公主此次和親,我們非但沒佔到多少便宜,還為了公主的嫁妝補貼出去不少,朝中民間已有百姓不滿,此事恐怕……”
鬱止半點不在意,彷彿沒放在心上,又彷彿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
“此事我自有打算,朝中有誰不滿,讓他來見我。”
日常中,鬱止習慣稱我,聽著十分隨和的稱呼,卻無人真敢與他你來我去,反而更覺得他心思深沉。
周國與夜月的和親,看似是周國自降身份且吃虧,可實際上,鬱止所圖甚大。
*
丹華公主隨和親隊伍嫁去夜月,一月後,夜月終於在幾位皇子中,選定一位小透明皇子與之定親。
夜月國的規矩,和親的皇子、正妻的外族的皇子沒有繼承權。
雖然不是明令,眾人卻都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認為,被夜月國的皇帝選中娶丹華公主為妻的九皇子不可能繼承大統,就連九皇子自己也這麼認為,也因此,他對丹華公主的態度並不親近。
雖說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在那麼多兄弟中殺出重圍,可能不能做到,和在開始之前就被踢出局是兩回事。
他不親近丹華公主,而丹華公主也看不上他無能。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一眾皇子中,鬱止非要選定這人,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在這種情況下,這對夫妻的相處並不十分融洽。
鬱止為了加快進度,讓夜月國的那些皇子按照原劇情裡一般,走上自相殘殺的道路,在短短半年後,夜月國便只剩下娶了丹華公主的九皇子和一個痴傻皇子。
夜月國的皇帝被氣得吐血,直接臥病在床,早朝都免了。
而這時,梁國新帝剛剛登基,連朝政都尚未穩定下來。
最終,夜月國的情況如鬱止所願,也如原劇情中一般,九皇子作為皇帝唯一一個健在的皇子,甚至讓人違背和親皇子剝奪繼承權的規定,立他為太子。
而在他被立為太子後,很快,皇帝便病故。
新皇登基,丹華公主卻沒被封為皇后。
她怒氣衝衝找到皇帝,質問道:“你這龍椅都沒坐穩,就想拋棄髮妻?!”
新帝皺眉道:“丹華,你也知道夜月的規律,皇帝的正妻不能是他國人,朕知道委屈了你,可朕也給了你貴妃之位,今後你也是朕最寵愛的貴妃,在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經過這半年相處,二人作為男女主,到底是有了幾分感情,可在丹華公主心中,這份感情比不上權勢地位,皇帝亦然。
一個認為自己幫了對方那麼多,卻沒得到自己應有的報酬,自然不甘心。
另一個認為自己也為她妥協了不少,也做出了補償,她卻不能體諒自己,心存不滿。
兩人各自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誰也不肯退讓。
丹華公主見皇帝沒有答應的想法,終是冷笑道:“葉殊,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真這麼幸運,這麼個皇位,就天降到你頭上吧?”
皇帝皺眉,“你什麼意思?”
丹華公主高高仰頭,“你真以為你那些兄弟都這麼倒黴?若非我周國相助,就憑你一個要能力沒能力,要背景沒背景的皇子,能夠安安穩穩在兄弟相爭中活到現在,還順順利利登上皇位?”
皇帝眸色一沉,拍案而起,驚怒道:“你敢胡說八道?!”
“呵,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清楚。”丹華公主輕蔑道,“當初和親時,鬱將軍曾許諾我皇后之位,否則你以為我怎麼會願意來你小小的夜月。”
她冷笑道:“左右這皇后註定是我,至於皇帝……你要是不願意做,我也不介意換個人選,我想鬱將軍沒有理由拒絕我。”
說罷,她便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宮。
新帝又驚又怒,卻不敢聲張。
他回想從丹華公主到夜月的這半年以來,他的那些兄弟們的遭遇,心中不由膽寒。
這其實冤枉了鬱止,那些皇子的經歷都是他們自己做下的,原劇情中便是如此,鬱止唯一做的,便是讓他們的進度加快,心理變態到給他們安排那麼多死法……他並沒有那麼無聊。
可新帝不知道,他只覺得鬱止實在可怕,他的那些兄弟們各有遭遇,且死狀都從未重複,他毫不懷疑丹華公主剛才的話。
周國的那位鬱將軍,是真的有能力顛覆整個夜月。
新帝只要一想到那種可能,便覺得冷汗岑岑,他唇色蒼白,顯然是真被嚇到了。
他忍不住想,鬱止安排丹華公主來做皇后是為了什麼?其中究竟有多少陰謀?今後丹華要是生了孩子,自己會不會被暗地裡解決掉,扶持丹華的孩子上位,她做攝政太后?屆時,整個夜月都是周國的。
這樣的想法令新帝不寒而慄。
但,無論有多少陰謀,此時的他都無法抵抗。
為了不是去剛剛坐上的皇位,新帝只能咬牙嚥下這個虧,頂著群臣的壓力列出了何種理由,封丹華公主為後。
恰巧此時丹華公主公佈有孕。
結髮妻子,還身懷有孕,一朝登基卻廢妻為妾的名聲傳出去著實不好聽,民間甚至有人已經傳起了流言,無數人等著看皇室笑話。
因此,哪怕夜月眾臣沒人期待這個擁有周國血脈的孩子,也只能認下,封丹華公主為後。
鬱止甚至什麼都還沒做,丹華便已經自己扭轉了原劇情中的情節,她比原劇情還成功。
然而鬱止卻並不高興。
因為這偏離了原劇情。
他是許諾過皇后之位,但在他的計劃中,女主會走從妃到後這條路,如原劇情一般,而非眼前這樣。
他不由皺眉,回想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變化。
歷史這種東西,會自我修正,難道是因為他們是男女主,所以歷史修正卻比不過他們的改變?
