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個男演員想上位,搞了點上不得檯面的小動作，葉瑾意外懷孕了。葉開接到電話時已經塵埃落定，孩子已經火速打掉。選的是陳家控股的那家中港合資醫院，陳又涵親自安排,負責的醫生都是業內有名有望的頂級婦產科醫生。
葉開從圖書館捲起書,因為腳步匆忙的緣故,呼吸都有點喘：“怎麼不早告訴我？”
“說你在考試,來了也沒用。”陳又涵剛從醫院出來，公司還等著開會，他單手打轉方向盤調頭駛上大道，“你給她打個電話吧。”
葉開生起氣來很明顯，從聲音裡都能聽到怒意：“我說的是你！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透過藍芽耳機,陳又涵的聲音沉穩而無奈：“是我的錯,回來跟你負荊請罪。”
跑出圖書館大樓時才下午三點多的光景,北京的冬天冷,葉開走得匆忙,連羽絨服都沒有套好，圍巾鬆垮地堆在領子裡，手裡咬著一隻手套,一邊跟另一隻手套較勁。在夾在臂下的書掉下之前，他攔下一輛剛好經過的計程車：“去機場。”
剛穿上的衣服又脫下,葉開一邊掛上AirPods給葉瑾打電話，一邊把書和電腦重新在書包裡塞好。
葉瑾的笑聲透著虛弱：“是你老公小題大做，墮個胎而已,用什麼名醫？再說你不是在考試嗎？告訴你幹什麼,給我開刀還是給我刮宮啊？”
葉開聽得心裡一痛的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冷冰冰地說：“葉瑾,你是不是有毛病？”
當天下午就上了飛機，等趕到醫院時，正過了吃完飯的時間。VIP病房也耐不住一股消毒水味道，無非是花新鮮點，地方大點，襯得葉瑾那麼瘦一個躺在床上，跟一朵蔫蔫的營養不良的小野花一樣。
瞿嘉陪在一旁，正戴著老花鏡看天翼今年的年報，聽到門口動靜，兩人齊齊扭頭看。
“寶寶，你怎麼回來了？”瞿嘉摘下眼鏡，握了把沙發扶手才站起身。
雖說有保姆和護工二十四小時待命，但她到底放心不下，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睡過正覺。
葉開把書包一放，在瞿嘉走過來前先上前一步，攙住了她的手。
瞿嘉頭暈眼花：“你來了也好，我正好去睡會兒。回頭賈阿姨送鯽魚湯過來，你記得盯著她喝。”
葉瑾哭一聲：“媽咪，我都要喝吐了。”
瞿嘉懶得理她，讓葉開扶著她進了隔壁的休息室。雪白床單繃得像酒店一樣緊，瞿嘉掀開被子坐進去，握著葉開的手搖搖頭：“你不要兇她。”
葉開氣笑：“我哪敢。”
瞿嘉嘆一口氣：“主意大死了。不要告訴外公外婆，知道嗎？跟又涵也提醒一聲。”
“爺爺呢？他怎麼樣？”
“前些天練字，連筆都摔了。你晚上回家還是去又涵那裡？”
葉開握著她的手：“回家。”
“那你就多陪陪爺爺，陪他聊會兒。”
“知道了，你睡會兒。”葉開安撫著，幫她掖好被子，又闔上百葉窗。
門掩上，阻隔了姐弟之間的低聲交談。
“跑回來做什麼？”葉瑾在手機上處理好公務，看著葉開在床邊坐下。已經上大三了，別說看不到小時候小豆丁的模樣，就連高中那會兒的乖巧也飛速褪去，腦子裡不由得想起麥安言追著要籤他入圈的滑稽，又想到他明年就要出國，陳又涵這狗男人真是有得操心了。
放這樣的葉開一個人漂洋過海去國外，像他那種自信自傲上天的男人，大概也是有危機感的。
葉瑾微微一笑，放下手機：“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這裡不需要你。”
葉開給她剝橙子，問：“打了幹什麼？既然懷了就生，你不是剛好想要小孩？”
葉瑾安靜了一會兒，輕描淡寫：“調查了一下背景，家庭成分太複雜了，鄰里間還有官司。”
