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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馬是渣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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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 122 章 番外五

  燃著壁爐的時候,會讓人額外有過冬的節日氣息。

  波士頓下了一夜的大雪,學校停課一天,葉開樂得放假。他躺在沙發上,頭枕在陳又涵的懷裡,手裡倒是捧了冊講義,嘴裡咬著筆,看兩眼,在重點畫下一道下劃線,旁邊寫上批註。

  腿太長,沙發放不下,便搭著扶手垂下。光著的腳面從纖細腳踝處慵懶交疊。

  陳又涵一手插在他柔順的髮間下意識地梳捻著,一手看OA裡密密麻麻的待批事項,偶爾低頭看他一眼,微蹙的眉眼舒展開,目光不自覺柔和。

  “是不是太用功了?”

  葉開“嗯”一聲,抬眸看他,開玩笑道:“有什麼辦法?你不會想我延畢吧?”

  陳又涵放下手機,兩手捧住他臉頰:“我怕教授扣著不捨得放你走了。”

  葉開失笑:“我又不是什麼學術天才。”

  他是習慣了努力的人,一切成績裡都有挑燈伏案夙興夜寐的辛苦,所以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少過分聰明。

  陳又涵垂眸凝視著他,又俯首親了親他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葉開的錯覺,他覺得陳又涵看他的目光和之前不一樣。但他來不及細究心口便莫名地驀然一疼,輕聲說:“又涵哥哥,繼續親我。”

  親著親著講義就從手裡滑落,與蓋在腿間的毛毯一起卷在身下。葉開兩手都攀上他的脖頸,踩著扶手的小腿和腳趾都因為親吻而不自覺緊繃。

  陳又涵吻他吻得很用力,比昨天晚上做/愛時更霸道。葉開呼吸不過來,剛才能一目十行處理龐大資料資訊的大腦此刻卻暈頭轉向,只模糊地想,陳又涵一定有事瞞著他。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鮮花、戒指和祝福一樣不缺,但陳又涵的眼神裡竟然又出現那種難以描述的痛,雖然壓抑著,但也依然從他注視葉開的目光底處深沉地泛湧。

  “又涵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陳又涵把他抱進懷裡,答非所問:“生病的那段時間,是不是很痛?”

  葉開懵了:“哪次?”他以為是滑雪骨折的時候。

  “講不出話的那次。”

  都過去多少年了。葉開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卻也認真回想了一下:“不痛。”

  陳又涵垂眸看他,看到葉開仰著巴掌大的瘦削的臉,雙眼還是像水洗過黑曜石般,澄澈、乾淨、天真,好像過了多少年、受過多少傷害都不會變。

  指腹溫柔地擦過他的眼底,陳又涵頓了頓,終於說:“我夢到了。”

  ·

  “等你結婚了我就帶我的男朋友來看你,他問我你是誰,我只會說你是姐姐的同學,你誰也不是,你在我生命裡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我會接你新婚妻子的捧花,我還要祝你百年好合,我——”

  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逞兇鬥狠。

  “都可以。”有一道更成熟的男聲打斷了他。

  明亮的燈光下,被中央空調終日吹拂的空氣有著冰冷的溫度和高階但無聊的香味。

  是在繁寧。

  “他”站在門口,葉開死死拽著他的衣角,好像不懂得如何鬆手,而葉瑾站在不遠的地方,纖細的身體繃得僵硬。

  “小開,祝你幸福,永遠幸福。”陳又涵看到自己最終抬起手,很輕很輕地攏了下葉開汗溼的頭髮,微笑著說:“葉開的開,是開心的開。”

  一道刻骨剜心的痛像雷擊一般尖銳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怎麼會夢到這裡?

  葉開一張臉上都是汗,額角的碎髮緊緊貼著蒼白的肌膚,只是用力瞪大眼睛死死拉著他,一邊眨眼一邊本能地搖頭。

  “小開——”陳又涵用力喊他的名字。

  但沒有聲音。

  只有那個陳又涵遵從現實地說:“沒有人逼我,也沒有人騙你,你好好的。”

  電梯門徐徐關上,極速下墜的世界,葉開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在鏡子裡倒映出的明晰又狼狽的畫面中,並沒有陳又涵的身影。他就站在葉開的身邊,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擦去眼底好像流不幹的眼淚,就像他過去十幾年做的那樣。

  幾乎就要碰到了,好像已經感受到了他臉頰的柔軟和眼淚的滾燙,但葉開卻還是在哭。葉瑾緊緊地握著他的雙肩,在她親弟弟近乎窒息的崩潰中死死咬著牙根。

  ·

  燈關上,門也被輕巧掩上。因為滿月的緣故,整個臥室陷入溫柔的黑中。

  瞿嘉離開前與葉開貼了貼面,叫他“寶寶”,但什麼也沒說。她一走,葉開睜著眼睛,很沉默地看著天花板。過了幾分鐘,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遲緩地動了動,彷彿想起了什麼。

