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比約戰過後，趙璧盈被同門抬回去，足足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走動。她好容易凝成的一點靈力全被楚原汐廢去，得一切重來。
朱丹鸚嘴裡塞了個饅頭，一臉興奮地朝著還在取餐的暮千雪道：“暮師姐，今兒你師父又給你安排了什麼好吃的？”
“朱姑娘，什麼叫她師父安排的，都是我老羅做的。暮姑娘，來來來，嚐嚐這碗蟹粉餛飩，保管你鮮掉下巴！”
“蟹粉餛飩！！”
飯堂的弟子聽到耳中，又是無比羨慕。
那天在曬穀場，他們算是見識到了楚原汐的手段！
簡直霸氣側露！冷絕無情！
如果不是暮千雪開口求情，趙璧盈絕對性命不保。
這個趙璧盈雖然漂亮，也太歹毒小氣了點，同門約戰，輸了竟然背地下殺手！
相反，暮千雪不僅人長得美，出塵脫俗，更是心地善良，愛護同門！
眾人看著看著，眼神又漸漸痴迷起來。
幾個不怕死的男弟子交頭接耳：
“我也想求楚長老收我做徒弟，這樣我可以朝夕和暮師姐在一起！”
“要是能日日同暮姐姐一起練劍，那該有多美！呵呵呵呵呵…”
“我不求暮師姐跟我說話，只要能看著她就好！呵呵呵呵呵…”
“說什麼呢！你們不怕楚長老？！隨時隨地叫你灰飛煙滅！”
“嘖嘖嘖……是有點恐怖！！”
暮千雪低頭默默用早飯，她把最後一個餛飩吃完，一言不發地冷著臉走了。
“哎，暮師姐？”朱丹櫻覺得今天的暮千雪有點反常，平日裡吃完飯離開前都會說一句“我走了。”
而今天，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沉著臉走了。
“暮師姐怎麼了？”朱丹櫻用手肘拱了拱不停扒飯的薛子宸。
“不知道，”薛子宸端起第五碗粥，繼續往嘴裡扒，“可能，是餛飩不好吃。”
羅廚子經過聽到了，當場瞪眼：“我的餛飩不好吃？！！小子，把粥放下！以後，粥、饅頭你都別吃了！這裡不歡迎你！”
“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暮千雪今天練功，遲遲不能入定，始終心煩意亂心神不寧。
索性開始練劍，那日約戰之後，師尊又傳給她一套善水劍法。
這套劍法遠比拜山劍法複雜，師尊告訴她這套劍法分為九層，越往上越難領悟，相應的，威力越大。所謂上善若水，水無形、無性、無爭、無懼，到了最高層，天下力量皆為我所用。
當然，越是強大的劍法，越需要強悍的功力來承載。修為不到，就是劍招學到了第九層也無法駕馭。
暮千雪似乎練得並不順利。
沒有師尊在一旁指導，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裡沒有領悟透徹。
她看了看峰頂下來的路。
綠樹成蔭的山路，空蕩蕩的，沒有人影出現。
她練了一會兒，又看一眼，再練一會兒，又看一眼。看了幾次，始終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緋色身影。
師尊這幾日好像有事情耽擱，來得都比較晚。
可是，她現在，真的好想見到師尊！
快到正午，楚原汐終於來了。
“師尊！”暮千雪停止了練劍，向楚原汐快步走去。
“千雪，你今日的劍招有些心浮氣躁，”楚原汐淡淡道，她老遠就看出暮千雪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是，弟子會專心練習。”暮千雪在楚原汐身前停下，微微垂眸，聆聽師尊的訓示。
楚原汐目光落在暮千雪上，眉尖挑了挑：“你，有什麼事情？”
這一個多月下來，她深知這個徒弟不僅不愛說話，還不太坦誠。
難得說一句話，大半還要自己吞進肚子裡。
暮千雪感覺到師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臉上不由泛起一股熱意：“沒，沒有。”
“沒有？”
“……沒有。”
楚原汐頷首道：“那好，我有話要和你講。”
暮千雪抬頭，見楚原汐從懷裡拿出一本小冊子，道，“這本心法註解你拿去。”
暮千雪伸手接過，翻開第一頁，裡面記載是煉氣的心法，旁邊還有許多小字，標註詳細，提示關鍵。
她又往後翻幾頁，則到了築基期，再後面是金丹期。
字跡很新，應該是師尊這幾日寫成的。
暮千雪驀地想到，師尊這幾日來得晚，難道是在寫這本冊子？
“師尊，你這是？”暮千雪不解，平日練功師尊都會在一旁悉心指導，何必再多此一舉記載在冊子上。
楚原汐道：“我打算閉關修煉，三年時間，我都不能出關來看你。這三年時間，你照著我在冊子上的註解，安心修煉。”
暮千雪神色一怔，看著楚汐：“師尊你要閉關？”
“是。”楚原汐抬頭看著通天台的方向，眼神暗了下去。
修容闕悄無聲息的一劍狠狠地插進自己的心臟…
