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芊芊愣了一下。
冷墨霆瞥她。
“很難答？”
寧芊芊點頭。
“是很難……”
冷墨霆對她這個答案，是滿意的。
“芊芊，你沒有斬釘截鐵說‘不會’，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機會和最大的仁慈。”
寧芊芊詫異地看著他，對他突然進入剖白內心的舉動，有點猝不及防。
“其實我不止一次設想過，你恢復記憶和失憶這兩者，哪一個，我更容易挽回，更容易讓你重新愛上我。”
“答案都是後者。”
寧芊芊沒想到他不僅剖白，還如此直達內心，她身子坐正，怔怔地看著餘暉裡的他。
他無疑是帥的，她這些年，見過各種膚色，各個年齡的帥哥。
但有他這般帥氣容顏的，沒他那沉穩內斂的氣質。
有他帥氣容顏加沉穩氣質的，沒他那份從容豁達。
冷墨霆見她不言語，又徑自往下說。
他本來，只想向她坦白並表明自己的態度，並不敢奢望她能即時回應。
“可就算答案顯而易見，我始終，希望你恢復記憶。”
他不是個逃避的人，更不怕承認錯誤。
在他看來，知錯而不改，並試圖矇混過關的男人，都是渣男。
知錯而能改，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所為。
“和你結婚那兩年，從我如今的角度看回去，滿滿的全是我帶給你的痛苦傷害和折磨。”
“但能讓你這麼聰慧的女人甘之如飴地堅持兩年，你一定，很愛很愛我！”
冷墨霆極少跟人剖白內心，因為他知道，那等於把自己所有弱點都暴露在別人眼前。
但對著寧芊芊，他毫無負擔，也不怕。
因為他始終深信，曾經那麼愛他的她，不會用他的弱點傷害他。
而退一萬步，即便她用了，也是他活該。
“但愛的反面就是恨，我想，你恢復記憶後，對我可能全是恨。”
“但即使是那樣，我也希望，你能記起，你曾經，那麼愛我。”
寧芊芊的手，緊緊地摳著座椅邊。
冷墨霆的這些剖白，讓她非常震驚。
“這些，就是你希望我恢復記憶的理由？”
她胸膛如擂鼓，數種複雜情緒在她內心拉扯。
可她的嗓音，卻異常鎮定，思緒，也極度清晰。
“對，我希望你恢復記憶！從前我做了太多錯事，哪怕你恨死我，也是我活該。”
寧芊芊手指掐手掌，痛得厲害。
“哪怕我把你送進監獄，你也心甘情願？”
冷墨霆對上她的眼，眼裡盡是堅定。
“對，如果我罪至坐監，你送我進去，我也願意。”
寧芊芊眼睛有些澀。
越來越來的真相被揭露出來之後，她已經確信，車禍和尋尋被搶的事，他不僅沒有參與，還一直被矇在鼓裡。
可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抹去，他的冷漠和無動於衷，帶給她的傷害。
“那如果你罪不至此呢？”
車子停在一個漫長的紅燈前，冷墨霆轉過來，深情而懊悔的凝望著她。
“那我就從現在開始，到往後餘生，用盡我所有的愛，去把你如今滿腔的恨，一點點化成愛。”
男人的嘴，都是騙人的鬼。
“如果化不成呢？”。
寧芊芊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她的心，已經腐化，他哪來的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冷墨霆凝望著她的目光，不算熾熱，卻幽深而專情。.