  他掀開被子下床,在窗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月亮那麼大、那麼圓,月光那麼美,讓人想起夏目漱石的故事。

  「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夏目漱石說……」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今夜月色很美,我愛你。」

  葉開抱膝坐著,慢慢地把臉貼在了手臂上。月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臉龐。他垂著眼眸,看上去像只是睡著了。

  再漂亮的月亮也會落的。

  哪怕月亮每天每天都會升起來,可也還有新月、蛾眉月、弦月,不是時時刻刻都那麼圓滿——三十天裡得一二,十五分之一的完美要等待十五分之十四的遺憾。他和又涵哥哥在一起多久了?457天,每一天都很完美,他們完美地度過了十五個月。十五乘十四是多少?

  這麼簡單的心算,他眨眼之間就算出來了。要等待二百一十個月才有下一次的完美。

  葉開孩子氣地想,是17.5年。

  陳又涵,白痴才會等你這麼久。那時候你都那麼老了,我怎麼還會喜歡你?

  陳又涵忍不住笑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卻痛得蜷縮。

  “別這麼可愛。”他想說。

  抬起手時候,想要撥開他的額髮。他的額頭很漂亮,每次打網球的時候,因為跑動而帶起的風吹起他的碎髮,總會讓人目不轉睛。

  但葉開毫無預兆地站起身。

  坐得久了,空調把他的身體吹得僵硬,身體都控制不住發抖。他開啟衣帽間的收藏櫃,黑天鵝絨面上躺著一枚藍寶石,在夜色下流光溢彩。葉開攥著藍寶石回到床上,身體抖得越厲害,掌心的藍寶石就攥得越緊。

  藍寶石不值錢,他送過很多人了。

  他怎麼會覺得藍寶石和跑車有什麼不同?他憑什麼覺得藍寶石和跑車不同?

  藍寶石和跑車沒有什麼不同的。

  他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瞿嘉進來看他時,發現他整個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寶貝?寶貝?”瞿嘉用力搖他,捋他汗溼的頭髮。

  葉開唇色蒼白,眉頭蹙得很深,攥著東西的手緊緊抵在心口的位置。

  瞿嘉跑出去的時候,家居鞋在地板上滑了一下。

  ·

  “如果小開方便的話,可以讓他聽一下電話嗎?”

  “他不方便。”

  “幾句話就好,”顧岫的聲音頓了頓,背景音裡掠過模糊的“小開”兩個字,他低聲說:“又涵一晚上都在找他。”

  葉瑾狠狠地抽了兩口煙,冷硬地說:“他們分手了,他不想見陳又涵。”

  顧岫大概是被氣到,噎了幾秒,語氣動怒:“就這麼——”

  一聲短促的嘟聲。

  葉瑾掛了電話。

  她走進去的時候,葉開剛好從昏睡中醒來,瞥她的那一眼和他這麼多天看病房的花花草草鹽水藥盒沒有任何不同。

  “還疼嗎?”葉瑾在床邊坐下,意識到身上可能帶有煙味,她又坐遠了一些。

  葉開沒有張嘴,只是垂下了眼眸。

  葉瑾靜靜地看著他:“陳又涵……”

  眼看著葉開眼睛一亮,猛地抬起臉來望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看葉瑾不說話,他兩手無意識地揪著被單,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遠處,彷彿想確認門口是不是來了誰。

  逆光的門口空空蕩蕩,什麼人也沒有。

  葉瑾看著這一切,最終改變了主意,只說:“陳又涵不值得你這樣。”

  然後她就看見葉開眼中的那點光迅速寂滅了下去。

  他是因為夢見了陳又涵,以為他來看他了,才醒的。渾身骨頭都痛,肌肉也痛,一呼一吸都痛,為什麼沒有人把他病了的訊息告訴陳又涵?如果告訴了,他怎麼會不來?他病得這麼重,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有時候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陳又涵為什麼不來看他?

  是他不知道。

  他知道了,就會來看自己。會捧著鮮花,逆光站在門口,然後闊步走進來,像那時候在溫哥華的那樣。

  葉開緩緩地躺下,拉起被子的被子遮住了一切光。他蜷縮著,心裡想,你們怎麼還沒有把我生病的訊息告訴又涵哥哥呢?

  什麼時候才會告訴?

