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慶功宴的末尾, 江楓才在大廳裡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楚雲柏。
這其實是不太禮貌的。在場的不僅有節目組工作人員和練習生、導師，還有許多商界的大鱷。但他們顯然也不會對楚雲柏敷衍的“抱歉，臨時有點事”這樣的說辭表示質疑。
大家笑著拍了張大合照，然後各自散去。節目都結束了, 江楓這回光明正大地跟著楚雲柏回了酒店。上了車, 楚雲柏沒急著發動車子。
他問：“喝酒了？”
副駕駛的人臉頰有些紅, 眼神倒還算清明, 但身上有輕淺的酒氣。
反應也慢了一拍, 楚雲柏問完好幾秒, 他才反應過來：“……嗯。”
“就兩杯。”他道，“沒辦法才喝的。”
想也知道是誰灌的。楚雲柏對江楓在節目裡的好人緣清楚得很。別說後座的一大個紙袋，就微博上那一長串的超話，以及超話裡每對都叫嚷著“我cp是真的”的那種氣勢洶洶, 隨便抓一個, 都能給他折騰江楓提供理由。
當然，折騰要打引號。只是個藉口。
這會兒他也可以發難，但不知道為什麼, 楚雲柏卻沒有。
他展現出了前所未有地好脾氣, 哪怕江楓在他這裡犯了酒禁, 他也只是道：“知道了, 沒事。”
“所以他說想讓我陪他睡這種話。”江楓若有所思，“其實也不是真心的，或者說，他更想利用他跟我發生關係這件事來威脅你。”
雖然江楓已經隱約地有了預感，但真正聽楚雲柏親口說出“沒有照片”時，他的心情依然如釋重負，楚雲柏拍了拍他的背，他懵懵懂懂地呆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了他的臉。
當然，江楓不會要。
“之前給他找了點麻煩。”楚雲柏道, “就是他包養的那個小明星被他弄進醫院的事。這事也不止這一次。”
但他完全沒想到，江楓根本沒吃他這套。
“我很高興。”他這樣說。
“今天聽我那麼說。”他道，“你是不是挺高興的。”
平白髒了江楓的耳朵。
“可以啊。”江楓說，“本來就是想說給你聽讓你高興的。”
江楓等了一會兒, 竟然沒等到下文。
他頓了頓, “本來他被帶走調查也是這兩天的事, 估計是聽到了風聲, 所以急了。”
楚雲柏居然又一次放過了他。
這一下，別說演藝生涯到了頭，李煥然大概是真要進去吃牢飯了。
“換做平時，我又喝酒又收禮物。”江楓掰著手指數，“哦，還有被人家調戲。你早就找藉口折騰我了，今天脾氣好成這樣，明明就是高興。”
他從不懷疑他會得到江楓的愛。在那一晚之後。
現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李煥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覺了他們的隱秘關係。因為楚雲柏針對他的事，他一直焦躁不安。或許跟了他們許久，但是始終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又聽到了一些讓他恐懼的風聲。這才狗急跳牆，假裝自己已經掌握了兩人的把柄，趁著江楓一個人的時候，企圖利用他著急的心理獲得真正的把柄。
終於意識到了。
“騙人。”江楓忍不住勾起嘴角，“你明明就有。”
“嗯。多半是想拍照片或者錄影片。”楚雲柏道，“這樣我再對他動手，就會有所顧慮。”
他比江楓更清楚江楓愛人的時候什麼樣。那一晚讓他知道江楓愛他，縱容他，也離不開他。他乖乖又驕矜的小貓，漂亮的小玫瑰，他最幸運的事，就是和他分享了前十六年的人生。
江楓：“呃……”
因為這十六年，他在江楓的心裡紮根，又因為他們後來的重逢，他一步步走進江楓的世界。
“那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我們的接吻照。”江楓徹底鬆了口氣，“我就說，我們明明很謹慎，怎麼可能會被拍到那種東西。”