“如果化不成，那隻願到最後，你能恢復當初愛他的十分一百分一，那怕只是千分之一，那我，就已心足！”
他的話，寧芊芊是不信的。
十分一百分一甚至千分一？
“那就是你借給我一千，我還你一塊錢，你也沒意見？”
冷墨霆本來十分嚴肅且沉重，冷不防被她這話給逗樂了。
他揚起唇角，深邃的眉眼漾起些笑意。
“沒意見，你以前，借我一萬塊，我連一塊都不給你呢，你都沒意見！你至少，還給我一塊，我偷著樂還來不及，能有什麼意見？”
寧芊芊“撲哧”一下，也樂了。
“那你借我一千萬吧，我還你一萬塊！”
冷墨霆的笑意在唇角漾開。
“可以，別說一千萬，只要我有的，你要，便拿去。”
：
紅燈倒數結束，前面亮起了綠燈，冷墨霆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就像她和他，日子還在往後過。
可能，車子一時之間沒法到達目的地，但只要導航沒壞，就一定能到達他們今天的目的地：家。
……
冷墨霆的剖白之後，日子如常。
但一切，好像又變得不一樣了。
晚上，寧芊芊和冷墨霆一起，把幾個孩子哄睡。
從孩子臥室出來，冷墨霆一把抓住寧芊芊的手。
“芊芊，你過來，我有些東西給你。”
寧芊芊開玩笑。
“不會是一千萬現金牆吧？”
冷墨霆吃完晚飯，就在書房裡忙碌，寧芊芊很自然地以為是專案相關的資料。
“不是！”
冷墨霆也否認。
他拉著她手臂來到書房。
“你坐，我拿給你。”
寧芊芊便乖乖在沙發坐下。
冷墨霆在辦公桌後蹲了下來，那裡，有個保險箱。
“冷墨霆，你手沒什麼事了，我和維維可可，就不打擾了。”
冷墨霆似是早料到她會提這事，“不急，徐叔買了幾大冰箱的食材，你們總得把那些庫存吃光再走吧，不然，爛掉多可惜。”
冷墨霆留人的藉口，樸實無華得不像出自隨便吃頓飯就數十萬的墨爺之口。
寧芊芊設想過他無數種拒絕的理由，她也因此想好了繼續說服他的話術。
可他這理由，無比尋常，卻理所當然得讓她沒法反駁。
她摳著沙發邊，有些無奈。
“好吧，那就把庫存吃光就走。”
冷墨霆勾起唇。
這丫頭，大事精明小事糊塗。
只要他不想，這冰箱裡的庫存，它就永遠不會吃光！
冷墨霆蹲在辦公桌後繼續翻找。
寧芊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閒聊著。
“尋尋今晚吃多了小半碗飯，你有沒有發覺，他的小臉漲起來了，跟維維可可一樣，肉肉的，可好捏了。”
冷墨霆應她。
“嗯，有弟弟妹妹和你們在，他心情好，胃口就好。”
寧芊芊又繼續道。
“不過，維維可可好像也重了，我有點抱不起他們了！”
“那你以後別抱，我來就行。”
寧芊芊壓根沒注意他這話有什麼問題。
彷彿，潛意識裡，已經接受了她和他雖不是情侶，但往後都像眼下這種密不可分的生活。
“我看研究說，孩子大一些，就少抱些，有利於培養他們的獨立意識。”
冷墨霆捧著一大東西站了起來。
“別聽那些專家瞎吹牛，人都需要愛，不止孩子，連我，偶爾都想要人抱抱呢！”
他這話，聽著有些曖|昧了。
寧芊芊卻撲哧一下笑了。
“墨爺，你要人抱抱，只能叫你的保鏢來了！”
“帥男壯漢，還挺養眼，倒也不是不行！”
冷墨霆被她刻意的曲解弄得好氣又好笑。
“你這腦袋，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保鏢和霸道總裁的冷門CP啊！”
冷墨霆好想翻個大白眼給她。
無奈，高冷且優雅慣了的霸道總裁，似乎不太會這技能。
只好，忽略掉她的調侃，把一大疊東西放茶几上。
寧芊芊掃一眼桌上疊的一堆本本，這些東西，她知道。
是冷墨霆一部分的房產地契。
“你這是要幹嘛？”
寧芊芊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不是說要借嗎？吶，這些，全給你！”
冷墨霆指指那些本本，又把幾張銀行卡遞她面前。
“卡里的數額多少，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去查查，裡面的錢，你隨時拿去用。”
寧芊芊張口結舌。
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給我的？不用還？”
冷墨霆笑道。
“要還啊，不是說好，你借我一千，還我一塊嗎？”
寧芊芊翻了個白眼。
“這跟給我有什麼兩樣？”
冷墨霆又遞了遞手裡的卡，“怎麼一樣了？我可沒說不讓你還。”
寧芊芊搖頭。
“我不要，錢我有的。”
冷墨霆點頭，“我知道你有，但寧氏股價即使跌得再厲害，也不便宜。你那點錢，翻不出大風浪。”