而在深入瞭解男女主之間的發展後,鬱止有些無語。
還真是與他有關,或者說,主要便是因為他。
因為他的催化,男主才會懼怕他的能力,因為他的撐腰,女主才會仗著靠山為自己爭取利益,因為他追求速度,男女主才沒那麼多時間加深感情,以至於如今誰也不願意妥協。
鬱止也頭疼,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改變,見那兩人暫時安定下來後,他才按下做點什麼的念頭。
由他們去。
他著眼於另一件事,和夜月的結盟。
夜月這個國家雖然小,但依舊存在,沒有被任何國家吞併,乃因為他們國土領域中盛產鐵礦。
且鐵礦質量很好。
鬱止之前看中的,便是這鐵礦。
新帝登基,他也該討當初和親時約定好的利益了。
新帝畏懼鬱止,不敢不給,朝臣卻認為鬱止是獅子大開口,他們夜月人口雖少,比不上週國,卻也未必不能與周國放手一戰,於是紛紛上奏,不願意答應鬱止的要求,想要毀約。
和親時,周國付出的除了公主和她的嫁妝,還有周國給的一些技術,在土地種植和紡織行業,夜月受益頗多,現在吃了利益卻不想付出,哪有這麼好的時。
鬱止本想讓他們吃點虧,警告一下,可害怕鬱止的新帝卻比他動作還快。
力排眾議,以“誠信”為理由,堅決履行承諾。
這一出,又得罪了一批人,朝堂上百姓中,都有對新帝不滿的。
然而誰又懂他的痛,新帝的皇位坐得實在憋屈。
有了好鐵,周國的兵器便有了大大提升,加上這兩年鬱止的訓練,周國軍隊的力量早已不能同日而語。
當梁國皇帝整理好內政,打算找周國一雪前恥時,卻沒想到一直安穩龜縮在國內的周國主動出擊,打了過來。
梁國十萬大軍,在周國的兩萬鐵騎下,被打得節節敗退。
周國逐鹿,自此開始。
*
“將軍,首戰告捷,我軍大獲全勝!”一名將領盔甲上滿是鮮血,卻精神抖擻,興奮至極。
年輕英俊的將軍騎在馬上,淡定從容,“乘勝追擊。”
畫面一轉,又去了其他場景。
一分多鐘的宣傳片,葉逐月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結束,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看,覺得怎麼樣?”周頌詢問。
葉逐月點頭,“看著還不錯,不過宣傳片而已,說不準是整部劇的所有精華都在裡面,其他全是糟粕呢。”
周頌沒好氣道:“就你知道!這可是我哥公司拍的,保證精品,看你是我兄弟才把宣傳片拿出來給你看,剛剛你竟然還拒絕……有本事播出來後你別看。”
葉逐月不著痕跡嘆口氣。
他都和先生在一起了,當然要放下將軍,但不知為何,把將軍放在角落,專心面對先生時,他不會想起將軍。
可當重新把將軍放到他眼前,他又會被吸引。
他皺眉搖頭,試圖讓自己從那種狀態中脫離。
他明明不花心,為什麼會這樣?
“喂,你真交了男朋友,移情別戀了?”周頌之前還不信,直到今天給葉逐月送影片,卻遭到拒絕,才終於有了點相信的想法。
可他還是有些茫然,以葉逐月從前對將軍的痴迷程度,真的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移情別戀嗎?
