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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說得全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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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 垂眉微閉目 舊事惹神傷

雲漠塵抬頭盯著面前的觀音像,這些年頭一次直視著那雙低垂微閉的眼睛。佛像的線條很柔和,像是在規勸著世人放下諸多的妄念,皈依佛門。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一片祥和下,雲漠塵心中的念想像是著魔一般的愈發不可收拾了。

想要那個人,想要永遠的跟在那個人身邊,想要讓那個人的身邊沒有那樣多的雜七雜八的人擾亂視線。想要……

驀然地,雲漠塵回神了,無論如何那都是異端,哪怕是身在皇位都不可能堵住的天下悠悠之口!可是真的要放棄嗎?放棄這顆終於活過來的心?放棄這本來唾手可得的……

唾手可得的什麼呢……

那哪裡又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到如今這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可是你還沒有試過,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充滿誘惑的聲音彷彿魔鬼的低語不斷的在耳畔、在腦海中迴響著。

“你們本來就有著親密的關係不是嗎?你對於那個人終究是不同的,不是嗎?”

那聲音復而又說道,低沉而誘惑。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雲漠塵急切地反駁著,可是不知怎麼的心中似乎是真的多了那樣一絲別樣的期待。

“你心動了,不是嗎?你是期待著的吧!”

毫無保留的窺探著雲漠塵的內心,那誘惑他的聲音更加的得意了,似乎也更加的有力了。

“離開這裡,只要離開這裡,回到那皇城的凡俗中去,只要回去你就有機會,只要離開這裡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只要離開這裡!”

誘惑的魔音變得更加堅定,一遍一遍地對雲漠塵重複著讓他離開這裡的話。

只要離開這裡……

只要離開這裡。

只要離開這裡!

“我要離開這裡!”這句話終於是從雲漠塵的口中說了出來。

這本就不是真心皈依的佛子終於是入了這樣的業障之中。

雲漠塵被自己喊出的話語拉出了那仿若泥沼一般的思緒裡,按著胸口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說出了什麼。可是這彷彿宣洩一般喊出的話語並沒有讓他有些許的放鬆和釋然。

在愣了一下之後,他揮袖將桌上的東西發洩一般的都掃到了地上,風燈裡的燈油灑了出來,落在了飛散在地上的經書上,很快那些經書就被引燃了。

雲漠塵的臉在搖動的火光中變得有些不真實,並且扭曲了線條。看著那跳動的火焰,想著自己這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被煙燻到了,雲漠塵猛然咳嗽起來,用手撫上面頰才察覺到了那一分溼意,他竟然是落淚了。

就這樣盯著那散落的經書不斷地燃燒著,看著那一句句佛經被明亮的火光所吞噬,雲漠塵默然地站著,並沒有去滅火。

直到那些經書只剩下一地黑灰色的灰燼,在熱力的升騰下打著旋飛著,他才動作僵硬地去拿了掃帚,打掃這一地的殘骸。

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一定是不用做這種事的吧?雲漠塵一邊掃一邊想著。

從出生開始就是錦衣玉食的供養,不用做這種下人才用做的事。可是自己呢?

明明一樣是天家的血脈,卻被遺棄在這佛寺裡面,從小吃著這沒滋沒味的素齋,跪拜著這自己根本不相信的神佛。

要不是那一年自己偶然偷聽到了住持和僧值的對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雲家的孩子!更是如今雲帝的兒子!再到後面遇到了雲漠瀾,他才隱約知道了自己竟然是來“為國祈福”的!

可是想必雲漠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祈福”吧……

如果自己想要離開這裡,那麼自己就必須要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才牽連了自己這個剛出生的孩子。

究竟什麼樣的事能牽連一個襁褓中的孩子……

從自己和雲漠瀾的幾次交流以及自己所瞭解的一些事情來看,皇家對於子嗣是十分看重的吧?尤其是男丁。

所以這件事只怕不會那樣簡單。

難道自己真的是來替雲帝頂罪的…?

可是虎毒不食子啊……究竟是他自願送自己來頂罪的?還是因為先帝的旨意他必須這樣做?

他又怎樣才能查證當年的事?讓雲漠瀾幫忙?