心口的痛似乎還隱隱殘留，在不經意地提醒她將來悽慘的下場！
所以，她一定要專心修煉。
現在她雖然修為算得很強了，大乘初期，但，還不夠，她一定要更強才行！
楚原汐緊了緊袖子底下的手，轉頭看向徒兒。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教導暮千雪，讓她能有多強就有多大強。
這是她在心裡對暮千雪的承諾，她絕不會忘。
暮千雪垂著眸，臉色潔白若雪，長長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她淺淺的雙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楚原汐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到了暮千雪緊抿的薄唇。
千雪她，心裡還是有事。
楚原汐頓了頓，道：“千雪，抬起頭。”
聽到師尊的命令，暮千雪慢慢抬起頭。
她清冷如冬雪的眼睛裡，此刻有淡淡的傷感。
那是，楚原汐登時一怔，
——壓抑不下的不捨！
她恍惚間看到自己死後的一刻，暮千雪捧著一地的血珠，悲痛至極，眼裡除了痛苦絕望的悲傷，也有這樣的不捨。
只是更為強烈，更為濃烈，是濃的化不開的不捨！
楚原汐心念微動，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暮千雪，淡聲問道：“千雪，假如有一天師尊死了，你會怎樣？”
楚原汐的話，好似一道晴天霹靂，驚得暮千雪渾身一震！
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似乎僅僅是這樣一個假設的可能就令她完全不能承受。
“不！不！！師尊，你不會死的！！”暮千雪臉色蒼白，激動得抓住了師尊的手臂，死死地抱緊。
好似師尊下一刻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楚原汐的手臂被暮千雪捏得有些發疼，但她動也不動，任由暮千雪緊緊抓著，心裡微微有些訝然。
千雪的反應，似乎太大了點。
只不過隨便問一句，她就緊張成這個樣了。
楚原汐平靜的面色慢慢有了變化，看著暮千層的目光充滿讚許。
好徒兒，你果然對師父很忠心！
“我的意思是，”楚原汐想了一想，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真界總有不出世的高手，萬一師父給人殺了呢？”
“我…”暮千雪光潔的額頭上滲出冷汗，師尊的話徹底地打亂了她的心神，逼得她不得不去想象這個可能。
良久，暮千雪死死咬著自己的唇，連嘴裡泛起的血腥味都絲毫未察覺。
她斬釘截鐵道：“弟子以死相隨！”
話音剛落，暮千雪感到額頭上有一陣輕柔的摩挲。
她吃驚地發現師尊在溫柔地給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眼中又是憐惜又是感動。
師尊，你不會死的，是不是？
暮千雪心裡這樣想著，正待開口，突然看到師尊忽然伸手在自己唇上一點。
指尖上閃起淡淡的青光，又瞬間消失。
咬破的嘴唇已經恢復如初。
楚原汐道：“你好好專心練功，最遲三年我就出關了。若是這期間，你遇到困難兇險之事，就在元噗洞外扣三聲，我就會出來救你。”
“是，師尊”！暮千雪低聲答應，目光一轉，這才驚覺自己還抓著師尊的手臂！
暮千雪瞬間紅透了臉，急忙鬆開手。
楚原汐淡淡一笑，轉身朝峰頂走去。
關切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千雪，三年後是仙盟比試劍大會，每派三個名額，我已在掌門面前推薦你參加。你好好用功，不要讓我失望。”
“是！師尊！”
看著師尊越走越遠，想到以後三年都不能再見到師尊一面，
暮千雪胸口一陣一陣地發酸，覺得萬般不捨。
眼見師尊就要消失在視線裡，暮千雪忽然發足狂奔過去。
楚原汐回頭，轉過身。
一身白衣翩然若仙的暮千雪紅著眼睛怔怔地看著自己，問道：“師尊，你可不可以……”
“嗯？”楚原汐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師尊你可不可以……不再收起他的弟子？”
楚原汐微微一愣，心裡笑了。
霎時間，她明瞭，原來千雪方才練劍心浮氣躁是為這件事。
她搖了搖頭，伸手撫摸著暮千雪的頭頂的秀髮，輕聲道：“為師此生只有你一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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