發現江楓被李煥然威脅時他是憤怒，但這點憤怒被江楓喊出的那些話盡數消解。在那一刻，楚雲柏想，江楓如果現在開口要他的命，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給他。
片刻後，他把江楓抱進了懷裡，閉上了眼：“小楓。”
他頓了頓：“怎麼沒和我說？我以為你後來就沒管他了。”
難怪他今天看李煥然，總覺得他充斥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對。”楚雲柏道，“查了他的所有裝置，都沒發現照片。”
他只是以為，江楓意識到這份愛的時間會更晚一些。
楚雲柏瞥了他一眼。
等到回了酒店套房，兩人都各自洗漱休息了一會兒, 楚雲柏跟江楓簡單說明了李煥然的情況。
楚雲柏頓了頓，淡然地移開眼睛：“沒有。”
他說得坦蕩，楚雲柏反而停頓了幾秒。
他以為楚雲柏要說些什麼，但神奇的是……
他眨了眨眼睛。
楚雲柏頓了頓：“也沒什麼必要。”
他剛剛好像說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江楓恍然。
楚雲柏反問：“我不能高興？”
江楓要他的一輩子。江楓要，他就給。而他並不覺得這是索要。
因為和江楓在一起，本來就是他能獲得的，命運給予他的最珍貴的禮物。
*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很簡單。
結束了《少年秀》的行程，江楓回A市休息了幾天。隨後，他就和隊友開始準備四專。這回崔子燁幫他分擔了寫歌的任務，好歹給了他一點空閒的時間。
崔子燁苦哈哈地忙著寫收錄曲，好在第三次迴歸是在年底，他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慢慢磨。
空出來的這點時間整個E-ternity踩著夏天的時間集體去海島錄了個團綜，陽光沐浴的沙灘上，崔子燁帶著墨鏡，看著身旁的男生對著不遠處漂亮的海浪拍了一張，然後開始對著手機打字，嘴角還帶著笑。他說：“小五，你跟誰聊天呢？”
“男朋友啦。”翟諾撇撇嘴，“這都猜不到，笨死。”
崔子燁：“……”
“所以他媽的到底是為什麼。”他幽幽地道，“小五就這麼和楚總搞一起了？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還是某一次打擾江楓約會，談謙看不下去，把他拎走之後說了真相。他大受震撼。
眼下也是一樣。
談謙拍了拍崔子燁的肩，示意他跟自己走，邊走邊道：“大家都發現了，諾諾都是自己看出來的，笨蛋只有你一個。”
他說著這樣的話，語氣卻溫柔，嘴角勾起來，很無奈的笑。
“談謙你……！”身旁的人果然又炸了毛。
兩人開始旁若無人地拌嘴，放在其他人眼裡又是另一種形式的秀恩愛。翟諾嘆了口氣，認命地跑去找鬱一垣玩。
而江楓低下頭，看到了楚雲柏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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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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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看幾眼，留著下次看。
小心眼的男人。還在吃團綜不帶他的醋。江楓裝傻，回了個賣萌表情包，也跟著翟諾一起去找鬱一垣，順便瓜分他手裡熱氣騰騰的燒烤。
一趟團綜錄了將近一個月，粉絲一邊哭天搶地說小沒良心的就知道自己逍遙快活，轉頭又到楚雲柏微博底下叫老公。
“謝謝老公給我們小E團的崽崽們公費旅遊的機會啊啊啊！”
幾萬的評論裡楚雲柏只回了一條評論，評論內容是：“楚總怎麼沒一起去啊，旅遊欸！要我我就順便一起拍了！反正團綜也可以有嘉賓嘛！”
這條評論是高贊，底下樓中樓很真實。
“我就喜歡美帝姐這詭計多端的樣子”複製了上百條。
