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豔:馬湘蘭、顧眉生、卞玉京、董小宛、寇白門、李香君,陳圓圓,柳如是】
引:
人們總是把柳如是視為“秦淮八豔”之一的風流名妓。
在說柳如是之前,我們要先了解一個問題。
那就是封建社會之下的青樓名妓和當代的“妓”是有著一定的區別的。
“妓”會琴棋書畫,會吟誦唱和,服務物件是那些達官貴人,文人雅士。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們是有一定的自主選擇權的。
直白一點來說,就是她們在很多時候是可以說不的。
”妓“的服務檔次遠比娼高,娼字從女從昌。
“昌”意思是“街市熱鬧”。
“女”和“昌”聯合起來表示的意思就是“站街女”。
中國古代的妓女可細分五類:
一為宮妓,身處皇宮服務於帝王。
二為營妓,服務於軍隊的軍官和士兵。
三為官妓,服務於各級地方官員。
四為家妓,由富貴人家供養。
五為民妓,就是民間的妓女。
前三者都是編入樂籍的,由國家供養。
這些大多是戰爭中,戰敗後那些貴族皇室的妻妾,也是可憐人。
後兩者個體生存,大多是天災人禍賣身於人,從小培養。
還有些是被人販子拐賣而去的可憐人。
而她們的雅稱更是不可勝數:
青樓女子、神女、彩旗、燈船女、清吟小班、茶室女、倚門賣笑人、紅倌人、清倌人、花娘、花魁等等。.
最出名的莫過於唐朝時期的”仙女“。
在唐代,一般將妓女比喻為“仙”,將妓院比喻為“仙境”。
而且,最初的時候“妓女”並不是都是指那些以出賣肉體來換取財富的人。
這一群人反而有可能有著良好的文化素養和技藝。
不止如此,在家國情懷這方面,她們更勝許多文人士大夫,柳如是便是其中之一。
柳如是,這個名字其實是她自己起的。
出自辛棄疾《賀新郎》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興許從她改名這一刻開始,也有可能更早,家國情懷這東西就已經深深的刻進了她的骨子裡。
其本名已經沒有辦法具體考證。
但有資料顯示其本姓楊,也有說法說她原來的名字叫楊愛。
文:
萬曆四十六年,一名女孩出生了。
她膚色白皙,嬌小可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表現得特別的聰慧,對於文字有著一種特殊的敏銳感,甚至能夠做到過目成誦。
崇禎元年前後,她剛十歲父母就相繼死去,留下她獨自一人乞活。
在那個吃都吃不飽的年代,一名沒有依靠的嬌弱女子的結果可想而知。
是萬幸,也是不幸。
她被人拐到吳江縣的歸家院,賣進一家人稱“十間樓”的妓院裡。
這裡的女主人叫徐佛,是張溥(復社領袖)的老相好。
一來,她和徐佛有著同鄉之緣。
二來,她嬌小可人。
徐佛對於這個小可憐兒更是心生憐憫,將她視為養女。
徐佛更是請來了名師陳眉公教她寫字繪畫,吟詩作對,操琴譜曲。
崇禎四年初。
周道登以宰相身份退居故里。
請徐佛代為物色一個知書識禮而善解人意的貼身侍女。
徐佛第一時間便是想到了她,因為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機會。
本以為孤苦無依的生活會就此畫上一個句號,可誰知周道登以風流著稱,姬妾甚多。
不止如此,在這不久之後就想納她為妾。
這一年,她十四歲。
因為出落的更加的伶俐可人,平日裡周道登更是時不時就把她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教她讀書吟詩。
這裡是相府,對於一個被賣進來青樓女子來說,她沒有反抗的資格。
這是一份偏愛,更是一副苦藥。
這非但沒有讓她生活的更好,反而引起了周道登群妾們的妒忌。
她們懷恨在心,她們散佈流言蜚語。
“你們聽說了沒,那個被老爺稀罕至極的小可憐兒,居然與府中一琴僕私通!”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對於在相位退仕,自詡有著讀書人的高風亮節的周道登來說,這簡直就是一件
:
奇恥大辱。
他勃然大怒。
他二話不說,他不分青紅皂白。
將她逐出家門!