葉逐月頓了頓,才認真點點頭。
周頌長嘆口氣,“雖然看你點頭,但我怎麼還是不信呢。”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你放棄執著了十幾年的偶像。”
想到鬱止,葉逐月不由微笑道:“他很好,我很喜歡。”
周頌牙疼地說:“看出來了……”
“所以他是誰?”他追問道。
葉逐月頓住,遲疑了起來。
周頌敏銳察覺其中有貓膩,眯了眯眼:“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沒有。”
“只是我說了你恐怕也不信。”
葉逐月這態度,令周頌更為好奇,“你說我就信!”他信誓旦旦道。
葉逐月看了他一眼。
“他叫鬱星。”
“鬱星?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周頌皺眉沉思,片刻後,想起什麼的他眼皮跳了跳。
不會吧……?
“你說的,是寫《玉蘭記》的那個?”
見葉逐月點頭,周頌無語凝噎。
他簡直服了葉逐月了,一個歷史人物還不夠,新任還是歷史人物,他就不能挑個同時代的嗎?
好歹看得見摸得著是活的啊!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葉逐月冷淡道:“不要告訴別人。”
周頌還能如何,自己兄弟,當然只能答應。
葉逐月鬆口氣。
周頌好奇心滿足,醫院探病也有時間要求,他要走了。
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覺得有趣,把它當做玩笑說給葉逐月聽。
“我之前看過一個八卦論壇,裡面有人說歷史上的鬱將軍和寫《玉蘭記》的鬱星可能是同一個人。”
葉逐月怔住,“……什麼?”
周頌隨意笑道:“一個玩笑罷了,你知道有些人就喜歡大膽假設,胡亂猜測,你當樂子看就好,別當真。”
葉逐月皺眉,“什麼論壇?”
周頌不得不給了他網址,這才離開。
拿到網址,葉逐月埋頭翻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找了有什麼用,可他就是想看。
將軍和先生是一個人?
聽著這話,葉逐月甚至想笑,然而真看到帖子的內容時,他的笑容不由收斂起來,緩緩皺眉。
這帖子似乎有理有據,列出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證據。
比如考古學家沒有找到鬱星的墓,比如史料中對於鬱星的記載極少,他明明很有名氣,可連來歷都不清不楚,沒有任何一部正史說過他的來歷和人生經歷。
又比如,將軍和鬱星曾住在一起過,還比如,將軍能文能武,是文武全才,這是史書蓋章的,既然是文武全才,那寫兩本話本應該也沒什麼?
從頭看到尾,葉逐月表情不變,最終微微一笑,搖頭將退出帖子和論壇。
先生和將軍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呢?
雖然以他這邊的時間講,與先生才相識三月,可按先生那邊的時間,卻已有兩年。
兩年之久,先生又怎會一直不曾告訴他真相?
先生這麼瞭解他,也該知道,他不會真的生氣,這種情況下,他又為何不說?
難道用另一個身份與他來往感覺不一樣嗎?
葉逐月不信。
但不可否認,他的心情受到了影響,可就連他自己心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的心情與身體息息相關,在醫生每天的檢查下,很快發現他的身體情況繼續惡化,且在某一日,到達了從未有過的頂峰。
這件事招來了葉大哥,以及剛剛旅遊歸來的葉家父母。
“逐月身體怎麼回事?不是說在學校嗎?”
“這都多久了怎麼才告訴我們?要不是我們回來,是不是要等真出了事無法挽回才打算說?”
“我的小逐月,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葉大哥乖乖挨訓,並不解釋他是怕父母在外面急著回來會出事才瞞下這件事。
他不說,葉逐月幫他說。
“爸,媽,你們別怪我哥,我哥也是擔心你們太著急,而且這事我也有份。”
“你自身難保還幫你哥說話?我可告訴你,要是不好好解釋你的身體,今兒就別睡了。”
家人團聚是喜事,然而葉家人卻不覺得喜。
當著葉逐月的面不好說,出了病房,幾人的臉色才沉了下來。
他們可沒忘記,今天醫生說的話。
以葉逐月目前的速度,只怕從前說好的時間還會縮短。
這病情上上下下,好好壞壞,沒個準話,令人心中難安。
最平靜的反而是葉逐月。
之前他就想過會有這一天,也不算意外,甚至有些意料之中。
但是他有些遲疑,不知該怎麼跟鬱止說。
想隱瞞,可想到上回先生說的話,他又隱瞞不下去。
心上人在另一個世界悄無聲息地死去,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那種感覺太難受了,他不想讓鬱止經歷。
於是,遠在邊關伐梁的鬱止,夜晚進入帳中,便從木盒裡收到這樣一封信。
【先生,有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你想先聽哪個?】
鬱止挑眉,視線在好訊息和壞訊息上轉了一圈。
才寫回通道:【你覺得我該先聽哪個,就先說哪個。】
把選擇又拋了過去,葉逐月無奈扶額,覺得自己永遠也別想鬥得過這個男人,一回也沒戲。
然而他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好訊息是……我爸媽回來了,你可以見家長,雖然是單方面的。】
鬱止淡淡看著這話,心想:哦,看來他要說的壞訊息很壞。
一瞬間,鬱止腦海中閃過許多,其中最為可能的,還是葉逐月的身體。
果不其然,在看到葉逐月的壞訊息時,他心中閃過了這四個字。
【壞訊息是……先生,我大概要先你一步而去了。】
鬱止抿唇皺眉,在腦海中努力思索有關於葉逐月的身體原因。
到底會是什麼呢?
