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至寒站在晨光之中，正在打拳。
他遒勁有力的一雙腿穩穩地站在地上，像是紮根了似的，出拳時的招式乾淨利落有有力，彷彿帶著風似的。梁白玉眼前一亮，差點要給他拍手叫好，卻見傅至寒收了招式後又從一旁拿起一柄長、槍，
銀色長、槍在晨光中閃爍著光芒，破空之聲咻咻咻咻，梁白玉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是傅至寒每日的功課，自幼時習武起，便一直保持著這習慣，每日晨起時打拳練槍練劍，一整套下來，整個人都會熱起來。不止如此，為了鍛鍊意志力，傅至寒不論初夏秋冬皆是以冷水沐浴。
他額頭出了一些汗，傅至寒拿起布巾擦了擦，便聽得一陣鼓掌聲。他皺眉，正欲呵斥，便瞧見了從晨光中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他府裡一向沒什麼生人，只有忠叔他們，他們也知道傅至寒的脾性，不會在他晨起鍛鍊時打攪。傅至寒緊擰的眉頭慢慢鬆下來，他都忘了府裡新來了個小丫頭。
梁白玉說：“你方才的槍使得真好，比我從前看過的雜耍藝人還好看！”
傅至寒一時無言，他堂堂護國大將軍，居然要淪落到跟雜耍藝人比較……可小姑娘的眼神又那樣真誠，還真是在誇他……
他沉默一瞬，轉移話題：“怎麼起這麼早？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梁白玉還在努力吃吃吃，隨口便應下了：“好啊。”
他昨日讓忠叔去問了碧桐書院那邊的情況，碧桐書院招收學生皆有統一的考試，每年春秋兩次。春日裡的考試不久前才剛過，卷子都已經閱完了，入學名單也已經草擬好，只等這兩天便要張貼出來。
梁白玉心滿意足地擱下碗筷，傅至寒給她遞水，她接過喝了兩口。又休息了好一會兒，傅至寒才帶著梁白玉出門。
傅至寒簡單吃飽後，擱下筷子，道：“待會兒吃過飯，你隨我去個地方。”
將軍府很大，梁白玉逛了一圈下來，已經累得有些氣喘，這般消耗體力，沒一會兒她便餓起來。好在方才傅至寒說馬上就吃早飯了，梁白玉勾了勾唇，回到明輝堂。
傅至寒已經命人擺好飯，見梁白玉過來，讓她落座。早飯不比午飯和晚飯，略清淡些，不過也很好吃，梁白玉吃得很香。
隨後又覺得她可憐，恐怕是從前連吃飯都奢侈，所以才會覺得如此快樂。傅至寒想著，日後要待她好一些。
梁白玉嗯了聲，隨忠叔出去了。忠叔帶著梁白玉將府中逛了一圈，仔細和她介紹了一番，梁白玉不時點點頭，記在心裡。她是想著，日後她是這裡的女主人，趁早熟悉起來好。
傅至寒看著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由眸色軟和幾分。他才剛從戰場回來沒多久，在戰場上殺人殺多了，人都帶著幾分未散的戾氣，又逢老戰友戰死，這些日子傅至寒的情緒也並不好。不過他一向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旁人也看不出什麼，只有看著他長大的忠叔才能猜透幾分。
今日晨起他鍛鍊時，出手都比往日要狠上許多。不過這會兒看著梁白玉吃飯的樣子，那份躁鬱之感竟是莫名地消散了。
出門的馬車上，梁白玉問：“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走到一處關著門的院子時，忠叔介紹的話語頓了頓：“這是老夫人也就是將軍的母親的住所，壽寧堂。”
睡得很好，只是因為睡得太多了。梁白玉嘿嘿笑了笑：“睡得很香，我好久沒睡得這麼香了。今日一早醒了，有些無聊，便想出去走走，將軍也起得好早。”
梁白玉也沒多想，只覺得可能老夫人外出探親，或者是遊玩去了。
便是趕上了考試，只怕以梁白玉的水平，也考不中。所以傅至寒今日帶梁白玉出來，是去見廖源廖院長。
吃飯這樣的小事，也能這麼快樂麼？昨日和今日這幾頓皆是如此，可見她是真的覺得快樂。
傅至寒想到她那張令人頭疼的床，頭皮略緊，“讓忠叔帶你去府裡逛逛吧，我去換身衣裳，待會兒一起用早飯。”
梁白玉聽了，還是懂些人情世故的，便打算進去見見老夫人，和老夫人打個招呼。卻被忠叔攔住了：“梁姑娘，老夫人如今並不住在這裡，不用進去見了。”
他眸光落在梁白玉身上，終於發覺小姑娘今日有些不同，似乎是精心打扮過。身上穿的是新衣服，頭髮梳得可愛，吃飯時腮幫子都塞得滿滿的，吃到好吃的東西時，一雙大眼睛先是睜得更圓，隨後又笑眼彎彎，微微地搖頭。
她日後總要住在府裡，先熟悉熟悉環境也好。
傅至寒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梁白玉聽完哦了聲，傅至寒要送她去唸書啊……
梁白玉其實不大喜歡唸書，不過若是說出來的話，傅至寒會不高興吧？
她偷偷瞟了眼傅至寒，還是沒敢說。