下一秒，評論區就多了一條破壞隊形的。
楚雲柏v：有人不讓。
有人不讓？
誰不讓？
顯而易見。
cp粉又嗑瘋了，鋪天蓋地的“啊啊啊好曖昧”中最敏銳的專版打出問號。 “你們說，這麼多條叫老公的評論裡，楚雲柏就專挑了這條沒叫的……”
“蒽，博主還是他和江楓的cp粉……”
“他回覆的內容也很好品……”
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了不得又心照不宣的秘密。帖子又悄無聲息地沉下去，淹沒在了首頁的狂歡之中。
而很快，粉絲們也都不再哭天搶地。
因為團綜錄完，就是E-ternity的見面會。
一直活在螢幕裡和舞臺上的偶像從光裡走了下來，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就像是朋友一樣和大家聊天。E-ternity的每一個人都很溫柔，溫柔得近乎不真實。
但這一切又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最後道別的時候，粉絲陸續退場。一個打扮得軟萌可愛的女孩子經過江楓時停下來，眼睛亮亮的，很認真地跟他說：“小五，要幸福哦。”
這句話是所有粉絲最愛說的一句話。
因為E-ternity是從最低谷爬起來的團。比起虛幻的成功和輝煌——當然，他們已經獲得了這些東西。但粉絲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仍然是“要幸福”。不管在什麼位置，不管是在頂峰還是低估，最重要的是，要幸福。
江楓笑了笑，說：“你們也是。”
他把手上最後的一份小禮物遞給她，看著女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良久，才收回了目光，背後的見面會Logo還掛著，像是粉色的蜜糖。
*
就像江楓在採訪中說的那樣，這一年對他來說是格外有紀念意義的一年。與原公司解約，簽約嘉燦後組合爆紅，又成為好像很厲害的前輩。
這是在人前，而在人後，他收穫了隊友一如既往的愛，更多的粉絲，以及……家人和愛人。
這是兩個不同的詞語，對於江楓來說卻又有著奇妙的重疊。
年底E-ternity第三次迴歸，最後一場打歌的時候A市下了初雪。出了電視臺，江楓沒急著回去，一個人戴著帽子撐著傘沿著湖邊的木橋看雪。
不知道看了多久，旁邊站了一個人。江楓人沒往旁邊看，傘往旁邊分了一半。
楚雲柏道：“站在湖邊看不冷？”
“還好。”江楓道。
他頓了頓，問，“媽還在鬧彆扭嗎？”
楚雲柏“嗯”了一聲。江楓啞然。片刻後道：“你就這麼告訴我，回頭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你氣。”
“有什麼關係。”楚雲柏冷酷地說。
江楓有些無奈。
他們說的是除夕年夜飯的事。
容慧琳想的還是兩家一起吃，就像江楓和楚雲曦的生日那樣。但這回，這個提議被江天遠和鄧月香委婉地拒絕了。
他們還是老一輩人的想法，有借就有還。生日的時候還可以說是走動，終究不是真的親戚，除夕這麼重要的日子，再讓楚家破費，說出去會讓人說閒話，說他們窮“親戚”攀高枝。
楚雲柏跟江楓提起這事的時候曾經試探過他的想法，但江楓直接告訴他：“這件事爸媽跟我商量過的，是參考了我的意見。”
抱錯是讓每家多一個兒子，聽起來好像確實兩全其美。但實際當中難免尷尬。平時就算了，除夕這種日子，還是各家吃各家的年夜飯好。
楚雲柏一向尊重他的想法，只是他問起容慧琳的想法時，他很坦誠地告訴了江楓“在彆扭”。
不是明面的彆扭，就是看哪都心氣不順。楚雲曦有捱罵豁免權，被挑刺最多的就是楚雲柏。罵的內容基本是“年底了你還讓小楓跑行程，你到底要賺多少錢。”
楚雲柏懶得理一個無能狂怒的女人。
他看著江楓無奈的笑，把他往身邊牽了牽，然後道：“我跟她說，如果當初她把你留在楚家，這頓年夜飯說不定就能和你一起吃了。自己把兒子送給別人，現在怪誰。”
江楓：“……”
這話可真夠毒的。
他要是容慧琳，他能鬱悶三天三夜。