雲漠瀾……

雲漠瀾現在應該在溫柔鄉里十分快活吧?他都很久沒有來看過自己了,以前一個月總會來上一兩次的。自從他們意外遇到了,雲漠瀾時常會到這邊的松林裡面來練琴,有時還會特意彈兩首曲子給自己聽。

可自從那個女子出現了……

童……那個姓童並且被雲漠瀾逗的那樣開心的那個女子。

自從雲漠瀾和她相交,那曲《鳳求凰》都變得分外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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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雲漠瀾想著似乎有些日子沒有去看自己的三弟了,這一年多的時光自己的思緒似乎都被童于歸佔滿了。

也是時候再去看看他了。

安陽城裡面的這些皇子公主一個個都精明得厲害,血親之間都是諸多算計,讓人厭煩,當然自己那個七弟不算。連帶著那些宗親和大臣家的子嗣也不例外,都是圍著利益,算計著得失。

和這些人的交流總是讓雲漠瀾覺得力不從心,而云漠寒又總是太過跳脫,希望這次邊境的歷練能讓他變得好上一些。如今能讓他放鬆一下和年齡相仿的男子聊一聊的也只有雲漠塵了。

自己的這個三弟弟,本應是少年最一腔熱血的年紀,卻是被圈在那青燈古佛之間,多少是悶的。

雖說先帝曾經的意思是他不能離開善化寺,但是也沒有明旨說皇室子弟不能探望不是。所以自己去給他解解悶也犯不著什麼忌諱。

跨馬出城,雲漠瀾找到了松林間雲漠塵獨居的禪房。難得的看到雲漠塵並沒有在禮佛而是坐在桌前發呆。

站在門前看了雲漠塵一會兒,雲漠瀾發現他並沒有絲毫注意到自己,終是屈起手指在開啟的房門上輕輕釦了三下。

雲漠塵回過神來,看著出現在門口的兄長有些訝異,好一會才磕磕絆絆的叫了一聲:“二、二哥……你怎麼來了?”話一出口,驀的有些後悔,自己盼著的不就是這人能來看看自己嗎?

“生氣了?”雲漠瀾倒是真的有些赫然,畢竟這半年多自己都在圍著童于歸討佳人的歡心,也是許久的沒有來這裡看看雲漠塵了。

“……沒有。”雲漠塵遲疑了一會兒,終是說了違心的話。

“二哥可是如願得那位童施主的傾心了?”雲漠塵這次並沒有停頓多久,而是緊跟著換了戲謔些的語氣開口了。

雲漠瀾聽他這樣說,緊著邁步進了禪房,抬手作勢就朝著雲漠塵的頭頂招呼了過去。雖是被寬大的袖子擋住了,雲漠塵還是沒有漏看雲漠瀾那已經變得通紅的耳朵。但是卻是面上笑著的任由雲漠瀾雷聲大雨點小地拍了自己一下。

雲漠瀾站在那裡瞪了雲漠塵好一會兒,在他身邊的凳子上重重地坐下了。

“是得了她的芳心,可是若真是想明媒正娶,又哪有那樣的容易啊……”唸叨的聲音仿若蚊鳴,雲漠塵並沒有聽清雲漠瀾到底說了什麼,但是從他的神情上雲漠塵還是察覺了一二。

念頭轉動之間,他覺得這或許會是個很好的切入口,要查當年事……就得讓雲漠瀾真心的認為他在這裡實在憋得慌而且十分委屈才行。

打定了主意,雲漠塵看向了依舊在一個人念念不停的雲漠瀾,用了有些悶悶的語氣開了口:“二哥……山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山下?雲漠瀾一時間沒有真的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開口答道:“如今已經是冬月,再過些日子就是臘八了,山下可熱鬧呢!還有宮中和各個府邸也都在準備過年採辦年貨了,各色的果子吃食,還有蜜煎局——”

要過年了,雲漠瀾也是很高興的,一時間興奮的說了一大堆才注意到雲漠塵已經低垂下的眼簾,便猛地住了嘴。不說雲漠瀾如今是個方外之人,就說他被軟禁在善化寺這件事就足夠讓他不快了吧。

“這個……三弟……抱歉啊……”雲漠瀾摸了摸頭,想要道歉卻不知具體應該說些什麼好。

雲漠塵卻是在這時又將頭抬了起來,對著雲漠瀾微微笑了一下,“沒關係啊,二哥。貧僧能聽一聽就是極好的了,除了二哥也沒有人會對貧僧說這些了。”