傅至寒一向敏銳，早已經察覺到小姑娘的小動作，連她一臉沮喪都看在眼中。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多少都有些不愛念書，傅至寒並未多想，畢竟這件事於她有好處。
馬車一路行駛，最後停在城郊的一處山腳下。
傅至寒下了馬車，梁白玉見狀也跳下馬車，跟著傅至寒的腳步。 廖源院長今日便在山頂，他們要爬上山去見他。站在上山的臺階前，梁白玉抬頭看了眼曲折的山路，再收回視線時，傅至寒已經出發了。梁白玉趕緊跟上他的腳步，小跑著噔噔噔爬上幾階臺階，到了傅至寒身後。不過沒一會兒，又被傅至寒甩在了身後。
梁白玉看了眼前面人的背影，眉頭擰著，是不是腿長的差距？這人怎麼走得這麼快？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再對比傅至寒的大長腿，她邁一步臺階，他直接就能跨兩級吧？
她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往上爬。
梁白玉平日裡沒覺得自己體力很差，翻牆爬樹，她都不覺得累的，可是大抵是今日早晨在府裡還逛了許久，這會兒竟漸漸有些體力不支。
慢慢地，她越來越落後傅至寒。本來一抬頭看傅至寒離自己只有十幾級臺階，再抬頭時，已經二十級了。梁白玉停下來，忍不住叉著腰歇了會兒，用袖子給自己扇風。想了想，這樣好像太不淑女了，又把手放下了，一咬牙繼續往上爬。
梁白玉爬得氣喘吁吁，已經沒力氣看前面的傅至寒背影，甚至有些頭暈眼花。
她深吸了口氣，擦了擦汗，忽地視線裡出現了一雙玄色圓頭緞面官靴。
梁白玉愣住，一抬頭，看見傅至寒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怎麼不叫我？”
梁白玉重重呼吸著，沒有回答他的話。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好像習慣了一個人，不習慣依賴別人。
傅至寒也沒一定要個答案，見她累成這樣，嘆了聲，從一旁拿出水囊給她。是他的問題，他平日裡相處最多的，是軍營裡那些士兵，他們都是大男人，可現在他面對的，是一個小姑娘，他還沒轉變過來思維。
梁白玉仰頭喝了兩口水，終於覺得緩過來些。她將水囊還給傅至寒，正欲開口說：“好了，我們繼續走吧。”
卻見傅至寒收了水囊，而後轉身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他寬厚的背就在她眼前，梁白玉頓住，聽見傅至寒道：“上來，我揹你。”
她慢慢地俯身，趴在傅至寒背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傅至寒確認她已經趴好了，才起身。他手握成拳頭，扣住她的雙腿，揹著她繼續爬。
傅至寒真的好高哦，梁白玉趴在他的背上，看著腳下的距離。臺階一級級地往後退，周遭的樹木也往後退，傅至寒的背寬厚而溫暖。
“我不會照顧小姑娘，又是武將，沒那麼細心，若是有什麼沒做好的，你一定要說出來，知道了嗎，白玉？”傅至寒囑咐道。
梁白玉嗯了聲，心說他已經對她很好，從沒有人對她這樣好。
傅至寒體力好，揹著梁白玉到了山頂，也不見氣喘。到了山頂後，又七拐八拐地往裡繞了繞，才出現了一處庭院。他將梁白玉放下，看向眼前的庭院，這裡便是廖源院長的私宅。
傅至寒抬手叩門，開門的是位老管家。老管家認識傅至寒，對他的到來略為詫異。
“傅將軍？”
“廖先生在麼？”
“廖先生在家中，傅將軍請進吧。”
梁白玉跟著傅至寒走進院門，老管家看見梁白玉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全大越都知道傅將軍一向不近女色，怎麼今日來拜訪身後還跟了個小姑娘。不過這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還挺可愛。
老管家衝梁白玉笑了笑，梁白玉看他慈眉善目的，便回以一個笑。
老管家領著他們穿過桃林：“先生就在後頭，傅將軍請吧。”
梁白玉跟著傅至寒往前走，遠遠地瞧見了一個樹下的背影。
“廖先生。”傅至寒走近了開口。
廖源倒是不意外，忠叔已經打聽過訊息，廖源便猜到傅至寒今日要來找自己。他站起身，捋了捋鬍子，先是將傅至寒打量了一番，而後看向他身後的梁白玉。
梁白玉看著面前這個鬍子很長的老頭，皺了皺眉，他的鬍子這麼長，吃飯的時候很不方便吧？
廖源道：“碧桐書院的春日招生已經結束了。”
傅至寒道：“我知道。”
廖源挑眉：“哦？既然如此，那你今日還來是找我是為什麼？難不成是為了與我小酌兩杯？”
傅至寒淡淡開口：“走後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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