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風月樓正是安靜的時候。
柳晏姝坐在後院的亭臺涼凳上,半倚靠著牆柱,腿上放在一個紫金手爐,爐口還冒著絲絲嫋嫋的煙氣。
她一雙俏眼只是盯著不遠處的幾株枯草,沒什麼神采。
倏地,她聽見身後傳來幾聲腳步聲,由遠及近,隔著假山,那些腳步聲在靠近假山時停了下來。
她無意回頭看,卻覺得有人說話,聲音很是熟悉。
“李媽媽,奴家是親眼瞧著陸小公爺摔門而走的,連守門的人都沒留下,那個姓柳的小賤人是不是就要完了?”語氣中大有得意之喜。
柳晏姝聽出來了,是玲瓏。
呵,真是感謝,三更半夜的,也要偷偷守在我門口聽動靜。
“你這話可是當真?”李媽媽有些遲疑,“自從那日選花魁她在眾人面前露了個臉,這來找她的公子哥能把我這風月樓的門檻踏破了,可我就擔心這小公爺這邊……”
“哎呀,媽媽,也許是小公爺有什麼癖好,專挑那些醜姑娘,見柳妹妹這麼好看,就不驚奇,不惦記了。”玲瓏語氣軟了,循循善誘。
李媽媽聽這話雖覺得驚訝,但按理說,瞧見這柳姑娘這麼漂亮,應當更加喜愛才是,怎麼就摔門而去了呢?難道如玲瓏所說真有什麼癖好不成?
“罷了,咱們在觀察幾日,若是陸小公爺不來,也叫柳姑娘出來迎客吧,這麼多人催著,我實在是應付不來……”
後面的話柳晏姝已經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原來這世道,還真能在傷口上再撒一層□□。
沒了依靠,還要去接客。
她嗤笑一聲,坐著不動,不躲也不藏,反正理虧的是她們。那二人討論完,沒多停留,也就走了。
柳晏姝依舊半靠在牆柱邊,心裡空落落的,想起昨晚季陽給她的那封信,偷偷告訴了她那玉鈴鐺的來歷。
那鈴鐺本是陸南風送給同胞妹妹的三歲賀禮,卻不想陸妹妹生日還未到,就出天花夭折了,母親也因為悲慟過度,身子每況愈下,不久於人世。
曾經,她一直覺得陸南風作為陸國公的嫡長子,應是眾星捧月、富貴安穩的,卻沒想到他因保護不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而自責愧疚,一向深情、忙於政務的陸國公卻在正妻去世三年後納了不少小妾進門,父子的關係漸漸變得冷淡。
唉,也許,從樓上摔下來那次,她是沾了那個陸小姐的光了,陸南風當時可能只是想到了他的妹妹?
所以她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那寶貝玉鈴鐺送了人了,難怪他會生氣,是覺得自己不在意他嗎?不在意他的東西?
還有,既然這鈴鐺這麼重要,那天早上為什麼要把玉鈴鐺送給她?她不敢多想。
“姑娘,柳姑娘?”柳晏姝沉迷於思緒,才聽得身旁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的聲音。
“啊,什麼事?”
“李媽媽叫我傳個話,說有公子在春日閣等著姑娘呢。”小丫頭如實說道。
哪位公子啊?
想起偷聽到的李媽媽的話,這‘接客’來得這麼早?
“非去不可嗎?我今日身體疲乏,只恐惹惱了公子哥們。”柳晏姝想著理由推辭。
小丫頭卻是嘻嘻一笑:“是那公子說和姑娘是老相識,李媽媽才讓他進來的呢。”
老相識?她心裡隱約能想到一個人,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柳晏姝走到春日閣門口,果然瞧見了背對著她站著的少年書生楚天闊。他的頭髮高高梳起,樸素的白帶扎著,一身灰白色直襟長衣,背上還揹著他的那塊破舊布袋,和春日閣的豔色裝潢有些格格不入。
還真是他。想了會兒,柳晏姝把藏於袖口中的羅紗拿出來,遮住自己的容貌。
“楚公子。”她站在原地,彎身行禮。
“哎呀,和我客氣什麼。”楚天闊迴轉身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二十歲的少年郎,笑容最是乾淨。
柳晏姝直起了身子,微垂著頭,等著他先開口。
“姑娘,我這才幾日沒見姑娘,就聽說你的身價早不同往日,我這籌來的銀子早已配不上姑娘了。”半是玩笑地開口,他嘴角的笑意未減。
他也知道花魁日的事情了?
柳晏姝突然覺得自己羅紗蔽面有些多此一舉了,但她還不想拿下來。
“公子抬舉奴家了。”她在門外,楚天闊在門內,兩人隔得不近,若非此時風月樓清淨,他們恐怕連對方的聲音都聽不到。
楚天闊低笑幾聲,指了指門口:“這才幾日,你我已經生分成這樣了嗎?虧我好心想救你出去。”
“啊……”柳晏姝腳步挪了挪,挪進了門,卻依舊是垂著頭,幾分疏遠,“勞煩公子了,奴家感激不盡。”
“行了行了,官腔的話也不必說了,我現下這點銀子已是救你不得,但我尋了個救你的好法子。”
“什麼法子?”柳晏姝驚喜地抬頭,期待著他的下文。
“你瞧,同我說話你都不看我一眼,若不是這麼說,你哪能瞧上我一眼?”楚天闊調笑著,過來,拉住了她的袖口,在她低頭之前把她拉近了些,從懷裡掏出一沓紙,“這是我跑遍了全金陵城才畫出來的,全金陵城僅此一份的地圖,怎麼樣,厲害吧?”
他在求誇。
柳晏姝眼眸垂下,想了想:“所以呢?”
沒有誇。
好吧。
“我研究過了,臘月二十九城裡有一場盛大的煙花晚會,不少人都要去看,我到時候就趁亂來這兒接你,我們一起逃出城去!我還和一個出城做生意的車伕講好了,到時候我們就坐上他的馬車,和他的貨物一起……”
未經世事的少年,思維總是簡單一些,同樣,未經世事的少女,思維更簡單一些。
這,這就要出城了嗎?
柳晏姝聽著他說話,只覺他的唇瓣一張一合,說出來的卻只有“我們一起逃出城去”。
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裡一陣難過,在這裡呆久了,對這裡的一切大多習慣了,突然要走,有一股說不出的悵然。
對了,還有陸南風!
他還沒原諒我,我就這麼走了,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對了,最近城裡亂得很,你沒事就別出去了。”楚天闊沒看出她的心思,為她著想自顧自地說著。
“啊?為何?”
楚天闊左右看了看,朝她走進了些,壓低聲音:“一批朝中命官入獄,聽說有一個皇子要倒臺了,平日裡跟著他的不是身陷囹圄就是閉關反省,和他走得近的國公爺的長子還被分派出徵倭寇的苦差事。現在官老爺們都忙著站隊呢,朝廷動一動,百姓震三震啊。”想了想,繼續說“你可別和任何人講啊,這都是我市井街坊中聽來的。”
柳晏姝茫然地點點頭,卻在他的話裡抓到了個重點——國公爺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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