葉開愕然：“就因為這個？這算什麼？生了孩子是你的又不是他的。”
葉瑾接過他遞過來的橙瓣，“將來的事誰說得清楚？這種事情腦子一不靈清就有糾紛，何況他這種基因，”葉瑾頓了一頓，蒼白的唇說了句高傲到極致的話：“也配讓我生？”
葉開無話可說，又無從反駁。想葉瑾這樣好的相貌身材，這麼好的手腕和能力，給一個背後扎避孕套的男演員生孩子，是過分，癩□□吃天鵝肉也沒這麼離譜。
“那你怎麼處理？”
“雪藏了。”
“這麼簡單？”葉開開玩笑，“我還以為你會爆他黑料趕盡殺絕。”
“合同還在我這兒，身上還有十幾個代言揹著，我瘋了爆他黑料？違約金他賠得起嗎？”葉瑾取過一管護手霜，慢條斯理地揉著手指說：“合約還有五年才到期，雪藏五年，他該廢了。”
縱使不瞭解娛樂圈，一秒鐘後，葉開也理解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解約的話，違約金四千萬，他賠不起。”
“你這還不算趕盡殺絕啊。”葉開好笑地看著她。
葉瑾甜美一笑：“當然不算，我還給他交社保呢。”
喝完賈阿姨的湯，又聊了會兒，近八點，換葉徵來接班。稍口信說陳又涵在門外等著，一家子都用那種眼神看著葉開，他被看得麵皮發燙，表面卻兀自鎮定地說：“不是我叫的。”
“我叫的。”瞿嘉被葉徵抱在懷裡，淡定地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今晚上讓又涵也別走了，在家裡住。”
葉開忍住想轉身就逃的衝動，用力抹了把臉：“……您說了算。”
葉瑾“哎喲”了一聲，揪住被套矇住臉：“我也想談戀愛！”
·
陳又涵靠在車邊抽菸。寧市冬天沒那麼冷，他只穿了西服馬甲，連大衣都沒披。醫院是三棟扇形大樓合圍，GC和醫院的樓標在夜空中發光，下面一個碩大的紅十字矚目。
這醫院不歸他直轄，不常來，想起的都是不愉快的回憶，比方說葉開被鬧事的人砸出腦震盪，還有吃了安眠藥昏睡不醒的那次。兩次都大張旗鼓，弄得醫院高層現在年會上看到他都有點如履薄冰的模樣。
煙抽到盡頭，回憶也適時停住，他看到葉開遠遠地走過來。夜色下其實並不好辨認，但他走路有他慣有的節奏和樣子，很好看，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陳又涵迎過去，一手接過他書包一手攬過他肩，將人擁進懷裡：“你倒是有行動力。”
葉開反唇相譏：“你倒是有膽量。”
陳又涵立刻出賣道：“葉瑾逼我的。”
“你也不勸勸她。”
“她是能聽人勸的性格嗎？除了外公外婆，誰沒有勸過？”人靠近，車門感應開鎖，陳又涵拉開後座把書包扔進去，邊道，“她鐵了心。”
“生下來未必教不好。”葉開站在車邊說。
陳又涵笑了笑，手掌貼住他臉側，指腹安撫地撫著他的眼底和臉頰：“她是不想給葉家留下隱患。”
生下來，帶個品行不好的爸爸，後面還帶著一長串惹上官司錯綜複雜不乏好吃懶做的親戚，長大後保不齊親爸想方設法蠱惑要錢要權要職位要股份，葉家世代謹慎，葉瑾是鐵了心要把所有麻煩扼殺在搖籃裡。
葉開心裡一緊，陳又涵看出他的難過，哄道：“不想了，親一個好不好？”
葉開踮起腳，與他親了親，又把臉埋進他頸窩。
等回了葉家，葉通果然還沒睡。書房亮著燈，葉開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地上扔滿了紙團，葉通穿著睡袍，毛筆蘸滿了墨卻一筆未動，良久，墨汁滴下，在宣紙上氤氳一團。葉通嘆一口氣，擱下筆。
葉開了然。他雖然很久沒練書法了，也知道心煩意亂是寫不好字的。
葉通頭也沒抬，只問：“去看過你姐姐了？”
葉開蹲下身，撿起一個紙團展開，上面寫了一個“靜”字，果然結構逼仄筆力虛浮。他調侃，用乖巧的語調：“爺爺連‘靜’字都寫不好了，果然是越活越回去。”