  三天,五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

  葉開慢慢地開始明白,不是陳又涵不知道,而是他真的不會來。

  就像他高考結束的那天,陳又涵也不在。

  他至今為止人生的重要時刻,都有陳又涵的參與。網球賽季的冠軍,一場棒球賽的失利,很多很多年的生日,第一次去迪斯尼,第一次玩過山車,微信加的第一個人、發的第一條語音。原來他不是在那天的大雨中失去陳又涵的,陳又涵從高考的那一天起就決定不要他了。

  以為不是戀人了,最起碼還是弟弟、還是朋友對不對?原來他那天說的“厭了”,不是指和葉開這個人交往厭了,而是對葉開這個人從頭到尾的厭了。所以不管是弟弟、朋友、前男友還是隻是單純鄰居家一個比較熟的小孩,所有有關葉開的存在,陳又涵都厭了。

  奇怪,當他想到這一層的時候,視窗忽然湧入了一陣風,很柔和,卻讓他精神一振。電視里正在放樓村專案的新聞。陳又涵出現在熒幕上,還是那麼英俊,嘴角的笑那麼雲淡風輕,好像他的人生從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葉開安安靜靜地看完,為陳又涵高興,如釋重負地。

  他找到答案了。

  又涵哥哥,原來我真的對你沒有那麼重要。

  成年人的世界裡有好多大事啊,他會為了愛情輾轉痛苦,是因為他還小。像又涵哥哥那樣,就不會為了這一點小事難過。如果有了一點難過,那也很快可以變好。

  “再見,又涵哥哥。”他張了張嘴,在心底輕輕地發出聲音。

  那一聲再見沒有人聽見,就連夢裡的陳又涵也在懷疑這一聲的真假。可是那陣遽痛來得如此鮮明強烈,他在夢裡都幾乎痛得要站不住。

  瞿嘉進來的時候,新聞播放到尾聲。她關了電視,葉開在手機上打下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行字:沒事的,媽媽。

  ·

  從衣帽間裡抱出的滑雪板還是嶄新的。去年冬天的時候蘭曼生了一場小病,板子背過去又原封不動地背了回來。這麼漂亮的雪板竟然連雪都還沒有沾過,葉開覺得惋惜。

  他坐在地板上時,從瞿嘉的角度看,比過去更為清瘦,幾乎形銷骨立,下頜側臉一點溫潤的曲線都不剩,就像他這麼多天以來的沉默那樣鋒利堅硬。

  啞光的質感,濃彩的塗鴉,葉開的指腹最後一次輕輕在上面拂過。

  像十七歲生日那樣的如夢似幻。

  他讓賈阿姨找了一個碩大無比的紙箱,足夠裝得下它。又重新取出藍寶石禮盒。發急病的那天晚上,瞿嘉近乎是用力摳才摳出了它。

  “喜歡可以留下。”瞿嘉終於忍不住出聲道。

  葉開抬眸自下而上地看她,抿唇笑了笑,然後把盒子也一起收進了紙盒。

  不用,沒關係,總有一天會不再喜歡的。

  陸叔親自去送。他拿著小少爺交給他的門禁卡,從地下車庫徑直抵達二十六樓。紙箱被輕輕地放在門口,發出一聲輕響,像塵埃落定的聲音。

  ·

  “你夢到了?”葉開重複了一遍。

  “嗯,”陳又涵看著他,又補充道:“一點點。”

  葉開被他抱在懷裡坐著,有點新鮮的樣子:“夢到什麼了?”

  陳又涵很少跟他聊這些。

  “夢到你說不出話,在病床上扎小人詛咒我。”

  葉開噗的一聲笑出來:“什麼啊。”

  “還夢到你跟瞿嘉賭咒發誓說一定開學就找女朋友。”陳又涵勾著他的手指,哄他:“擅自就把女同學當替代品,問過女同學的意見了嗎?”

  葉開無語:“我又沒找!”反應過來了,“你是不是因為夢到這些才突然跑來找我的?”

  從夢裡痛醒的時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裡。

  他送回了藍寶石,卻又留下了寶璣。

  他說了又涵哥哥再見,卻在八月七號時在朋友圈祝他生日快樂。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不喜歡的,在溫哥華的時候,卻連蘭曼都能輕易看穿他的偽裝。

  兩年後相遇,他說“又涵哥哥,我已經在試著喜歡別人。”

  他還在說「試著」。

  陳又涵終於知道,葉開的這兩年,是一場對他的漫長的告別。

  充滿著努力、殘存著僥倖、孤身一人、沉默堅定的告別。

  他已經分不清,是葉開的痛苦讓他痛,還是葉開的決心讓他痛。

  大概是因為痛苦那麼刻骨,所以才顯得決心那麼無可挽回。

  買機票只用了五分鐘,他確定了最早抵達的航班,從鮮花盛開的寧市風塵僕僕地趕到風雪瀰漫的波士頓。

  他永遠地錯過了葉開生命裡的冬天,就好像夢裡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為他擦去哪怕一滴眼淚。

  那最起碼,在這個冬天,請讓他為他溫柔地降落。

  陳又涵親著他的唇角,聲音低沉:“夢裡都要找女朋友了,我當然要來看看。”

  窗外雪後天晴,漂亮的櫥窗外架起高高的腳手架,一個紅色的聖誕花環正輕巧地被妝點了上去。

  ——波士頓的冬天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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