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不置可否地翹起嘴角，活像一隻貓咪有些猶疑，該吃擺在面前的哪條小魚乾。
佈雷斯似乎看懂她的神色，無奈道：“我一向覺得，你不該像格蘭芬多那樣愚蠢，認為不遵守課堂紀律敷衍作業以此來叛逆地反抗一個不喜歡的老師就是正確的。”
她說：“噢，這種行為的確不合理。可是大概只有斯萊特林才會認為斯內普是一個優秀的老師。”
他正經時說出的話總是如此出人意料。難怪潘西會說，佈雷斯看似和德拉科關係融洽，實則兩人性格全然不同。
同樣是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德拉科馬爾福每天都在模仿他父親，拿捏著裝腔作勢的貴族做派，儼然還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而佈雷斯扎比尼喜怒不形於色，透出骨子裡的淡定疏離，眼中似乎籠著薄霧，令人看不分明。
她不由得好奇扎比尼夫人是何等風姿，教育出少年老成的十五歲男孩。
遠遠鐘聲響起，馬上便是宵禁了。簡匆忙作別，堅持道：“我可不想讓你被費爾奇交給正直的斯內普教授。”
佈雷斯好脾氣地笑了，眼中星光點點柔和不已，柔聲道：“晚安，簡。”
她爬上樓梯，遇見不知從何處巡邏而來的麥格教授。她皺眉看著簡：“沙菲克小姐，你該不會和波特先生是從一個地方來的吧？”
她愣了愣：“呃，是的，教授。我們今晚在斯內普教授那裡接受勞動懲罰。”
“我不得不說一句，沙菲克小姐。雖然愛情會令人盲目，但你還是要擺正態度的好。學習，永遠是學生的天職。現在趕緊回公共休息室去，不要再給格蘭芬多扣分了。”
簡恍然見到赫敏上了年紀的樣子，或許和一絲不苟的麥格教授如出一轍。然而她這番隱晦的忠告，讓簡莫名有些心虛。難道是斯內普揹著學生向麥格教授告狀？還是她也看到了《女巫週刊》？
赫敏是一個愛憎分明的女孩。她對斯基特的唾棄有多深重，對友情與愛情便有多坦率。
因此，當她們再一次於圖書館“偶遇”克魯姆的時候，簡狐疑地問她：“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了點什麼？”
赫敏正在往桌子上擺書本和筆。她險些打翻那瓶墨水，神經質地將幾個本子邊角對齊整齊摞好，紅著臉說：“算是吧。我想嘗試一下，嘗試自己不擅長的事情。”
若不是顧及著是在圖書館，簡或許會高興得拍手：“真是酷，赫敏！那麼哈利他們知道嗎？”
“還不知道，”赫敏的臉色有些古怪，“羅恩最近很奇怪，聽到克魯姆的名字就會暴跳如雷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簡不禁搖頭：“羅恩好像是對你有意思呢。”
赫敏驚恐地看她一眼，像是聽說麥格教授有一個訂婚十年沒有結婚的未婚夫：“怎麼會！我們只是朋友……”
她猜測自己是戳中了赫敏心中隱約而未經證實的直覺：“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瞎猜的。”
克魯姆抱著幾本書，極其自然地坐在赫敏旁邊。簡偷看一眼，見他拿的是《飛行姿態對速度的影響實證分析》和《魁地奇展望》。
果然職業運動員玩魁地奇的方法有章法可循。
相比之下，伍德未畢業時每天五點鐘便要求隊員集合訓練的行為不過是事倍功半。那段瘋狂的日子，喬治不止一次抱怨過自己一早上的課都在睡覺，麥格教授已經連續兩次宣告過，要給他和弗雷德額外加份作業。
看著赫敏含羞帶怯的模樣，儼然與平日裡判若兩人。克魯姆的聲音輕柔，漆黑的瞳仁裡只有她的影子。簡忍不住揚起一絲笑容，那種流動在空氣中細微的甜蜜，讓她欣慰羨慕又悵然若失。
兩人絮絮地低聲交談著，偶然停下，克魯姆才插了一句話：“我後來聽約塞爾說了，是我誤會了你們。”
簡懵了一瞬，還沒作聲，克魯姆便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能看出來，扎比尼對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樣。”
她算是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赫敏的腦子顯然反應更快：“你是在開玩笑，維可多？”
他揚起粗黑的眉毛：“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出發罷了。雖然我和他不是很熟，但是偶爾會在長桌上聽到隻言片語。”
簡靜靜停了片刻，道：“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想法。”
克魯姆搔了搔頭，有些侷促地說：“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其實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在荷-米-恩這裡，而是斯萊特林長桌。至於他們說了什麼，我還是不告訴你為好。那一次扎比尼就打斷他們，說‘為什麼不能安靜吃飯’，聲音冷得像是一月份莫斯科的大雪。我以為只是他愛管閒事，之後偶爾見到他隔著長桌看你的眼神，才有了幾分頭緒。”