葉通不免一笑，又冷哼一聲：“你懂個屁！你來。”
“業精於勤荒於嬉，我都幾年沒練過了。”葉開給他研墨：“爺爺再寫一個。”
鎮紙一撫而過，葉通提筆沉吟：“小瑾跟你說什麼了？”
“她問我爺爺氣消了沒，怎麼還不去看她，還說想跟您打羽毛球。”
老人家嘴角翹起來：“她是打不過我的，就她那個胳膊那個力氣！”
“就是，太瘦了。”葉開幫腔。
陳又涵在門外聽了一點，聽他語調可愛，免不了笑了一聲。
葉通心知肚明，抬眸看了門外一眼，掩著的門縫果然一道長影。“該趁這段時間多養養肉。”他繼續吩咐道。
“說了沒用，您得親自看著她，不然她吃兩口就飽了。”
他哄起老人來得心應手，那股子又乖巧又帶點撒嬌的勁兒讓葉家幾位長輩都招架不了。葉通果然眉目舒展，又覺得自己被他三言兩語便哄好，實在丟份兒，反將一軍道：“好了好了，大好的晚上，不要在這裡陪我這個老頭子浪費時間。”
葉開出來時臉都還有點熱，被陳又涵看出來：“我看看？怎麼臉紅了？”
“被爺爺取笑了……”他把臉埋進他懷裡，“爺爺讓你今晚上別去打擾他，明天一早陪他吃早茶。”忽然想起來，“你明天沒會吧？需要很早就去公司嗎？”
思源路離GC總部有段距離，走快速幹道也得半小時。
其實是有的，但好在不是很緊要，可以往後推遲。他一邊回道“不會”，一邊吩咐助理重新安排通知。
過十一點，瞿嘉和葉徵也回來了，家裡信得過的阿姨和護工一起留在醫院。陳又涵陪著兩人簡單喝了點粥，都困累得慌，便分別告辭。葉開的臥室在單獨一層，但爺爺和爸媽都住在樓下，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這不是陳又涵第一次在葉家留宿，第一回不知輕重，大床咯吱響，第二天早餐時那氣氛詭異得，搞得他快兩個月都沒好意思上門。
“姐姐她還想要孩子的。”葉開惦記著葉瑾，不自覺話題還是放到了她身上，“本來說今年就去國外買精/子，已經開始調理了。”
這一墮，計劃只能擱置到明年，何況她已經步入高齡產婦的行列，又墮了胎，好不好懷、懷了好不好保住，都是未知數。
陳又涵抱著他安撫：“別擔心，醫生說沒問題。陳葉兩家難道還照顧不好一個葉瑾嗎？”
話聊到這兒了，葉開問：“你想不想要孩子？”
陳又涵看著他：“想。”
葉開躊躇著：“那，領養一個？”
也不是不行。就是他要去國外留學兩年，陳又涵一個人肯定伺候不了。……不過也不一定，他小時候就很喜歡跟又涵哥哥待在一起。又涵哥哥不算很有耐心，可是煩躁也會壓著性子，兇巴巴的樣子也嚇不到他。陳又涵帶小孩應該會很可愛吧，抓狂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當然，可能又會寵得無法無天。
葉開想著，冷不丁聽陳又涵說：“不要。”
“不要？”月光下，葉開黑曜石般的眼睛迷惑地睜大，看到陳又涵勾起唇。他英俊的眉目近在咫尺，說話的聲音更像是貼在耳邊：“……要你生。”
“我、我……唔……”我怎麼生！
陳又涵不管他的掙扎，把人壓在身下。他的體溫很高，帶著香水味，被他擁在懷裡時，好像被擁入了滾燙的火爐，燒得人神志不清。
“不要唔又涵哥哥……會被聽到！停下……”
再激烈的掙扎也是徒勞，何況他被吻得心猿意馬，手早就綿軟無力——推他的肩膀胸膛，也不過是被一把握住扣到頭頂的份。
豪宅的隔音不過如此，上次陳又涵領教過了。不過，除了床，能不發出聲音的地方未免太多。
葉開逃不過，目光渙散的時候想，地毯是該換得再厚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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