“說實話。”他瞥楚雲柏，“這是你一直想幹的事吧。”
都能幹得出真的造一棟別墅“金屋藏嬌”的事了，江楓現在對楚雲柏的認知已經更新。他毫不懷疑，但凡他當初態度有一點猶豫，楚雲柏壓根不會關心江家怎麼想的，也不會關心什麼親情倫理，只會把他扣在自己那。
楚雲柏很坦然：“現在也想。”
就是現在已經成了岳父岳母，到底還是不太好意思。
“那你只能想想了。”江楓幽幽地道，“江夕會第一時間殺過來把你暴揍。”
自從上次說開之後，江夕對江楓終於呈現出了一種遲來的黏人和護短，或者說是終於沒了桎梏，可以肆無忌憚發揮。
具體表現為成為了江楓的毒唯，天天在網上和對家黑子大戰三百回合。憂心忡忡地給江楓發訊息唸叨“哥你這衣服也太短了腰都露出來了嘉燦是不是要破產了啊連個衣服都買不起”。
這兩件事江楓還是能管管的，比如沒收手機讓妹妹好好學習。但有件事他是真勸不動。
那就是江夕對楚雲柏執著的警惕和敵視。
她始終覺得她哥這種智商全換了美貌的笨蛋是被詭計多端的大少爺蠱惑著才會誤入歧途。當然，楚雲柏目前沒有表現出任何始亂終棄和對江楓不好的傾向，但江夕還是時刻處於戒備狀態，看楚雲柏的眼神就像是叼走了小白兔的大灰狼。
楚雲柏：“……”
“寶貝。”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答應我，替我在你妹妹面前多說幾句好話，好嗎？”
“誰讓你當時兇她。”江楓樂了，“自己加油吧。”
楚雲柏盯著他，片刻後還是笑了出來。
“行。”他道，“我自己加油。”
“還有燁哥、垣哥、諾諾。”江楓道，“彤姐、小藍……”
他掰著手指一個個數，楚雲柏：“……”
他沉默了一瞬：“寶寶，你真的很受歡迎。”
“一般般啦。”江楓很謙遜。
雪似乎變大了些，他把傘交給楚雲柏，跟著他慢慢地往回走。晶瑩的雪花開始在木橋上慢慢堆起薄薄的一層。
江楓看著不遠處霧濛濛的一片，撥出了一口白霧：“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爸媽我們的事？”
“不是說過兩年。”楚雲柏道，“他們開始催婚的時候。給他們一個驚喜。”
“我那是開玩笑的。”江楓沒忍住笑了，“你是不是真想把容女士氣暈啊。”
楚雲柏把他的手牽緊了些，語氣輕描淡寫：“反正也結不了婚。”
江楓默然。
楚雲柏看他的側臉，突然道：“後悔了嗎？”
江楓：“……什麼？”
“我和楚雲柏是正經戀愛。他愛我，我也愛他。我這輩子只會和他在一起。”楚雲柏一字一句地念江楓當時的表白。
念一句，江楓的臉就扭曲一分，他撲上去捂楚雲柏的嘴，“啊啊啊你不要說了！”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在李煥然面前這樣激情表白啊！
手掌貼著柔軟的嘴唇，楚雲柏任他捂著，低頭看他，對視的剎那，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楚雲柏先是拿傘把兩個人都罩住，然後才低下頭找他的唇。纏綿廝磨，江楓閉上了眼，勾住了他的脖頸。
片刻後，兩人分開，江楓道：“我昨天和謙哥去了一趟同心橋。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楚雲柏頓了頓：“我知道。”
兩邊掛滿了鈴鐺的木橋，風一吹就會叮噹作響。據說在鈴鐺上寫下自己和戀人的名字，就能一直在一起，白頭到老。
“我寫了我和你的名字。”江楓道。
他不知道他和楚雲柏究竟要經歷怎樣的未來。或許艱難，或許平順。或許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或許也會被不理解和謾罵。但是江楓想，這些事好像不是特別重要的事。
這些……
和他跟楚雲柏正在相愛相比，好像真的，都不是特別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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