寧芊芊還是不接。
“那我自己想辦法，再說，寧氏的事，適合放長線，太過急於求成，不是好事。
：
”
冷墨霆眸色沉了沉。
“你打算問安東尼借？”
寧芊芊不知他腦子怎麼轉的，怎會突然冒出安東尼來。
她和安東尼關係確實不錯，但絕沒有到隨便開口問他借錢的地步。
“你想什麼呢？就算他肯借我，我也不敢收，他那種資本家，吃人不吐骨的。”
西方人大都這樣，人情歸人情，錢歸錢。
你跟他借錢，他不往高利貸的利息算，已經當你是好朋友了。
冷墨霆笑了。
“對啊，你還我的本金，還不夠你給他付利息，所以，都這樣了，你還是不借嗎？”
寧芊芊見他如此堅持，只好道。
“卡我就不拿了，需要時，我再問你借，這樣總可以了吧。”
冷墨霆盯著她，“你確定，你需要錢時，你會第一時間問我借？”
寧芊芊嗤地笑了。
“明明你可以稱之為搶，你非要說借！沒見過有人這樣求著別人搶他的錢的！”
冷墨霆卻道。
“其實也不能算是借，更不是搶，你和我還是夫妻關係，這些，本就是你和我的共同財產。”
寧芊芊怔了怔。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幾乎忘了，她和他還是有證的合法夫妻。
雖說她“死”過一次，但有檢驗報告證明她就是溫芊芊，那她和冷墨霆的婚姻關係，就仍存在。
至於她籤的那份離婚協議，只要他沒簽名，也等同無用。
“那份離婚協議呢？”
冷墨霆說他沒簽，寧芊芊其實是不信的。
冷墨霆沒回她，直接轉身踱回保險櫃前，拉開虛掩的門，把裡面那份放了幾年的離婚協議拿了出來。
“給你！”
寧芊芊詫異地接過來，開啟。
協議最後，確實是她幾年前籤的名。
協議一式三份。
上面全部是她簽名，而該冷墨霆簽名那一處，全是空白。
所以，他沒說謊！
冷墨霆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芊芊，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寧芊芊點頭。
冷墨霆猶豫了一下，終是問了出口。
“你前一晚毫無徵兆，但那天早上，我從露臺回來，你就把簽好名的協議遞給我，是不是我在露臺聊電話時說了什麼，讓你誤會了什麼？”
寧芊芊愣了一下。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試探她？
“我都沒了記憶，我哪記得這些啊？”
冷墨霆現了些愧疚。
“抱歉，我絕對沒有試探你的意思，只是，我太想還原當時的情況，情急之下忘了你失憶這事了。”
冷墨霆神色認真，看起來不像說謊。
寧芊芊皺了皺眉。
“其實，就算我沒失憶，你知道這些舊事，又有什麼意義呢，又不能在改寫結果。”
冷墨霆伸手要去抓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他沉默了一陣，才說。
“那個場景，總在腦海裡來回轉，可我想不起來那通電話裡具體說了什麼，但我幾乎可以肯定，是我的話，讓你下了離婚的決心。”.
寧芊芊不看他，垂眼翻看著那張陳年的協議。
“無論是什麼原因，簽名時，我一定已經做好了和那段婚姻和感情完全切割的準備和決心。”
冷墨霆嗯了一聲。
她雖失去了記憶，但本性和思維，是從前是一樣的。
“就像我傍晚時說的那樣，從前的事，我感到很抱歉。雖然這其實彌補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我不能因為這，就拒絕為自己的過錯埋單。”
他的懺悔，寧芊芊聽了就是聽了，沒發表什麼想法。
她抬手，把協議遞還給他。
“協議你現在也可以籤的，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也為自己的行為埋單。”
冷墨霆把協議收了回去。
“我不會籤的，在我這裡，你永遠是我太太。”
寧芊芊不願再為這問題拉扯，也覺得再談下去亦不會有什麼實質的進展，便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卡和那些證，你也收回去吧，既然我都不記得了，那過去的一切，就與我無關了。”
冷墨霆眸子閃過剎那的落寞，卻很快嗯了一聲。
神色溫柔而深情。
“那我就等你慢慢記起來，那兩年，都是你在等我，這次，換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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