或許,當她站在相府的偏門外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抬頭瞥了一眼那朱門高閣,她黯然轉身。
此時此刻,她如同被拔掉根莖的浮萍,連飄蕩都方向都沒有。
“回來吧!”
豆蔻年華,卻因為迫於生活重新投進了徐佛的青樓。
崇禎六年,她十六歲了。
她才豔絕絕,名揚吳江、松江一帶,慕名前來是文人才子絡繹不絕。
蘇南江湖之上的畫舫之上,時不時會出現她的身影,伴遊的也多是高才名輩。
理所當然的,她不乏追求者。
每每遇到追求者的袒露心聲,她總是婉言相拒。
當夕陽漸落,畫舫的船頭總是會出現一個單薄又落寞的身影。
當時,因為陳子龍、宋轅文、李雯共同創立幾社,被並稱為“雲間三子”。
在松江這一帶,這三人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尤其是宋轅文,對她可謂是痴心一片。
在宋轅文的熱烈追求之下,她漸漸的開始敞開了心扉,慢慢的開始接受宋轅龍。
可惜!
這事很快就傳到了宋轅龍母親是耳中。
“你居然敢和一介流妓交好!”
“甚至家裡都還不知!”
“有辱門庭!”
在家庭的巨大壓力面前。
宋轅龍猶豫了。
“我們走吧!”
“尋一處山野,了此餘生!”
她看著宋轅龍的眼神,滿眼的希冀與渴望,甚至,還有著那麼一絲的祈求。
“不可能的!”
她滿臉驚愕。
她難以接受。
那個曾經在她面前對著日月許下誓言的人,此刻拒絕的是那麼的斷然。
“我有著良好的家世,我的前方是康莊大道。”
“你不過一介風塵,我們不是一路人!”
原來,如此!
她沒有哭!
她不言不語!
訣別宋轅龍之後,她高舉長刀猛砍古琴。
七絃俱斷!
再後來,她與陳子龍相交甚好。
兩人時常參加南園幾社名流聚會,座談時事。
也是在這期間,她的家國情懷愈發的濃烈。
她飲酒賦詩。
她放言無稽。
她風骨高潔。
就這樣,陳子龍這個人即將走進她的人生。
天不遂人願,這一份感覺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你身份卑微!”
“哪怕你會寫幾個詞句,但也不能進我家門!”
“作為正妻,我不同意!”
“絕對不同意!”
幾番追求,幾番失落。
在身份和地位面前,才華顯得是那麼的可笑。
更何況她還是一名女子。
風塵女子。
時光荏苒,一晃她已經二十四歲。
在虞山腳下,她終於遇到了她宿命之中的那個男人。
他博學多聞,他指點江山。
他滿嘴之間的家國山河讓她感動無比。
此人便是錢謙益!
雖然兩人有著三十歲的年齡差,但是對於她來說,精神上的共鳴遠勝年齡的差距。
半野堂,這是錢謙益當時的居所。
兩人相處之際,一間以【如是我聞】之名新築的“我聞室”在半野堂一側悄然而生。
“我聞室,這是什麼?”
“如是我聞!”
錢謙益看著她輕笑,她感動無比!
這是,呼應她的名字!
她芳心再許。
他們徜徉湖光,看遍山色,有詩有酒,彼此為伴。
她感其深情,嫁與錢謙益,為妾!
錢謙益還專門為她建造“絳雲樓”和“紅豆館”。
由於她文采風流,大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勢,錢謙益曾戲稱她為“儒士”。
山河動盪。
李自成入京,崇禎帝自縊。
南京建成了弘光小朝廷,她支援錢謙益當了南明的禮部尚書。
在她心裡,此刻眼前的愛人一定可以救大明餘水火。
錢謙益去任職的路上,她戎服控馬,並肩前往。
作為南明禮部尚書夫人,這是她一生中最榮顯之時。
阮大鋮,閹黨餘孽。
臭名遠揚,卻對她極為欣賞。
有一天,錢謙益準備好酒菜,請阮大鋮來府作客。
“你出來作陪吧!”
“好!”
她出來作陪,席間一曲《燕子箋》,唱斷肝腸。
當時阮大鋮正奉旨巡閱江防,請她出城一同巡視以慰
:
勞將士。
在詢問錢謙益她該不該去的時候,錢謙益不言不語。
“且罷,妾身知曉了!”