她像是吞下一整袋跳跳糖，心中滋味翻江倒海。低頭盯著書，過了一陣才發覺原來一直在看目錄。
赫敏笑吟吟地說：“那你也一定聽說過我的故事吧？”
克魯姆猛然換上與他粗獷硬朗的臉龐完全不符的狗腿笑容：“當然，荷-米-恩，當然。我早就想著，怎麼也要認識一下這位鼎鼎聰明的女孩才好。你放心，他們講過的其他事情，我一個字也不信。老實說，你不後悔答應我吧？即便你的麻煩可能會更多一點？”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讓赫敏笑眯了眼，嘴上卻說：“我說過，我想先嚐試一段時間。我從來沒把那些膚淺的女生放在眼裡。至於你說斯基特？呵，她不過是在報紙上蹦躂幾下。”
幾天後發生的事情，卻超出她們的預料之外。
看似尋常的早餐桌宴，貓頭鷹在高空來往穿梭，空投各種物品。簡常常生怕它們的羽毛或者糞便落入自己的盤子裡，因此不顧形象地匆匆扒完意麵。一隻灰色的大鴞傲然滑翔至格蘭芬多長桌上方，十分精準地將一個信封砸在她頭上。
簡著實嚇了一跳，怨念地瞥了眼它漠然離去。不用說，是沙菲克先生最常用的那隻鳥，那傲氣的性格像絕了自己的主人。
拆開信封，她有些驚訝居然不是父親一貫用來寫信的褐色暗紋壓花信紙，看起來是某個旅店中匆匆借來的紙張。
那上面筆跡凌亂，只有短短几行字：“我無恙，勿念。好好上學，不要多管閒事。放假那天我會來接你，不要和同學亂走。愛你的，爸爸。”
這全然不是沙菲克先生寫信必須寫夠至少滿滿一頁的風格。
她尚未思慮更多，便聽到身旁的赫敏一聲尖叫。整張桌子都瞬間靜了靜。
半開的信紙跌落在一碗濃湯裡，很快便浸溼了。赫敏捂著右手，痛苦地申吟著。
“你怎麼了？”
簡伸手去撈信紙，赫敏卻尖叫道：“不要碰它！”
“那上面有東西……”她亮了亮腫脹通紅的右手食指，“我想我可能需要去醫務室一趟。”
她們匆忙向醫務室走去。赫敏沉默了許久才緩過勁來，深深嘆氣：“最近每天都會收到那些女性讀者抨擊我的信件，連韋斯萊夫人也誤解我。這封信看起來很正常，完全不像那些在信封上便寫著辱罵我的話，可是沒想到……”
偏偏此時，樓梯拐角出現了三人組最厭惡的宿敵。
德拉科馬爾福看見赫敏，那雙眼睛亮了幾分而後下意識向她身後望去，又悻悻收回視線。他清清嗓子，拖著貴族式的詠歎調說：“我們最聰明的麻瓜萬事通小姐這是怎麼了？你的波特呢？”
赫敏咬咬唇，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繼續往前走。
德拉科卻不罷休，他故意向左橫在路間：“你是啞巴了還是聾了，格蘭傑？”
簡怒道：“馬爾福，你很閒嗎？”
德拉科微眯眼睛，不知在算計什麼：“按照這兩天的報道，你們倆應該是情敵才對？”
潘西吃吃笑了，他身後的兩座肉山——克拉布和高爾也捧場地笑起來。
“哦？看來你沒有少看潘西買的那堆八卦雜誌。”簡心中焦灼，只想快些帶赫敏去醫務室。
德拉科還想攔住赫敏狠狠羞辱她，潘西卻甜甜笑著說：“我們有早課，德拉科，快走吧。”
他不情不願地回頭望了她們一眼，扯扯領帶，沉著嘴角往教室走去。
龐弗雷夫人捧著赫敏的右手，便大驚小怪地抱怨：“我說過無數次，無數次！梅林，學校裡不適合用這些危險的物品，魔藥課草藥學都是這樣，他們就是不聽！”
赫敏囁嚅著怯怯說：“這不是上課弄的……”
“不管怎樣，你恐怕兩天之內都不能寫字了，格蘭傑小姐。這種膿液對面板的損傷還是很有影響的，”龐弗雷夫人睨她一眼，風也似得麻利拿過幾樣配製好的藥水還有繃帶，冷哼一聲，“幸虧是我在霍格沃茨，不然每年會有多少學生被迫去聖芒戈而耽誤學習。”
赫敏瞪大眼睛連連搖頭：“兩天不能寫字？您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嗎？”
龐弗雷夫人頭也不抬地說：“小姐，如果你希望右手以後還能正常使用，就暫且忍兩天吧。”
赫敏長長申吟一聲，眼中的恐懼彷彿看到自己成績單上有一門課沒能拿到O。
簡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病床上，只覺得腦子裡全是橫衝直闖的小地精。
她和潘西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而兩人又十分默契地避而不談。如同剛才那般，即便同樣在場互相間也視若無睹。
而沙菲克先生此時寫信給她，卻完全沒有回答她之前的問題。令她更為不解的是，為什麼父親要著意提出放假那天會來接她？
掛鐘的分針挪到數字十二正下方，遠方的鐘樓轟然作響。一聲接一聲，聲浪由遠及近，她心中不安，似乎有什麼未知逐漸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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