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鷹衛都知道刺多多會玩雜耍，這黑球總是見她拿著玩兒的，所以沒大在意。
龍卿若拿了黑刺球，對鎮南侯道：“去一趟洛水居，昨晚霓鳳就是在洛水居喊著見了鬼的。”
鎮南侯擦拭去眼淚，“好，有勞王妃帶路。”
她握住黑刺球，手心全溼，是鬼的眼淚。
鬼的眼淚意味著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留戀。
龍卿若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一次或許做錯了，不該把孫博平叫過來嚇唬霓鳳郡主，隨便找個鬼就好。
只是當時並不知道孫博平是被霓鳳害死的，更沒想到他對父母如此眷戀。
一般按照她的理解，人死了之後，人間的感情會慢慢地淡去，然後等待輪迴，即便有想見自己親人一眼的，也只是出於那份生前的牽絆，能見一面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所以，鎮南侯找上門來，她才會想讓孫博平見一眼他的父親，然後算是償還了這個人情。
但哪裡想過，反而叫他落下了鬼眼淚。
龍卿若想起了大長公主只為一個夢，就捨得花十萬金找解夢的人，想起小境曾說過如果有鬼也挺好的，那他可以再見一眼芳熙太后。
她雖然在人間行走了幾千年，但是極少介入人間情感，以為陽間陰間總有其規律，人人都是按照這個規律走的，卻沒想到，有一種叫情的東西，能讓三界都牽扯不清。
到了洛水居，龍卿若沒把孫博平放出來，怕他過於激動損害陰靈之體。
鎮南侯自然一無所獲，神色怏怏地走了。
臨走之前，他懇求東方境，案子如果有什麼進展，請務必告知他。
看著他失落的背影，東方境心裡頭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讓蕭京霸和楚飛揚坐一下，他送龍卿若回青芙居。
一路走回去，東方境都沒說話，龍卿若問道：“想什麼？”
“沒，只是覺得鎮南侯挺可憐的。”東方境說。
龍卿若有些意外，他竟然有同情心。
“其實，本王還是希望他能見到孫博平的。”東方境諷刺地笑了一下，縱然他這麼……不喜歡鬼，可鎮南侯能見到孫博平，他也有機會再見到皇祖母。
龍卿若瞧著他，心念一動，“你想見到你皇祖母是嗎？”
東方境眼底沉鬱，“她是在我懷中走的，但那會兒，她已經沒能跟我說話了。”
龍卿若不知道芳熙太后是怎麼死的，但是顯然這不是一個愉快的記憶，她不問小境免得惹他難過，回頭找個機會問問敬嬤嬤就好。
敬嬤嬤以前是伺候芳熙太后的，她肯定知道。
“你兩個朋友來做什麼？”龍卿若轉移話題。
“為了大都督的位子，他們認為我應該要主動出擊了。”東方境說。
大順王朝，掌管國家兵權的是大都督府，如今兵符雖然在東方境的手中，但是，不管是薛後還是順景帝，都沒任命東方境為大都督，任由大都督一職幾乎懸空。
說幾乎懸空，是因為在任大都督高權國公的身體情況堪憂，舊患纏身，已經臥床半年，大都督府一切的事務暫時由兩位副督薛峰和曹英管理，薛峰是薛皇后的叔叔，而曹英則是淑貴妃的兄長，因兩位副督各懷鬼胎，大都督府分為兩派，各自為政。
這對一個皇朝的制度是十分不健康的，因為掌握兵權的人還沒實職，如今他統御全國兵馬，靠的是他自己的威信和戰績，說白了，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龍卿若雖然對治理國家沒什麼興趣，但到底人間幾千年，見盡了朝代更替，加上她是赤龍族家的龍，聽哥哥也說過許多，知道眼下的大順王朝外頭是披著一件錦繡衣裳，但內裡早已經是蝨子爬滿。
小境志向遠大，想把這王朝推回正軌去，只怕不容易。
“你去吧，跟他們繼續聊聊，”龍卿若轉過身來，伸手為他燙帖胸前的衣裳，眸色堅定，“但小境，屬於我們的東西就算我們不稀罕，也要拿回來。”
東方境眸色奇異，“你也這麼覺得？”
“嗯！”龍卿若往袖中一頓翻找，自顧自地道：“畢竟，兵權在我手中，大都督的位置如果給了旁人，我心裡不高興……”
“你別找了！”東方境最怕她翻找兵符，扶著她的雙肩，眼底有堅毅的火光燃燒，“我答應你，一定會拿回大都督的位置，讓你當這個大都督夫人，讓你名正言順地掌握兵權，而且是實權。”
陽光從廊前投下，照在他俊美堅毅的臉龐上，這位年輕的戰神這一刻特別讓龍小九動凡心。
他在龍卿若驚豔的眸光中轉身，阿鹿一路跟過來，“王爺，聽鐵鷹衛來報，說婉公主進宮找皇上……”
東方境戾氣甚重地道：“找閻王也沒用！”
龍卿若趴在欄杆上，雙手手肘支著欄杆，托住臉凝望他遠去，兩眼光芒再閃，小境有時候真的特別威武，特別帥！
帶著黑刺球回了青芙居，龍卿若把他放在幾塊石頭中間，以靈力困住，暫時不許他出來。
擦拭了手中的鬼眼淚，刺多多推門進來，“龍尊，那鬼怎麼處置？”
“等王爺回軍營，我還他一份人情就送他走吧。”
本還想讓他再去嚇唬一下霓鳳，畢竟，霓鳳當時嚇唬過小境很多次，但既然有這案子壓身，估計她就算能從大理寺出來，也是幾十年之後了。
孫博平的親情羈絆這麼深，還是趁早送回去為妙。
不然大白天跑出去沐浴陽光，弄個魂魄飛散，她不好跟判官交代。
刺多多忽然開口，“龍尊，判官說他陽壽未盡，其實可以滯留人間的。”
“嗯？滯留人間？”龍卿若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滯留人間做什麼？
“回他家裡，跟他爹孃在一起啊。”刺多多現在研究人類的感情，覺得人類對父母的感情真的很讓人敬佩。
“別傻，他又不是大功德的人，留在人間做什麼？”
有大功德之人，就有許多人供奉，或者有人為其立功德廟，這樣死去的魂魄才能名正言順地留在人間，享受人間香火。
要麼就是皇家裡那些尊位上的人，在皇家香火供奉之下，可繼續享受供奉，監管自己的江山。
就好比之前奉先殿裡看到的那一樣。
“他雖然陽壽未盡，但如果滯留人間，被鬼差發現了還是要抓回去的。”龍卿若道。
刺多多壓了壓兩個雙丸髻，撇嘴，“怎麼會？滿大街都是孤魂野鬼，也沒見鬼差抓。”
龍卿若頓了頓，“冥界的事，和我們無關。”
哪裡都有消極懶惰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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