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加溼器發出輕微的聲響, 一切都很安靜，彷彿沒有人一般。
姜暖坐在沙發上, 雙手抱著腿看著手機上的新聞。
都已經一個星期了，還是沒有賀隋章的訊息, 涼城論壇上很多人猜測賀隋章已經死了。
就這麼死了嗎？
姜暖一動不動的發著呆。
“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 姜暖身子微微一動, 過了一會才走過去問外面是誰。
沒有人說話, 倒是一直在敲著門, 姜暖狐疑的將門開啟一個縫, 就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站在門外。
但是即使是這樣，姜暖也認出外面的人是誰。
姜暖猶豫了一會輕聲哄道：“不疼不疼，沒受傷。”
姜暖深呼吸一口氣將門給關上了，就算這樣又如何，和她有什麼關係，等會賀家的人可能就過來了。
賀隋章揉了揉眼睛，臉上露出一個笑，只不過這個笑和他以往的笑都不一樣，透著股憨氣。
她的指尖懸在上方有些顫唞的想去摸摸，卻始終放不下去，床上的人被燒的一直冒著冷汗。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姜暖反應過來之後帶著防備的看著他，只不過半天都沒等到賀隋章說話。
這要是在以前，姜暖是怎麼也想象不到的。
姜暖像往常一樣洗漱完上了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看到窗戶外面又下起了雪，估計氣溫會又降低。
“腿好痛……不要……”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像是劇烈的疼痛一般，雖然剛剛給他換褲子的時候姜暖換的很快，但是她記得他的腿上只有幾塊青痕，應該不會這麼痛吧。
賀隋章有些疑惑，怯懦的道：“可是我今年才十八。”
姜暖穿好衣服站在門後從貓眼往外看去，賀隋章果真還坐在那，被凍得渾身發抖。
她抿唇將門開啟：“賀隋章，我就收留你一晚上，你明天就給我離開。”
這個老男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賀隋章？”她的聲音有些發顫，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 “你沒死？”
姜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賀隋章扶到房間裡，看著躺在那毫無知覺的賀隋章，姜暖有一瞬間的衝動打電話給黃成柯，讓他把人帶回去。
難怪之前說胡話了。
姜暖怔愣的看著他，伸手碰觸他的眼角，他這是疼哭了？
姜暖在賀隋章的床邊一直待到快天亮才回去休息，等她睡醒就看到地上蜷縮著一個人。
外面那麼冷，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甚至有幾處都結了冰錐，一看就是從水裡爬上來的。想到這姜暖的心抖了抖。
但是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
男人亂糟糟的頭髮下一雙眼睛乾淨澄澈, 專心致志的盯著她看, 像是要將她刻畫在心裡一樣。
姜暖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瞪大了眼睛看著賀隋章：“你……你別亂喊，你比我大九歲，還喊我姐姐？”
姜暖微微鬆懈，多了幾分心思打量外面這個奇奇怪怪的賀隋章。
她說了兩遍發現賀隋章都沒有反應，蹲下`身子摸了摸賀隋章的額頭才發現燙手。
“疼……”男人的眉深深的皺在一起，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姜暖：“……”
這個人不會從海里上來之後就直接到這裡來了吧。
“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在這裡幹什麼？”姜暖防備的看著賀隋章。
姜暖不斷的拿著酒精給他降溫，好不容易高燒降下去，又開始說胡話。
姜暖認真的點點頭。
姜暖還以為對方會死纏爛打，但是聽到她聲音冷下來就立馬將手放開了，倒是聽話。
看著男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樣子，姜暖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氣。
姜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賀家的人？賀老爺子去世了，賀隋章他二叔又進監獄了，至於賀隋章的父母……
剛剛還憨憨的人，表情落寞下來，像是受了委屈一樣：“暖暖，你是覺得我傻了嗎？”
她都能認出賀隋章，賀家的人應該也可以吧。
“你再不說話, 我就喊保安上來了。”姜暖被賀隋章看的微微側臉，小巧的耳垂上染上了一層粉紅，但是內心的疑惑卻越來越多。
但是她還是去買了退燒藥和感冒藥回來讓賀隋章吃下，又給他擦洗了臉，幫他換了衣褲。
她怎麼感覺賀隋章的眼神有些不對。
姜暖覺得可能是昨晚高燒將賀隋章給燒傻了，她伸出手指頭對著賀隋章比劃了兩下，“賀隋章，你知道這是幾嗎？”
“姐姐，別趕我走。”賀隋章聽到要被趕走，立馬可憐兮兮的拉住姜暖的胳膊，聲音可憐。
一向俊朗的臉上除了灰塵泥土還隱隱的泛著傷痕，平日裡整齊的頭髮變得亂七八糟。
“我怕你消失了。”
“不管你多大，你給我鬆手。”姜暖的聲音冷下來，她不知道賀隋章在搞什麼鬼，但是一切都和她沒關係，她不想管他。