雲漠瀾聽著雲漠塵反而在安慰他,心中便更是愧疚,一時間也沒有去接雲漠塵的話。而云漠塵看著雲漠瀾這個樣子,卻也沒有再說些什麼。

直到禪房中的氛圍濃稠到幾乎難以再流動的時候,他才再一次的開了口:“二哥,你知道……我、貧僧為什麼會被送來侍奉佛祖麼……”

雲漠瀾聽到雲漠塵久違的用了“我”這個自稱,心間便是一震。除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就再沒有聽雲漠塵用過了,哪怕他堅持著要他稱呼自己“二哥”他也沒有再那樣稱呼過他自己了。

看來自己這個三弟……怕也不是真的想出家的吧……若非是真有慧根的人,恐怕也沒有誰會選擇出家吧。

“我只是知道皇爺爺親自下旨要你、要庶妃樂氏,也就是如今的肅昭儀的孩子為國祈福。那個時候我才兩歲,知道的也不多。”雲漠瀾的語氣有些沉重。

“不過遇到你之後我也隱約的問了問,可你也知道我母妃當初只是一個被父皇帶回來的江湖女子,雖然十分寵愛,但是到底不是官場中人,也沒有母家的勢力在朝中。知道、明白的也實在是不多。可就是這樣她似乎對於這件事也是諱莫如深。”

“那……其他人呢?皇帝呢……還有母、母親,貧僧的母親如今到底如何了?”過去雲漠塵並沒有關注過他的雙親,雖然其中一個是當今的皇帝,但是這兩個人雖與他有著一份血緣,卻是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過。

“我很抱歉……雲漠瀾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雲漠塵才不會更加傷害他。

“二哥又沒有做過什麼。”對於這點雲漠塵還是淡然的。

“我……我只是知道外界幾乎沒有人知道當年的事,也……沒有人……提起你和你的母親。你母親……肅昭儀在我的記憶裡就是吃齋唸佛深居簡出的,父皇登基之後也還是這樣。”

“我唯一能從鸞臺那裡查到的一些當年同一時間發生的大事,就四件。”

“一是與父皇爭儲的禹王雲濟麟,皇爺爺下旨滅其滿門;二是如今平北王薛豐由當初一個小小的輕車都尉一躍晉為侯爵;三是我大漢當年派護國將軍風信對天狼開戰,重創其主力軍;最後一件,那年南部旱澇災情極為嚴峻,險些有災民造反。”

禹王雲濟麟?平北侯?……還有風將軍……天狼國?最後一件……天災?看來這天災應該就是自己來祈福的表面文章吧?其餘的雲漠塵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些能和他有什麼關係。

而後雲漠瀾再次開口;“還有——肅昭儀的母家,樂氏,夷三族。這也是皇爺爺親自下的旨意,不知為什麼……”不知為什麼你和你的母親活了下來。後面這半句雲漠瀾並沒有講出來,但是雲漠塵還是聽懂了。

“不知為什麼我活了下來……”雲漠塵沉默了一下自己將這句活說了出來。

“……皇嗣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男兒……”雲漠瀾開口說了一個自己都不怎麼信服的理由。皇嗣是很重要,但是連雲濟麟當初作為親王都被滅門了,如果這件事和禹王府被滅門有關,雲漠塵一個當初寧王府剛出生的孩子又是怎麼倖免於難的?

就這樣兄弟二人沉默著,直到太陽下山誰都沒有再開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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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永和宮,延霞殿。

淑妃看著自從進門行禮之後就沒有開口的兒子,眉尾微微挑了挑,抬了抬手讓伺候的小宮女都撤了下去。

“瀾兒?”詢問的聲音很是和緩。

雲漠瀾看著母親柔和的神情,張了張嘴卻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和童家姑娘有關係?”見兒子不說話,淑妃也只能再次試著問了問。

雲漠瀾搖了搖頭。

不是童家姑娘?那……再看看自己兒子的樣子,淑妃猛然心頭一跳,可別是……

“——是三弟。”雲漠瀾終於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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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不是有意成魔魘,存心入世思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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