那一天,她滿身戎裝。
腳蹬黑絨馬靴,披著大紅錦繡斗篷,冠上插著長長的雉尾,騎一匹棗紅大馬。
那一天,在戰船演習時她親自擊鼓助威!
一名弱女子,擂鼓之聲卻蓋過戰士們的呼喊,響徹江面。
南明弘光元年四月,清兵南下,攻破並血洗揚州城十日。
五月,清軍又兵臨南京城下,局勢危在旦夕。
弘光帝與馬士英、阮大鋮等分道出逃。
這一夜,她下決心要為國盡忠,捨生取義。
她力勸錢謙益投水殉國。
錢謙益答應了。
錢謙益對外高調聲稱自己欲效法屈原,投水自盡,誓與明朝共存亡。
不僅如此,他還率領家人至常熟尚湖,準備找湖邊自盡。
然而到了投水自盡那一天,錢謙益在湖邊猶豫不已。
她立於錢謙益身旁,眼神決然。
“夫君,走吧!”,說著她就向前一步。
“且慢!”
她滿臉的疑惑!
心中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夫君為國家盡忠死得其所,何故猶豫?”
錢謙益將她拉到一側,再踱步到湖邊。
錢謙益滿臉的無奈,下手摸了摸湖水。
“嘶…這水太冷了!”
“不能跳!”
“要不,咱還是算了吧!”
預感成為現實,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夫君出神。
面無表情之間,淚水已經滾滾滑落。
就在這一刻,她腦中浮現出了過去的種種。
也是在這一刻,她明白了太多!
她縱身一躍。
這一跳,她要了結自己失望的人生,她更要獨自殉國。
但她卻是被錢謙益死死的攔住,錢謙益卻不想死,也不讓她殉國!
回家之後,錢謙益對眾人說“頭皮甚癢”,便獨自出門。
找了一個剃頭師傅將明朝髮型改頭換面,剃成了標準的滿清“金錢鼠尾”髮型。
隨後開啟城門,向進駐南京的清軍首領多鐸屈膝投降。
自己夫君的這一出又一出,讓她感到了萬分的悲涼。
“你口中的家國山河呢!”
“你的誓於大明共存亡呢!”
“騙子,大騙子!”
“懦夫!”
清廷任命錢謙益為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充修《明史》。
按照規定,南都降臣都要北上進京朝見清帝,由清朝正式任命官職。
諸降臣的妻妾皆可隨夫一同前往。
她恥為降臣之婦,毅然拒絕。
儘管錢謙益一再勸說,她仍堅持獨留金陵,故稱“留都女”。
可悲的是,錢謙益並沒有受到重用,北上後僅半年時間就回到了金陵。
可是就算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丈夫。
她想盡一切辦法讓錢謙益當一個有氣節的臣子。
一朝隨大明,世世皆明臣。
後來,錢謙益因為參與江陰義士黃毓祺反清一案,而被逮至南京問罪。
到南京後,錢謙益被關進刑部獄中。
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正臥病在床。
聽得這個訊息,“蹶然而起,冒死從行”。
上書代死,晝夜不捨。
她先住在秦淮河邊的一個朋友家,設法尋找可疏通的關節。
錢謙益與時任備兵使的梁慎可家三代世交,她往日也深得梁母吳太夫人的歡心。
梁慎可與洪承疇有同年之誼,現在洪承疇幕府,是其身邊的紅人。
她來到梁府,直言可以用她自己的命換錢謙益的命。
她的這種精神深深感動了梁母,梁母心疼無比,邀請她住進雕陵莊。
並一再叮嚀兒子設法救錢謙益。
經多方周旋,終使錢謙益被關押四十多天後無罪釋放。
錢謙益迴歸故里之後,甚為感激,作詩稱讚柳如是“從行赴難有賢妻”。
對於夫君的這個評價,她反而不予置否。
後來,錢謙益逝世。
這個時候,錢謙益的親屬意圖謀奪錢謙益留下的家產。
當她被一群紅了眼的親戚圍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依靠。
她高聲厲喝,她懸白綾明死志才將這群人逼走。
人走之後,整個大院空曠又淒涼。
她一步一頓,走到懸掛好的白綾之下悽然一笑。
這一年,她四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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