*
“他這應該是腦部受過撞擊，引發的記憶錯亂。”醫生將片子遞給姜暖，“你看他腦部這邊有淤血，可以住院觀察幾天，到時候再回家靜養，沒什麼意外的話，隨著積血慢慢消失記憶應該恢復了。”
“不能做手術取出血塊嗎？”姜暖看著各種透著憨憨的賀隋章嫌棄的道。
“不建議手術。”醫生搖頭。
“但是我感覺他應該不是簡單的記憶錯誤。”剛剛在來的路上，姜暖好好的問了一下賀隋章，他以為自己十八歲，卻還記得她的年紀。 只不過在他的記憶裡，他是大一剛剛入學的新生，而她是大四學姐，她還是他的男朋友。
姜暖皺眉：“這些記憶根本不存在，哪裡來的錯亂？”
“很有可能患者潛意識不願意去接受一些現實，將自己代入到腦海裡的某些片段，可能是電影、電視劇，甚至可能是偶爾聽到的一段故事，他會自動加工完善。”
姜暖仔細回憶了一下，突然發現賀隋章說的故事不就是那天晚上他約自己看的那部電影嗎，當時他還說自己想和她體驗一下校園生活。
現在失憶了還會自己完善了？
要不是醫生說他記憶錯亂，姜暖都要覺得這個人是裝的了。
“醫生，你再幫忙看看他的腿，昨晚一直說腿疼，都睡不著。”
姜暖讓醫生檢查一下，賀隋章還不願意，結果被姜暖瞪了一下，又乖乖的伸出腿了。
醫生隨便摸了摸道：“他的腿以前斷過，不過已經長好了，應該不會疼了才對。不過可能是他的記憶出現錯亂，才會疼吧。”
姜暖轉頭看著“十八”歲的賀隋章，沉默不語。
她從來不知道賀隋章還斷過腿，所以這就是他就算腿好了，也依舊用手杖的原因嗎？
“姐姐，我不想在這裡，我們回去吧。”賀隋章將自己的腿收回去，可憐的求著姜暖。
姜暖的臉立馬紅了：“……你閉嘴，不許喊我姐姐。”
她下意識的看了眼醫生，醫生果然用慈愛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姜暖決定還是趕緊帶賀隋章走吧，再呆下去還不知道賀隋章會說些什麼呢。
“姐姐，我們現在去哪？”賀隋章好像很興奮，一路上姐姐長姐姐短。
姜暖從一開始的面紅耳赤到現在除了心裡忍不住吐槽外，表面上已經看不出來了，她沉靜的注視著前方：“將你送給你朋友。”
“暖暖，要把我送給別人？”賀隋章像是很震驚，以前沉穩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姜暖剋制不住的勾起嘴角。
“雖然暖暖你笑了，但是也不能把我送給別人。”賀隋章委屈可憐，一副受盡欺負的樣子。
姜暖決定不再搭理賀隋章。
來到賀氏集團樓下，姜暖打電話讓黃成柯下來一趟，就坐在車裡等。
結果就聽到賀隋章小聲的啜泣還有控訴：“姐姐，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都已經把我自己給你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很乖很聽話的……”
她的窗戶是開著的，不少人聽到賀隋章的控訴，拿看渣女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大家都看不到這個老男人比她大嗎？
姜暖扭頭看向賀隋章，她隨便給賀隋章在商店買的黑色夾克，倒是真顯得他挺年輕的。
姜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不能生氣，然後加速將車開走了。
黃成柯下來只看到了姜暖的車尾氣。
姜暖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絕對不能把這樣的賀隋章還回去，不然黃成柯要是以為是她將賀隋章變成這樣的。
會不會還以為她喪盡天良連傻了的賀隋章都不放過。
光是想想，姜暖就又加速了。
*
將賀隋章帶回家，姜暖開始跟賀隋章約法三章：“首先不許喊我姐姐。”
“其次不許到處亂說話，聽明白了嗎？什麼你把自己給我了，那都是假的，都是你臆想出來的。”
看著賀隋章眼裡的光逐漸黯淡下去，姜暖都想要反思自己說了什麼傷害他的話。
但是她說的又沒有錯。
“最後不許裝作綠茶的樣子！”
賀隋章垂著眼，黑色的頭髮都失落的垂下來，整個人都透露著傷心難受的樣子。
姜暖繼續道：“這樣我才能將你還給黃成柯。”
賀隋章猛的抬起頭盯著姜暖，他的目光深邃陰沉。
他撲過來將她按在沙發上，雙眼通紅，像是在控訴丟下他不管的渣女：“是不是我這樣子你才喜歡，你才不會不要我。”
要不是因為他邊哽咽邊說的話，姜暖差點以為他恢復記憶了。
“求求你別不要我，你已經拋棄我一次了。”
“拋棄你一次？”姜暖試探的問道。
“難道不是嗎？你之前不就是和劉暄在一起嗎？”賀隋章狠狠的道，“他哪裡有我好，又沒有我帥，又沒有我對你好。”
好傢伙，還有劉暄的戲份。
姜暖放鬆下來，看來賀隋章沒恢復記憶，她懶散的躺在沙發上看著面前的十八歲少年輕聲道：“我沒有拋棄你，是我先和劉暄在一起的，然後你第三者插足，你是小三。”
她等著看賀隋章臉上痛苦的表情，誰想到等來了一句：“真的嗎？我可真強。”
姜暖想一腳把賀隋章給踹下去。
“姐姐，你看你承認和我在一起了吧，所以這些都不是我臆想的對不對，不然我也不會連失憶了還往這裡跑。”
“看到你的時候，我的內心也不會一下子湧現出巨大的高興。”
“除了高興還很難受，就好像失去了你一樣，那樣的痛苦。”
姜暖有些發愣，十八歲的“少年”果真衝動簡單，絲毫不像三十三歲的男人一樣看不出喜怒哀樂。
“有多痛苦？”姜暖輕輕的問。
“比我的腿還要痛。”賀隋章認真的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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