葉逐月沒等到回覆,以為鬱止一時無法接受,便繼續寫道:【若是哪一日我走了,你別難過,知道你會來,我會在黃泉的路上等你,直到等到你為止。】
【能夠與你相識相知相戀相守,便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算我走了,也是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沒有遺憾,沒有不甘。】
【無論我還有多少時間,都會認真活著,認真想你。】
信雖是笑著寫的,不知為何,眼淚卻依舊不聽話地掉落下來,好在葉逐月動作迅速,袖子一抹,沒讓它們滴在信紙上,那他就要重寫一張了,好麻煩的,還浪費時間。
他現在最寶貴的,便是時間了,捨不得浪費。
可直到此刻,他依舊沒得到鬱止的回信,或許先生不在吧,他這樣想。
沉默的時候,他便不由想的很多。
從相識到現在,一點一滴,一字一句,他細細品味寫。
醫生的話他聽到了,說他此時的營養流速是從前的好幾倍,且還在增加,幾年時間大約也只剩下一年?一個月?又或者一個星期……
太短了。
為什麼會哭?
為什麼明知道會有這一天他還是會哭?
大約是不捨吧。
明知道會死,卻依舊會難過。
擁有的太多,不捨的便更多。
葉逐月閉了閉眼,忍下眼淚,平復心情。
他想了想,如果自己還有最大的遺憾,那是什麼呢?
想到最後,他只在給鬱止的信裡寫下這樣一句話:
【先生,我能見你嗎?】
我能看看你嗎?
他不想直到離開這個世界,也不知道先生長什麼模樣,否則真到了地下,他要怎麼等他,錯過怎麼辦?
啊,不對,先生和他不在同一個時空,先生早就不在了,自己就算死了,也找不到他。
葉逐月有些無助和茫然。
鬱止腦中暫停搜尋這個世界的一切,看過所有信後,視線最終落在最後一封上,久久沒有移開。
顧不得手上還有未來得及清洗的鮮血,他拿筆便寫道:【我曾經說過,想見我,可以多看看鬱止的歷史畫像。】
將這張紙放進木盒時,副將匆忙來報:“將軍!夜月國傳來了書信!”
鬱止皺眉,這是他聽到男女主訊息的下意識反應,實在是最近男女主的訊息就沒有好的,他在邊關,暫時顧不上女主那邊,便吩咐人看緊那兩人,保住他們的性命即可。
“邊關事急,非重要訊息不得擾軍。”
“回將軍,先前夜月的來信末將自己看了,不是大事,可這回是公主被誣陷身懷孽胎,被夜月皇帝和朝臣逼迫,假意大度,說願意原諒公主,但孩子不能留,公主懷胎八月,他們分明是想一屍兩命,毀了與周國的結盟,將軍在夜月的部署可能受重創,末將這才不得不稟報。”
鬱止眉心越緊,正要安排人前去夜月救女主,忽而腦中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
他目光一凝,神色嚴肅道:“吩咐下去,軍中暫由你和幾個將領接管,再給我備馬,挑一批人隨我走,快!”
副將一愣,他從未見過鬱止這般嚴峻的模樣,彷彿眼前有一件非常非常要緊的事,比周國還要重要,甚至他不放心別人,必須親自前去。
見狀,他也不敢耽誤,連忙道:“是,末將領命!”
葉逐月拿著信,在看到信上內容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心頭一跳!
先生……將軍……
遠房親戚,真有那麼像嗎?
還是先生故意的,在暗示什麼?
仔細看著信,不知為何,他從上面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和沙塵味,令他想到血腥的戰場。
將軍……
還是先生?
很快,他收到了另一封信。
【安心,會沒事的,等我回來。】
他要去哪裡?
葉逐月淚光微閃,來不及想其他,連忙問道:【你要去哪兒?】
久久沒有回應。
半晌,他才又顫抖著手寫下一句他自己都不敢置信能問出的話:【先生,你是不是還有個名字,姓鬱名止?】
然而這句話,卻終究沒能等來回答。
可其實,也不需要回答,因為在這封信被送入木盒後,葉逐月腦中便一沉,天旋地轉般的感覺入侵了他整個大腦,濃雲散盡,一切模糊的回憶如雲霧般驅散消失。
所有記憶畫面千變萬化,過往的一幕幕重新展現在眼前……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迴歸到最真實的模樣。
再次睜眼,只餘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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